第四十四章:三家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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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中,養劍之術應當是娘娘的算計,當初我開劍道之時,娘娘親自為我續道,想來那時便留下了手段。”陸行回頭,將譚菁的問題往後放了放,對吳中說道。
“你不必多說,既然娘娘都發話了,我不會為難於你,文道遺跡中你想要何物,拿就是了。”吳中聲音有些許哽咽,似乎仍未從方才的悲傷之中回過神來。
吳中目光閃爍,似是做了什麽艱難的抉擇,道:“若是你想搬空這座文道遺跡,那也可以,今日重見娘娘,多虧有你。”
大唐的儒生都這般天真嗎?我這明顯話裏有話啊……陸行眉頭微皺,微微遲疑了一會,道:“我不會胡亂拿你的東西,何況,你有些傷心過度了。娘娘通過我見到你,當真一點意圖沒有嗎?你不是關心娘娘嗎,那就該回憶娘娘的每一個動作和語言,娘娘能降臨此界,定然是費了大代價的。”
“意圖……”吳中喃喃,眉頭緊鎖,眼中微微閃爍,緩緩道:“我不知道,多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他這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這人,怎就這麽善變呢……”陸行眯眼琢磨。
想了一會,陸行也沒想明白,目光朝遠處落去,正瞧見姬通暈倒在虛空中,正緩緩下墜。
“看來娘娘沒下死手,姬通僅僅受了業火蓮花的反噬。”陸行心念一動,日月二劍離體百丈遠,直往在虛空中下墜的姬通而去。劍意跨入道境後,他便能控製飛劍離體三裏遠。
日月二劍搭住姬通的兩隻肩膀,一左一右就將姬通架起,往陸行和吳中所處的虛空而去。
陸行攤開一隻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吳兄,勞煩你用浩然氣設下一個牢籠,你我再用大道將姬通的大道封鎖住,省的他待會要搞焚道自爆那一套。”
吳中頷首,右手的袖口飛出一條繩索,像是一件寶器,繩索纏繞著姬通的周身,頓時冒出功德金光。
“先天寶器!”陸行眉頭一揚,幹咽下一口唾沫,心中嘀咕:這大唐的儒生這般富裕?莫非文道遺跡中也都是這些東西,那方才說的搬空還算數嗎?便是我用不到,也可以給北地的將士啊……
吳中眼中閃過一絲狡詐,嘿嘿道:“陸兄莫非是羨慕了?可是方才你已說過不會胡亂拿我的東西,我知陸兄仗義啊。”此番調侃,不必想,都知道是有意而為之。
“還有,勞煩陸兄用劍意喚醒這蓬頭老頭,他和我鬥了數百年,又與我大道糾纏,身體對浩然正氣的抗性很強。”吳中亦是攤開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是在回應陸行方才的動作。
陸行不做聲,他算是瞧出來,楊玉環的出現似乎喚醒了以往那個年輕、意氣風發的唐朝大儒,不對,興許是半步聞道。
白芒劍意射入姬通的眉心,如入火燒煉獄,姬通的神魂亦是一團燃燒著的紫色火焰。劍意一頭紮進姬通的紫火神魂中,將他痛醒。
“啊、斯、啊啊——”姬通胸脯一挺,眼皮包著的眼珠往外擠,口出發出痛苦的哀嚎。
陸行和吳中對視一眼,二人心念一動,他們的大道虛像勢頭一轉,齊齊朝鸑鷟圖騰而去,浩然正氣化為一道道枷鎖束縛住鸑鷟大道,銀白長劍劍刃頂端的三丈閃爍出金色的光芒,金光落下,將無數業火平息。內外夾擊,鸑鷟大道算是被勉強封印了。
吳中從袖口掏出一枚漆黑釘子,釘子與尋常象牙一般大小,其上鏽跡斑斑,頂端刻著一個“封魔”字。
“這是……這鐵鏽,怕是沒有山巔境武夫那樣的肉身,怕是連破傷風都扛不住……”陸行心中喃喃,正瞧見吳中用浩然氣牽動封魔釘,朝著姬通的琵琶骨而去。
“等等,吳兄,過了。”陸行以雙指為劍,揮出一道劍氣打在封魔釘上,偏移開它刺向姬通的方向。
陸行急忙道:“吳兄,你我已經封其大道,若是用此釘插入他的琵琶骨,怕是會讓他根基大損。姬通已無還手的能耐,吳兄不妨繞他一名。”
這番話雖然是勸解,但日月二劍環繞陸行周身,一道道無形的劍氣盤踞,劍氣載風,經久不散。
“嗬,罷了。”吳中似是看出了日月二劍中的凶險,無奈撇嘴。
姬通醒了!
“咳、咳,”他劇烈咳嗽著,口中吐出一絲絲紫色火炎,他用手熄滅火苗,眼簾頗為疲憊的抬起,看的正是陸行,道:“你為何阻止惡儒吳中,方才我對你已是下死手,先拿給你這般心慈手軟的劍修,我還是頭一回劍。”
“春秋以往,難道沒有風流劍客?”陸行尋了個話題,問道。既是跟蓬頭老頭套個近乎,又是他心中也頗為好奇。
姬通皺了皺眉頭,右手摸著光禿禿的額頭,瞳孔失神采,似是因為陸行的話回憶起了往事。良久,他緊著眉頭道:“自周起,文人大夫無不以劍為尊,家有閑錢之人大多佩劍。劍以青銅鑄,論道僅百年,那時候像你這樣的劍,已然是劍道之巔。那時的劍,比不得你的劍意,更是遠不及那位白裙女子。劍道自先秦發揚數千年,到你這一代,也算是可開天門了。”
“你等等,何謂開天門?”陸行連忙追問,作為武仙的弟弟,他自小知道的便比尋常人多。人間有大劫,每五年一循環,皆因天門五年一開。
姬通的目光有些詫異,似是不知陸行為何發問,他語氣微頓,接著道:“大道有盡頭啊,一條大道會立有三座門戶,分人、地、天門,等踏過天門,此道便為你所有,可做衣缽、可做傳承。世間王朝交替,百家林立,大都繞不開此理。至於春秋劍道……”
“別說了!住嘴!”吳中似乎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雙目一縮,連忙攤手堵住了姬通還要接著說的嘴,道:“你沒察覺到嗎?你每說一個字,你的道就會消融一分!對,你察覺不到,那人屏蔽了天機,自然也麻痹了你。”
“吳中,”陸行的目光有些冰冷,眉目微顫,似乎難以相信所看到的一幕,顫聲道:“你的道也在消融!”
