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魅惑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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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牆壁轟然破碎的是一頭巨大的惡魔,它悍然地撞進這個地方,並且向我們襲擊了過來。
從外形來看,這頭惡魔像是人類的手臂,大得近似於恐怖電影裏登場的巨怪,又如同蟒蛇般在地上蜿蜒爬行,令人毛骨悚然。喬安一看到那惡魔便驚恐地叫喊“是吃掉學長的惡魔!”
這頭惡魔不止是體型巨大而已,爬行過來的速度也快得嚇人。看得出來,在這片異空間登場的諸多惡魔裏麵,它算是強大的個體,但是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使另外兩人受傷是不可能的。趁著它還沒來得及拉近距離,我立刻突進到它的麵前,揮出了塞壬之刃。
隻是一擊,巨大的惡魔便被斧頭從頭到尾分成兩半。以對手的體積和武器的尺寸來看本來是不合理的,傷口的深度取決於武器的長度,要將巨大的敵人分成兩半就需要巨大的武器。如果武器相對於敵人的身體就好像牙簽一樣小,那麽按理說也隻能造成牙簽一樣淺的傷口。但是靈性強大的武器有時候就是能夠做到一些不講道理的事情,隻要蘊含著的力量足夠強大,哪怕是小小的匕首也有可能將房屋劈成兩半。
然而,在我殺死惡魔的同時,又有新的變故出現了。從廢棄遊戲廳的死角裏突然高速射出了一道眼熟的人影,而其目標則是正在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我這裏的喬安。
人影正是中間人,他不知何時已經潛伏到了附近,趁著我離開喬安身邊的時候出手了!
從距離上來看要趕過去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瞄準中間人,投射出了塞壬之刃。中間人不敢硬接,隻好先停止動作,扭身回避塞壬之刃的投射軌道,又在回避之後再次向喬安伸手。
然後——我再度投射出了塞壬之刃。
塞壬之刃可不是投射出去之後就隻能等待我親自撿回來的武器,我隨時隨地都能夠將其召喚回身邊。
而且,或許因為現在是以自己的力量召喚,所以召喚的響應速度好像比魔人時期快了很多。再加上我如今即使武器脫手也不會失去所有力量,因此這種投射和召喚的循環,我理應能夠在一秒鍾裏重複很多次。念及此處,我似乎有了全新的遠程攻擊靈感。
但現在不是實驗新招數的時候,趁著中間人再度被逼退,我也終於趕到了他的近前,對其發起了近身攻擊。他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我注意到,現在的他依舊是上次那種像燃燒生命一樣身體膨脹扭曲的姿態。按照青鳥的說法,這是惡魔術士常見的以大量生命力、甚至是以大量壽命為代價向惡魔換取力量的底牌招數,即使他還有生命能夠燃燒,按理說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重複使用多次才對。但從昨天到今天,他已經連續使用三次了。明明是底牌,卻當成普通技能一樣使用……難不成他使用這招是不需要付出那麽多代價的嗎?還是說他現在用的是分身,所以就無所謂了?我感覺應該不是那樣的。
另外,我現在也覺察不到魅魔的蹤影,也就是說他還沒有與魅魔匯合。話雖如此,他卻在看到我暫時遠離喬安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出手,說明他對於喬安有著超出自身理性的。這又是基於什麽動機?是如我最初所想的變態癖好,還是後來所想的惡魔儀式的需求?
“你對喬安到底有什麽企圖?”我問。
“與你無關。”他冷笑,“我勸你還是乖乖把人還給我,否則就永遠別想從異空間裏出去。還是說,伱在等待外界的救援?沒用的,魅魔已經把入口完全封閉了,這裏已經與現實世界斷絕。你要麽是在這裏餓死,要麽是吃此處的食物,之後永遠淪為此處的居民。”
“還給你?”我反問,又說,“喬安不屬於你,少把別人當成自己的東西了。”
“你沒有資格對我這麽說,魔人李多。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你都不明白嗎?”他說,“無論原本是屬於誰的,隻要落到我這裏,那就是我的東西了!”
