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茉寧說著，就伸手捧住男演員的臉，左右觀察。
    男演員怔愣地望著她，臉上露出癡呆相。
    出戲後的顧茉寧，跟剛才拍戲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顧茉寧漂亮的桃花眼微揚，明豔不可方物。
    尤其是她微蹙黛眉的摸樣，簡直讓人心髒狂跳，心癢難耐。
    男演員一時竟忘了反應，呆呆地凝望著她，目不轉睛。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難道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顧茉寧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疑惑地問。
    “呃…沒、沒有。”男演員頓時回過神來，連忙擺手，掩飾自己的慌亂。
    說完，他就垂下腦袋，不敢與她直視。
    “別緊張，我又不能把你吃了。”顧茉寧輕笑一聲。
    男演員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咧嘴露出八顆整齊潔白的牙齒。
    剛光線昏暗，他臉上還有血跡，顧茉寧沒太看清他的長相。
    現在細看之下，覺得他皮膚白皙，五官輪廓也非常精致。
    小夥子長得還挺陽光的。
    顧茉寧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臉沒事兒吧，剛沒有紮到你的肉吧。”她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男演員這才發現，她剛才問自己的話，自己還沒回答，於是趕緊搖搖頭，“沒、沒事！”
    “沒事兒就好。”顧茉寧衝他一笑，笑顏如花。
    宛若百花綻放，明媚耀眼。
    男演員頓時覺得整顆心都酥了。
    他傻乎乎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走向休息區。
    劉倩芡拿著她的衣服走上前，顧茉寧這才感覺到了冷。
    —
    樹蔭下，兩道黑色的身影靜默而立。
    夜風徐徐吹拂，吹動著兩人的發絲和衣角。
    王恒冷得渾身顫抖，上牙和下牙在瘋狂打架。
    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旁邊站得筆挺的路燚。
    他雙眸幽深冰冷，薄唇抿成一條冷冽的直線。
    那張俊朗英氣的臉龐，此刻布滿了寒霜，猶如冰塊一般。
    周圍溫度仿佛驟降了數十度，冷氣嗖嗖嗖的往外冒。
    一身黑色大衣的他，和夜色融為一體。
    王恒抬起頭，偷瞄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不去看他。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什麽都別做，因為做什麽都是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保命就好。
    這麽想著，他又縮了縮脖子，甚至還往後退了半步。
    路燚雙手插在口袋裏，那對深邃幽沉的眸子，正定定地盯著顧茉寧和男演員。
    他看見顧茉寧伸手將男演員從病床上拉起來。
    看見那個男演員傻愣愣地盯著顧茉寧。
    還看見顧茉寧用手捧住男演員的臉，一臉的擔憂。
    而那個男演員則臉紅耳赤，一言不發地看著顧茉寧，任由她捧著自己的臉。
    男演員羞澀、笨拙地回答顧茉寧的問題。
    女孩似乎很高興，嬌俏的笑顏洋溢著燦爛迷人的笑容。
    路燚的臉越來越陰沉。
    周遭的空氣也越發的冷。
    他咬著後槽牙，拳頭捏得咯吱作響，骨節泛著青白。
    顧茉寧和男演員有說有笑的走向休息區，並肩坐在椅子上。
    王恒在心裏為顧茉寧捏了把冷汗。
    他不看路燚都知道，這會兒某人肯定已經生氣了。
    此刻的顧茉寧並不知道，她現在已經被醋壇子打翻的某人給盯上了。
    王恒還是忍不住偷瞄了眼路燚，隻見他臉部線條繃得死緊，表情陰森恐怖。
    他咽了咽口水，趕緊挪動腳步躲遠一點。
    天氣冷，但此刻路燚身邊更冷。
    他像座冰雕佇立在原地，散發著陣陣寒氣。
    他又縮了縮脖子，他此刻恨不得自己會隱身的魔法，把自己變成透明人，免得遭受無妄之災。
    —
    場內。
    拍攝一直進行到淩晨三點才結束。
    今天的戲份不算難。
    就其中有幾段，顧茉寧拍完，看了監視器後覺得還能更好，然後就多拍了幾條。
    耽誤了點時間，等到全部拍完，就這個點了。
    樹蔭下，原本的兩道身影，也隻剩下了一道。
    快十二點的時候，路燚就讓王恒先回去了。
    他則一直站在原地，甚至連姿勢都沒換過。
    劇組的群演和工作人員都紛紛離開。
    很快，偌大的片場裏，隻餘下顧茉寧和站在她身後的劉倩芡，還有樹蔭下的路燚。
    顧茉寧從下戲後，就一直這麽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劉倩芡站在她身後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她低垂著頭，兩眼無神，像是失了心智般。
    頭發披落下來，將她的臉遮的嚴嚴實實的。
    化妝室的燈光從上打下來，像個巨大的網簾，罩在顧茉寧身上。
