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310國道很安靜，偶爾會經過幾輛大貨車，燈光刺的人睜不開眼
    李林拉著架車往家走，車上鋪著被褥、涼席、枕頭。
    柳盼娣坐在車前，看不清李林的背影，卻能感受到一步一個腳印的執著。
    “李林，最近有好多學生找我告狀，說自行車上的車標被偷了。
    還有校外青年進學校，整天在自行車堆裏轉悠，看見鳳凰自行車就用螺絲刀偷車標。
    聽說縣裏有人出2元錢回收鳳凰車標，還有人說鳳凰車標裏有黃金。
    昨天我把我車上的鳳凰標卸掉，用天平稱重，用兩杯測體積，得出的數據就是鐵的密度，裏麵根本不含黃金。
    所以我很納悶兒，為什麽會有商販花2元高價去收收購不值錢的鳳凰車標牌？”
    李林啞然失笑，想不到柳盼娣會相信車標裏有黃金，鳳凰自行車廠家沒有那麽傻缺。
    “李林你知道原因嗎？”
    “知道，不法商販回收車標是協助造假。”
    “協助造假？”
    柳盼娣凝眉沉思，幾分鍾後說：“你是說商販們會把車標賣給某個自行車生產商，修複以後安裝在假的鳳凰自行車上。”
    李林解釋道：“鳳凰牌自行車是馳名商標，標牌就是防偽標簽，不良商家想用它製造假冒偽劣商品攫取利益。”
    “原來是這樣啊。”柳盼娣有些尷尬，拍拍腦袋抱怨：“這些人真討厭，他們散播黃金謠言是想混淆視聽吧。”
    李林說：“這和高價回收茅台酒瓶是一個道理，都是為了造假獲利。”
    柳盼娣嘻嘻一笑轉移話題，“聰明的李同學你猜猜，我為什麽會跟董彪一起來找你？”
    李林腳步一頓，說：“我不想知道原因，我隻知道我很生氣。”
    柳盼娣嘟嘴，問：“我哪裏得罪你啦？”
    李林說：“這個時代很危險，以後不許夜裏出門，我真的會生氣。”
    柳盼娣繼續轉移話題：“你快猜嘛，我為什麽搭夜找你？”
    李林想了想，說：“是花生播種機的專利？”
    “恭喜你答對了，好聰明的李同學，你要不輟學肯定上清華。”柳盼娣很開心，說：“中午我接到了京城快信，爸爸讓我把你的身份證寄過去，說申請專利已經十拿九穩。”
    李林說：“不用那麽麻煩，請他想辦法賣掉圖紙，現在我需要錢。”
    “這不好吧。”柳盼娣搖搖頭，“申請專利比賣技術好，以後不管誰製造花生點播機都要給你專利費，你會發家致富。”
    李林說：“你想的太簡單，這年頭兒想靠專利發家是癡人說夢。”
    年代的大環境根本就不重視專利法，李林也沒精力和實力陪侵權人打官司。
    現在的他羽翼未豐，隻能苟起來穩健發育，不能得罪任何大人物，工商、消防、衛生、國糧隨便來個就能讓他關門大吉。
    “你跟咱爸說，如果有人出5萬就賣掉，我給他百分之一的辛苦費。”
    “好吧，你的東西你說的算，天我明就給他打電話。哼哼，口花花占我便宜，我想躺著休息不想理你。”
    李林彎腰把車放平，柳盼娣脫掉運動鞋，用鞋帶綁成“啞鈴”搭在車轅上，躺上涼席蓋上毛毯，露出腦袋仰望躲在雲朵後的月亮。
    回到餘砦已經淩晨1點，李林叫醒睡著的柳盼娣。
    “到餘砦了，三舅家在哪？”
    “嗯？我再睡會兒。”
    “那行，去俺家吧，俺家的床大。”
    柳盼娣瞬間清醒，穿鞋下車在前麵帶路，很快來到劉老憨家門前。
    李林把車放在院子裏，柳盼娣找繩子把被褥捆成豆腐塊，李林背著被褥步行回李家村。
    回到家拿鑰匙開門，吃點饅頭填飽肚子，喝口涼水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被張翠叫醒，大哥李森回來啦，李林趕緊穿上衣裳去堂屋。
    李森又高又壯，臉上帶著一股憨氣，他的脾氣隨李大山，老實巴交的。
    “哥，回來啦？”
    “回來啦。”
    “回家高興嗎？”
    “高興。”
    李林張開雙臂擁抱，李森不習慣這種親密，尷尬的撓頭憨笑。
    張翠把番茄雞蛋放在八仙桌上，“大森去扶你爹吃飯，二林去刷牙洗臉。”
    一家四口上飯桌，張翠說：“大森，你先在家歇幾天，等你爹腿好了再去幫二林。”
    李森點點頭，說：“我下地幹活，媽給家看俺爹吧。”
    張翠說：“地裏沒啥重活兒，除了打藥就是薅草，我能忙過來。”
    李大山說：“二林，把工資給你哥說清楚。”
    李森急忙擺手，“不要錢，親兄弟幫忙要啥錢？”
    李林也擺手，“要的要的，又不是三天兩天。每個月我給你300塊，包吃包住。”
    “多了，太多了。”李森放下筷子討價還價。
    李林轉移話題，說：“兩位大佬，今天我下鄉收麥，想用咱家的牛和架車。”
    “好好說話！”李大山瞪眼，說：“這幾天地裏沒事，你可以用牛，一定要按時喂草喂水。”
    “嗯，我知道。”李林說完埋頭幹飯，今個的早餐很豐盛，有蒜苔炒肉和番茄雞蛋。
    吃完飯李森幫李林套牛車，李林把鋪蓋裝到車上，揮著小皮鞭離開家門。
    路上遇見村長的兒媳婦胡玲，打過呼後胡玲小聲說：“家裏有50多袋麥，啥時候拉走？”
    李林說：“明天吧，我先走啦。”
    到餘砦中學時走小路進餘砦村，一路打聽來到董彪家，他受董彪的委托把200元工資交給董母。
    董彪的妹妹董園園在信裏明確表示，她借的那200元住宿費她自己還，所以李林拒絕了董彪以工資抵債的請求。
    董母一見李林就笑，拎著鋤頭跑過來啊啊叫。
    “大娘您把錢收起來，這是彪子的工資。”
    “啊，啊啊？”
    董母不停的擺手拒絕接錢，她以為這兩張百元大鈔是李林的施舍。
    李林拿出筆在筆記本上寫字：大娘這200元是董彪的工資，他托我把錢交給你。
    董母後退兩步繼續擺手，她不識字。
    李林束手無策，心說還是把錢捎給董彪吧，忽聽身後有人說，“李林，你在做什麽？”
    是柳盼娣，李林趕緊向他招手，“快過來幫忙，用啞語告訴她，這200塊錢是董彪的工資。”
    “嗯？你怎麽知道我會啞語？”柳盼娣過來一番比劃。
    董母接住錢啊啊大哭，情緒非常激動，腰身一彎竟然想跪。
    柳盼娣趕緊拉住她，李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兄弟的媽媽竟然因為200塊錢向他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