說到這裏,他主動反擊,想要抓住我出招的破綻。
實際上無論是青鳥也好中間人也罷,戰鬥技巧都要比我厲害太多了。過去的我完全是仗著不死身和無限體力亂打一氣,回避和格擋都是順便做做,從未關心過體力分配問題。夢境裏的我覺得魔人戰鬥技巧厲害也僅僅是菜鳥的感想而已,現實中的我根本就是野路子。
然而速度和力量的差距依舊足以抹平技巧的劣勢,中間人的反擊也被我簡單地格開了。而且不知為何,盡管青鳥總是說中間人有著讀取殺意料敵機先的能耐,我卻看不出來他有過這方麵的表現。
“為什麽讀取不出來……”他似乎也非常困惑,咬牙地問,“你難道就沒有殺意嗎?”
為什麽我要在處理肉塊這件事上懷有殺意呢?我反射性地轉過了這個念頭,同時與他的目光對上了。他臉色劇變,似乎從我的目光裏讀取出了什麽,身體也陷入了奇怪的僵直。我趁著這個機會劈碎了他的武器,並且將其擊退了出去。
我忽然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剛才浮現的邪惡念頭。
每當我以為過去自己的鬼魂已經遠去之時,便總是被這種無意識的思緒所提醒。而諷刺的是,這次我居然從這種思緒裏得到了益處。
“你這家夥……”他深深地喘息著,看著自己手裏破碎的武器,又看向了我後方的兩人,大概是想挑撥離間,“你們與其和這個魔人待在一起……”
在他說話的同時,他似乎還在做其他什麽。沒有給他拖延時間的機會,我毫不猶豫地追擊。然而就在斬下他頭顱的前一刻,他便迅速地失去了所有生機,全身失去力氣向後倒去。
他的頭顱依然被我斬下了,但死因不是我的斬擊,他是自殺的。
在昨天與青鳥戰鬥的時候他的分身也做過相同的事情,果然這也是具分身。而之所以會這麽自殺,大概是因為通過上次戰鬥的經驗教訓,或者更久以前掌握的情報,知道我的塞壬之刃能夠通過分身殺傷本體,所以便趕在被我殺死分身之前先讓分身自己死去,以避免連累本體。
即使如此,這具分身也是他的法術所化,剛才的攻擊也應該對其本體造成了打擊,但無法期望形成重傷。分身在倒在地上之後很快如同泡影般消失不見了,大概是本體那邊以某種緊急手段解除了分身的形體,令我無法繼續鞭屍。
這是相當聰明的方法,但是,這招我已經記住了,也覺察出了破解的方法。
在分身自殺的瞬間,他會處於無防備姿態,那麽就在這瞬間先將其殺死就好。如果他與我拉開距離,那麽就將塞壬之刃投射出去即可。這是最簡單的破解方法。
他一定也明白這是無法使用第二次的招數吧,卻將其消耗在了這種地方。看來是真的非常想要喬安。
“先離開這裏吧。”我對兩人說。
之後,我們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兩人似乎有話要對我說,卻猶猶豫豫。我知道他們是在聽聞剛才中間人的話語之後產生了某些懷疑。女生欲言又止地沉默了,或許是在顧忌。反倒是喬安主動地提問了,“剛才那個人叫你魔人……他到底是誰?魔人又是什麽意思?”
我先是說明了中間人的身份和可能的目的,又直言不諱地說“我以前是個惡貫滿盈之人,現在相當於是被招安了。”
“這樣啊……”他聲音複雜。
“你害怕我也很正常。”
“不,雖然不知道你過去做了什麽,但現在你在保護我們,隻要知道這點就足夠了。”他十分認真地說。
“是嗎。”接著,我又問,“你對於中間人為何盯上你一事有什麽頭緒嗎?”
“不,沒有……”聞言,他果然也十分茫然。
突然得知自己被那種角色盯上,想必他十分害怕吧。不過,他卻是看了看身邊畏畏縮縮的女生,自言自語,“如果我也擁有力量……”
接著,他又看向了我,提出了上次在校園怪談事件結束之後也有過的問題,“我也能夠成為像你一樣的……超凡者嗎?”
“很難。”
他好奇地問“難在哪裏?”
“首先就難在你稱呼我為‘超凡者’。”雖然很難期望喬安再以那種向往的眼光看著自己了,但我還是試著像上次一樣回答他的所有問題,“為什麽你會認為我是超凡者?”