吳中回首一看,張目道:“陸行,你的道也一樣,在消融!”
“你們兩個愣著幹嘛!還不快放開對我的束縛!”姬通焦急道,陸行和吳中的反應很慢,就跟被什麽拖出了一般。
“對,沉下心神控製大道!”吳中和陸行齊齊應聲,可在姬通的眼中,他們的動作如陷入泥濘一般,尤為緩慢。
姬通雙目驚恐地看向天空,虛空之上似乎破了個大洞,裏邊有三個模糊的身影:一位赤腳老人目光如錐,右手處似乎懸著一座沒有房頂的樓塔;一位騎牛道人手拖拂塵,左右侍奉著兩個娃娃;其後,一位厚袍夫子姍姍來遲,腰間藏著一枚戒尺。
“姬通,你的話有些多了!”赤腳老人的聲音含怒,空著的右手伸出兩隻漆黑的手指,似要落下。
“羿,不妨留他性命……”這話說地輕飄飄的,像是隔了老遠傳來。
“晚輩溫謹,堪堪聞道,受老頭子所托,前來拜見道墨兩家的長者。”
赤腳老人有些錯愕,目光在溫謹身上一掃而過,待確定這阻攔的話是由騎牛道人說出後,他收回手指,笑問:“我初以為是儒家來人的主意,卻未曾想你會為他人求情。李長生,這是你的算計?”
騎牛道人並未回話,隻是默默地抬頭看著蒼穹,目光不知何去。
“兩位長者若無主意,便將此樁因果交給那位少年吧。”溫謹的目光朝下方的一個位置看去,伸手指著陸行,道:“此子與我家弟子頗為交好,也算是和書院有緣,況且他身肩北地的氣運,這鸑鷟殘道的因果也就隻有他能無恙接下。”
“哦~,這孩子身上有一份得天獨厚的氣息,武道第八樓呢,除開老家墨學外,真是數百年才有這麽一位。”赤腳老人說道,瞳孔閃過異色,似是從陸行的身上看出了什麽。
“不過,”赤腳老人眉頭一橫,冷聲道:“我們兩位老人在場,何時輪到你一個後生拿主意!”
溫謹彎腰作揖,麵容含笑,緩緩道:“前輩今日可是帶了白玉樓而來,晚輩不才,望借樓一觀!”
話落,他右手摸出腰間的戒尺,一步邁出,腳下有無數虛像浮現,一左一右兩條截然不同的大道落在溫謹的腳下。
聞道者,得道而行道!如溫謹這般的,一人獨占兩道,以史論,亦是鳳毛麟角。
“你,還未合道?怎麽可能,儒家的大道規矩向來隻尋一條浩然大道。”騎牛道人驚呼,緊皺著眉頭,如何都不能明白其中緣由。
“哼,”赤腳老人的左拳緊於腰側,蓄勢待發,一身拳意滂湃,喝道:“我武羿豈是被嚇大的,要打便打。莫不是以為你有兩條大道,我便會怕你?”
“兩位還是消消氣吧,姬通說出秘辛為天道不允。我等前來是略施小懲,便削去他們一分大道,為期一旬,以示警告!”騎牛道人尋了個由頭,連忙將二人的矛盾轉移了,接著道:“何況,此番你我三人匯聚此,處置姬通的事僅是順路,你們便是要打,也得先去山海界……”
溫謹目如潔玉,一抹浩然氣劃過天空,便是將姬通的因果算到了陸行的頭上,抱拳作揖道:“晚輩失禮,望前輩饒恕。”
“哼!”武羿沒多說什麽,既然道家的人都開口了,儒家的後生也認了錯,他算是默認了。
……
姬通張目看著虛空上的大洞,上邊的三位老人似是在爭執,他雖是一點都聽不見老人們說了什麽,可方才那渾身寒芒刺骨的感覺,時刻提醒著他,恐有性命之憂。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姬通忽覺得額頭一寒,探手抹去,正是一手的冷汗,當他再度抬首的時候,天上早已恢複原樣。
“對了,話說、方才發生了什麽……”姬通插著腰喃喃,心神沉入大道,卻總覺得大道短了一截。
“姬通,你醒了!你知道嗎,你方才的話觸怒了天道,天道降下責難,削了我們一分大道威力,為期一旬。”吳中連忙道。
陸行緊著眉,心思則是完全沉入了心湖中,他的記憶遠比吳中要清晰。
“方才外界有大變故,你要看影像嗎?我用神火偷偷記錄了。”亭中人語氣平淡,卻是每一個字都咬牙說的。
“不了,”陸行搖搖頭,道:“替我封存好,等我見到長姐陸霜後,再看這段影像吧。”
“你是害怕了,真相就在眼前,你難道不好奇嗎?”亭中人的聲線有些顫抖。
“好奇?”陸行輕咦一聲,吐氣道:“不如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