    路燚站在距離她幾米開外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他忽然覺得顧茉寧單薄瘦弱的背影，看起來特別的孤獨寂寞，像隻被遺棄的貓咪，蜷縮在一個狹小陰暗的角落，無助得瑟瑟發抖。
    他已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靜靜地看過她了。
    竟不知，她原來這麽瘦弱。
    印象中的她，好像還是那個臉上無論什麽時候，都帶著副自信飛揚的笑容。
    看誰都是一副理所當然、高傲睥睨的摸樣。
    那時候的自己，最喜歡看她笑，因為她笑起來的時候，雙眸彎彎的，像月牙一樣，眼波流轉間，盡顯狡黠靈動。
    自己最不喜歡她哭，因為她哭的時候，自己也心疼到不行。
    自己還喜歡她撒嬌賣萌，因為這個時候的她，最可愛。
    喜歡看她生氣，被自己哄好後，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摸樣。
    還喜歡她調皮搗蛋時，把那些對自己有好感的女生，氣到哭著跑開，然後，她就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驕傲地仰著頭看著自己，像個小惡魔一樣。
    總之，不管她是什麽樣子，他都喜歡。
    但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她變得不愛撒嬌，不再調皮搗蛋。
    變得成熟懂事，變得安靜、冷豔，再不像曾經那樣，肆意飛揚，也變得沒有從前那麽愛笑。
    想到這兒，路燚突然感覺胸口悶悶的，像壓了塊石頭，很不舒服。
    他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頭，收回思緒，看了眼時間。
    快五點了。
    她就這麽坐了快兩個小時。
    路燚有些擔心。
    後麵有幾場，他看到導演喊哢後，她半天回不過神。
    不是戲難，是她將自己完全代入進了角色。
    這才讓她下戲後，久久出不了戲。
    顧茉寧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這麽久都出不了戲。
    之前，隻要高導喊哢，她秒出戲。
    出戲快到導演為此都還誇她呢。
    說她入戲快，出戲也快，就是天生做演員的料。
    劉倩芡也從沒見過這樣的顧茉寧，她有些害怕。
    “茉寧姐？”劉倩芡推了推顧茉寧。
    顧茉寧呆呆愣愣的隨著她的動作晃了兩下，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外麵傳來兩聲狗叫。
    劉倩芡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她膽子本來就小，現在片場又空無一人，外麵黑黢黢的一片。
    顧茉寧又像是中邪了一樣，呆滯不語。
    她整個人就像被抽走靈魂似的，木訥的不像話。
    劉倩芡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此刻，她被嚇得都快哭出來了，聲音都有些發顫，“茉寧姐…茉寧姐，你怎麽了，你說句話，好不好，你這樣，我害怕！”
    她說完，顧茉寧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劉倩芡徹底慌了，整個人急得團團轉，原本還有點睡意的她，現在睡意全無。
    這會兒片場人都走完了，她上哪找人幫她。
    就在她還在想找誰幫忙時，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顧茉寧倏地起身。
    她什麽話也沒說，抓起包就往外麵走。
    這把劉倩芡又狠狠地嚇了一跳。
    “茉寧姐，你這是要去哪啊！”劉倩芡抓上東西，也追了出去，“姐，你等等我。”
    顧茉寧腳步匆匆，並沒有因為劉倩芡的話而慢下來，也沒有搭理她。
    她徑直朝著劇組門口跑去，仿佛後麵有鬼在追似的，速度極快。
    劉倩芡剛出化妝室，就撞上了路燚。
    “路老師，您…您怎麽在這兒？”劉倩芡又被嚇了一跳。
    路燚並沒回答她的問題，他擰著眉看著顧茉寧消失的方向說：“我會把她送回去，你先回酒店。”
    說完，也不等劉倩芡回話，轉身，邁開長腿，朝著顧茉寧去的方向追去。
    劉倩芡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看著路燚漸行漸遠的身影，有些恍惚，也有些害怕。
    這時，耳邊又傳來兩聲狗叫聲，伴隨著呼呼的風聲，吹得人毛骨悚然。
    劉倩芡頓時打了個激靈，縮著脖子看了眼空蕩蕩的片場，心裏莫名的發虛。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趕緊離開。
    —
    夜涼如水。
    漆黑深邃的夜空中掛著兩顆稀疏的星星。
    此刻已將近淩晨五點。
    這個點，路上的車輛逐漸變得多了起來。
    寂靜的街道，除了偶爾傳來的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外，聽不見任何雜音。
    昏黃的路燈照耀著斑駁陸離的街景，顯得有些蕭索荒蕪。
    街邊的兩三個早餐攤位上，冒著嫋嫋青煙，隱約能聞到陣陣香味。
    賣油條的攤位前，堆了幾個下夜班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