“因為你會用超自然力量啊。”他理所當然地說。
“那麽,為什麽你會覺得我使用的力量,是超自然的力量呢?”我反問。
“呃……”他的反應像是被問到了為什麽一加一等於二,看上去一頭霧水,“這不是一目了然嗎?”
“或許你認為這個問題不言自明,但這就是最要害的地方。”我說。
術士和一般人之間有著諸多基本差異,覺察力的差別僅僅是其中之一,還有世界觀層麵的差異。
一般人在現代科學教育下形成的世界觀裏不存在靈體靈性的位置,因此當他們看到靈體靈性現象的時候,就會認為那是“超自然”的。但如果接受的是術士教育,就會形成截然不同的世界觀。在這個世界觀裏,靈性就和動能、熱能、勢能一樣,是在自然界裏理所當然的能量。更加不會將靈性定義為“超自然”,而是會與其他能量一起平等視為“自然力量”。
而既然靈性並不超然,那麽掌握靈性的術士也便不會自詡為“超凡者”。
為了使得術士的意識更加適合施法,術士家族會從小塑造後代的世界觀;而反過來說,如果後代的世界觀裏連靈性的位置都沒有,那麽就會變得連覺察到靈性都很困難。後者就是喬安父母的教育法,故意通過這種教育令喬安遠離隱秘世界。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是功虧一簣了。
喬安現在要成為術士絕非易事,他錯過了塑造世界觀最好的兒童時期。當初尉遲家之所以不強求青鳥回歸家族也是因此,不過後來青鳥依舊體現出來了非同凡響的天賦,甚至在五年內成為主力級執法術士,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聽完後,喬安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不過他應該也不會這麽簡單就放棄。
之後一路上也是維持著沉默的氛圍,誰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而就在這時,我們又遇到了中間人的襲擊。這是我們在異空間裏遇到的最後一場來自於中間人的襲擊,相信他也是懷著這就是最後一場戰鬥的決心過來的吧。
不過嚴格地說,率先發動襲擊的並非中間人,而是與他匯合的魅魔。
她替換並且偽裝成了喬安身邊的女生,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替換的。或許是趁著上次我與中間人戰鬥的時候,又或許是在轉移地方時我的目光暫時從女生身上移開的時候。我的覺察力盡管專精於戰鬥,卻在戰鬥之外的地方難免有所疏漏。直到魅魔忽然撕破偽裝對我發動魅惑的時候,我才終於意識到敵人竟不知何時潛入到了自己的身邊。
說心裏話,經曆了上次魅惑之後,我便對魅魔有所輕視,認為她的魅惑不過如此。但事實證明,她確實是以魅惑人心為特長的種群,僅僅失敗一次,非但無法說明她的無能,還會為她下次出手增加分量。這次的她是真的醞釀出了對我有效的魅惑。
而這準備十足的魅惑則化為了巨大的夢境,將我虜獲……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一片建築物的廢墟裏,四周都是升起的硝煙以及傾盆大雨。抬起頭便能看到厚重的鉛色天空,千千萬萬的雨滴砸落在地上的聲音甚至形成了轟鳴。
這裏是過去,是列缺帶隊抓獲我的那天,“它”死去的那天。
那天,噩夢造訪了我們。
又或者,是我的夢終於結束了。
一具具慘白而又熟悉的,如今的我永遠也無法擁抱的,從四周的廢墟裏緩慢地爬了出來。它們逐漸地聚集到了我的身邊,要令我的興奮,要令我的靈魂沉淪。其中一具在我的麵前站立起來,它與我對視著,然後緩緩地展開雙臂,要將我迎入那無比懷念的,黏滑而又冰涼的裏。
我也無意識地展開雙臂,要去緊緊地擁抱住它。
忽然,我感覺自己的胸口發燙。伸手一探,從裏麵找到了一枚燒焦殘缺的護符。
是青鳥給我的反魅惑護符。
如果我受到了魅惑,這個護符就會高溫發燙,並且釋放出解除魅惑的力量。
但是此時的護符甚至都已經在高溫中燒焦殘缺了,再也無法釋放出力量。
而魅惑的夢境則巋然不動地持續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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