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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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煙真人愣住了,眾人也騷亂起來,這個不學無術的小盟主,修行五年,卻連運氣的法門都不會,若他不是常陪在玉煙真人身側,早沒人記得他了。
    即使有人記得他,也隻是對他和至慈和尚比武時,兩人折騰了半天,卻誰也打不到誰的那場令人捧腹的鬧劇印象深刻。
    帶上這個累贅,若遇上魔道中人,眾人有保護他就夠了。
    人群中便有了笑聲。
    也有人不解,為何天下第一,要如此倚重倒數第一?
    難道是為了在遇險時,他用他那高超的“逃命術”帶領大家逃出生天嗎?
    任自飛更是吃驚,他絕沒料到,這個時時處處和自己做對的女師叔,怎麽今日要替自己說話?
    他雖然比武落敗,卻因禍得福地領悟了諸多練功的法門,幾日之間,修為突飛猛進,正想下山曆練一番,可惜沒這個機會,或說沒這個資格。
    他張大嘴巴,輕呼了一聲:“顏師叔……”
    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袁闊和柒慕兒對視一眼,也是覺得奇怪。
    仁為殿隊伍中,更是人人疑惑,胡改邪低聲道:“看來顏師叔對小盟主終究不死心,自己已定婚,還要將他帶在身邊。”
    朱紅赤喝道:“休要胡說,讓外人笑話。”
    胡改邪嘿嘿一笑,道:“其實人家早就在笑話咱們了,唉,好好的一對鴛鴦,終被拆散,傷心呢!”
    朱紅赤的麵色愈加難看,做為仁為殿的大弟子,他不得不為仁為殿和喜鵲山的名譽考慮,若顏師叔以有婚之身,和小師弟之間發生點什麽,那喜鵲門的人以後還怎麽抬起頭來做人?
    當下上前一步,拱手道:“掌門師叔,我以為萬萬不妥!”
    玉煙真人道:“你說說,有何不妥?”
    朱紅赤道:“容我說句對小盟主不敬的話,他雖貴為一盟之主,其修為尚有欠缺,此去生死難測,若小盟主有個三長兩短,於我正道頗為不利。”
    玉煙真人點點頭,表示同意。
    顏墨道:“我以性命擔保任盟主的安危!”
    玉煙真人有些為難,向眾人道:“諸位以為呢?”
    眾人的意見也分為兩派,一派讚同朱紅赤的說法,恐任自飛遭遇不測;一派則讚同顏墨的提議,畢竟多個人多份力量,他雖然道法低微,但飛行術出神入化,足可自保逃命)。
    其實大多數人覺得無所謂,有他不多,沒他不少,反正隻是個名義上的無用盟主而已。
    易錦繡剛當上新女婿,有意討好顏墨,便順著她的意思道:“我倒覺得顏師妹的想法也無不可,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誰一出生便天下無敵?小盟主下山曆練一番也是好事,以便將來主持大事。”
    他在正道之中一直頗有聲望,此次比武又入圍前五,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眾人便不做聲了。
    玉煙真人還是委決不下,轉向任自飛道:“自飛師侄,依你之見呢?”
    這話任自飛已聽了無數遍,若在平時,隨便應答兩句了事,今日卻不同,好不容易有此曆練機會,必須要爭取一下,當即起身,衝眾人拱拱手,道:“感謝顏師叔抬愛,感謝各位師長關懷,大丈夫建功立業,一死而已,有何懼哉?我學藝不精,能盡一分力,便盡一分力,不能盡一分力,卻也絕不拖累大家。”
    望著顏墨道:“顏師叔你也不必為我做保,我命由我,當生則生,當死則死。”
    這番話倒說得不卑不亢,響當當地擲地有聲,眾皆不言,等玉煙真人最終決定。
    玉煙真人滿意地點點頭,道:“好,那你便一同去吧。”
    任自飛施禮道:“多謝掌門師叔成全!”
    玉煙真人道:“順便去看望一下任老先生,代我問聲好,我記得,在神仙驛時,你和他最為親近吧。”
    任自飛道:“是,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
    玉煙真人道:“不過,你雖有膽量,卻無本領,亦無見識,恐難服眾,還是由你顏師叔帶隊,你可給他做個副手。”
    任自飛道:“是,弟子唯命是從!”
    顏墨之所以執意要讓任自飛一起走,並非如胡改邪所說,是對他不死心,而是她仍在懷疑任自飛的身份,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不便對玉煙真人明說,是以讓他跟在身邊,便於時刻監視。
    她擔心任自飛留在喜鵲山,會有所動作,大家沒有防備之心,恐著了他的道。
    於是眾人將六人送到山下,淺酒餞行,六人道完別,騰空而去。
    十餘日後,到了神仙驛地界,六人降到地麵,一行往村口走去。
    越近村口,黎原生越是緊張,一言不發,眾人照顧他的心情,也都保持肅穆。
    任自飛也不好勸他,兩人一路上基本沒說幾句話,黎原生對任自飛故意隱瞞他父親去世的消息一直耿耿於懷。
    這條路直通神仙驛的主街道,然而距離街道隻有一箭之地了,做為當地原住民的黎任普三人卻覺得極為陌生,似乎缺少了什麽,是的,缺少了牌坊,村口光禿禿的。
    黎原生猛地停住腳步,隻見他的拳頭緊握,眉頭緊蹙,額上汗水涔涔,目含凶光,仿佛隨時要與什麽人決鬥似的。
    任自飛不安地叫了一聲:“大哥。”
    黎原生沒理他,邁開腳步繼續前行。
    到了村口,隻見原來立牌坊的那個地方空著,損毀的青石地板已修複,仿佛很少有人從此經過,雜草從青石板的縫隙中間冒了出來,青石板上有些模糊的黑斑,隱約便是當年的血跡。
    黎原生站在那裏,喉結聳動,身體微抖,盯著那些黑斑看了一會兒,接著往前走。
    相別五年,神仙驛還是神仙驛,然而沒有了那座牌坊,仿佛它的靈魂已不在,顯得落魄了許多。
    說落魄也不是落魄,反而更繁華了,街道兩側多出了不少店鋪,街上的行人也變得多種多樣起來,看衣著行止,聽話語口音,不像是神仙驛當地的居民,也不像是修行者。
    而且還有不少衣衫襤褸的流浪乞丐,全然沒有了當年的仙家氣象。
    甚至還開了一家勾欄院,兩家賭坊,這在從前的神仙驛是絕對不允許的。
    任自飛感慨道:“沒想到五年光景,這裏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走到一個街口,黎原生道:“你們自去顧村長府上,他會接待你們的,我回趟家,稍後便來。”
    自去了。
    普超英也道:“我久別回鄉,也須先回家問候一聲高堂。”
    也去了。
    顏墨問任自飛道:“你為何不回家?”
    任自飛道:“我無家可歸。”
    顏墨哦了一聲,想起人們說起過任自飛的身世。
    任自飛帶著顏墨、至慈、何所望,一行往顧一方的府上去了。
    到了院門口,任自飛叩響門環,叫出門倌,言明來意,門倌道:“原來是四位高士,失敬,隻是顧村長近日不在府上,四位先在府上寬住,他一兩日便回。”
    任自飛問道:“顧村長去哪了?”
    門倌道:“也沒去哪,隻在附近散心。”
    任自飛哦了一聲,四人跟隨門倌進了院子,進了一間客堂,向顧府的管家顧福引見了。
    顧福殷勤讓座,叫來茶水點心伺候,向任自飛道:“五年不見,你都長成大人了,如今衣錦還鄉,還望多多造福神仙驛的百姓。”
    任自飛赧然道:“我算什麽衣錦還鄉?一行之中,數我最是一無所成。”
    顧福道:“無論如何,你們來了便好,顧村長盼星星盼月亮一樣地盼著你們哪!”
    任自飛道:“聽你的意思,似是神仙驛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顧福道:“如今的神仙驛亂成一團糟,比外界強不了多少,唉,還是等顧村長回來,親自告訴你們吧。”
    任自飛哦了一聲,也不便多問。
    閑談了幾句,任自飛站起來道:“既然顧村長不在,我便趁此空當去看望一下爺爺,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顧福道:“好,好得很,越發精神了。”
    任自飛十分歡喜,道了聲告辭,便出了客堂。
    聽到顏墨在後麵叫道:“任盟主,我陪你去吧!”
    她自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監視任自飛的機會。
    途中顏墨問道:“你既無親人,卻哪來的爺爺?”
    任自飛便將自己和任士法的關係簡單概括了一遍。
    兩人到了任士法的學堂,遠遠地聽到書聲郎朗,任自飛激動地道:“爺爺在呢!”
    緊走幾步過去,也顧不上禮節,一頭撞了進去。
    正在給學生講學的任士法吃了一驚,轉頭看時,見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疑惑地問道:“你們這是?”
    任自飛未語淚先流,道:“爺爺,是我啊,自飛,你不記得了?”
    任士法啊了一聲,起身下階過來,雙手按在任自飛的雙肩上,認真端詳著他,眼含熱淚道:“果然是自飛,我都認不出來了!”
    任自飛也認真端詳著這位老人,隻見他須發更白更亮,天庭飽滿,麵色紅潤,氣色極佳,真個是越活越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