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互相飆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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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點多,夜幕低垂。傍晚的古鎮早已散去了白日裏的喧囂沸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安寧。
    窗外的路冷發出昏黃曖昧的光線,由於年代久遠,時不時滋滋啦啦地響起一聲來。
    光線明明滅滅,水流一般一段一段地將沈序淮安靜的側顏刷上柔霧,他的神情看不大清。
    “說話。”洛清禾冷冷道。
    沈序淮一半的身軀淹沒在黑暗中,燈火明滅,他的聲音有些意味不明:“怎麽了嗎?”
    洛清禾聞言,向前逼近他兩步,擋住他身前的所有燈光。
    她的背影挑開昏黃的色彩,聲音凜冽:“回答我。”
    沈序淮似是不解她為何突然變得跟一隻炸了毛似的刺蝟一樣,長歎一聲:“你也知道那是琺琅彩器麽?它其是我一位朋友的——”
    洛清禾在心中冷哼,本來就是我洛家之物,我何止知道它的名字?
    她出聲打斷他,咄咄逼人道:“哪位朋友?可否讓我拜訪一二?”
    沈序淮的聲音一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一向柔和的洛清禾怎麽突然變的這麽氣勢洶洶了?
    他猶疑道:“這——是我沈家的一位大客戶,為了保護隱私,所以不方便透露給你。”
    沈序淮抬眼望去站在他身前的洛清禾,她背光而立,柔順的發絲盡數披落下來,發梢被籠罩在昏黃色的燈光下,有一刹那,他出神了。
    洛清禾垂眸片刻,綽步走到火爐前坐下。
    她攏了攏調皮的青絲,思考良久才道:“那麽你知道,你那位客戶的琺琅彩器是從何而來的麽?”
    望著她出神片刻的沈序淮被她一句話倏地拉回來,他清了清嗓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洛清禾差點就起身斥罵道:你還能知道什麽?這個不能說,那個也不知道!
    沈序淮:“清禾,你似乎很關心琺琅彩器?你喜歡這個嗎?”
    他又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你要是喜歡的話,我想想辦法能不能討要過來給你。”
    她幾乎要脫口大罵,給個鬼!
    洛清禾深吸一口氣,柳眉倒豎道:“琺琅彩器本來就是我洛家之物!”
    沈序淮先是有些怔愣,緊接著他似反映過來什麽似的,麵色一變。
    “真的?”
    他心中如墜下千萬斤巨石,沉沉一擊,激起千層浪。洛清禾不會以為是他偷了她家的東西吧?
    洛清禾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騙你作甚?琺琅彩器是我父親生前最愛的一件古董!”
    “如今,卻被你沈家拿來賣——”
    “我不得不多想了,沈序淮。”
    沈序淮吞咽了下,慫兀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有些震驚道:“怎麽會這樣?”
    “我目前隻負責沈家銷售前後的事宜,關於這些貨從哪來,我真的從沒過問過——”
    洛清禾打斷他:“夠了。”
    “我不想再聽你解釋。”
    “清禾,在你心裏,是不是早就認定我是偷了你父親最珍愛之物的小偷?”沈序淮啞聲問道。
    洛清禾站起身子,回首深深望他一眼,見他慌亂無措地坐在火爐前,麵紅耳赤,幾乎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的樣子。
    她眼中情緒複雜至極。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幫助的人、對這些掏心掏肺好的人,最終都會返回來辜負她。
    洛清禾長歎一口氣,或許,自己真的做錯了。如果當初對待張譯、沈序淮之流再冷漠些,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被第二次辜負的痛楚。
    沈序淮有些怔愣,眼神有一點困惑,又夾雜著些許憤怒和懊惱。他一步步艱澀地向洛清禾走來,輕輕攥住洛清禾的手腕。
    洛清禾倏然止住拉開門把手的動作,抬起頭直視他幽深的雙眸:“放手。”
    他就像被拋進無邊的冰冷深海裏,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想與洛清禾反目成仇。他長這麽大,洛清禾仍然是為數不多肯毫不計較的對他好的人,他貪戀這份溫暖。
    然而剛剛洛清禾冰冷的話語,著實刺痛到他了——他從沒在洛清禾臉上見到這般冷漠的神情,還是對他的。
    他仿佛回到了從前,不認識她的時候,在學校裏被人欺負時候的感覺。
    沈序淮竭力扯出一個笑,他誠懇道:“清禾,你相信我,這件事跟我絕對沒有關係!”
    他又低頭喃喃自語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跟沈家有沒有關係...”
    洛清禾看他一眼,望向他的眼神愈發晦澀難辨。
    “其實,按理說來,我是不大信跟你沒有關係的。”
    垂首著的沈序淮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不過,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幫我一起找,究竟是誰,偷了我洛家的琺琅彩器。”
    語罷,沈序淮忽然抬頭,眼中星光燦爛,仿佛獲得重生。他深吸一口氣:“清禾,謝謝你願意信我,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
    “小淮,小禾——吃飯咯!”
    阿嬤慈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緊接著傳來一陣腳步聲。
    阿嬤拍了拍門:“娃娃們——”
    屋內,二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收斂起剛才的情緒。
    洛清禾率先推開門,她吸了吸鼻子,笑意盈盈道:“多謝阿嬤!我一出門就聞到好大一股香氣哦!”
    阿嬤臉上笑開了花,拉住洛清禾與沈序淮就往餐桌前走,“家裏好久都沒這麽熱鬧咯!小禾啊,你要是喜歡,阿嬤天天做給你吃!”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啦!阿嬤。”洛清禾乖巧道。
    接著,她眼波一轉,看到沈序淮表情空茫茫,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洛清禾不動聲色地掐了他一把,示意他:在老人家麵前,多少收斂點情緒。
    沈序淮好像被嚇了一跳,跟受驚的兔子一般跳開。
    阿嬤顫巍巍地遞過一雙碗筷,洛清禾趕忙起身接過:“多謝阿嬤!還少一雙碗筷呢,我去拿!”
    “哦喲!那就多謝我們小禾了!”阿嬤也不跟她爭,笑望她離去的方向。
    洛清禾:“喏——”
    看著眼前突然多出來的一雙筷子,沈序淮一怔,他雙手接過,“多謝。”
    夜色茫茫,回去的小道兩旁樹風抖擻,天邊似藏了黑墨,濃稠深沉。
    洛清禾淡淡道:“就到這吧,瀟瀟在前麵不遠處等我。”
    臨出門前,阿嬤執意要沈序淮送她,她拗不過,隻得暫且答應了。
    兩人一路上無話,風聲獵獵奏起交響曲。
    洛清禾指了指不遠處的人影,隻見一個穿著純白色羽絨服、頭戴紅色貝雷帽的女孩向他們招了招手,一蹦一跳朝他們走來。
    沈序淮:“好,你注意安全。”
    洛清禾隨意應聲道,提起步子毫不留戀地向著洛瀟瀟的方向走去。
    “等等——”
    沈序淮在她身後叫住她。
    洛清禾步子一頓,她沒有轉身,隻是淡漠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背後的人似乎說得極為艱澀:“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究竟是誰偷了你洛家之物的人的。”
    洛清禾閉了閉眼,轉過身去對他展顏一笑:“我相信你。”
    看到她眼笑眉舒的模樣,沈序淮似是鬆了一口氣。
    “晚安。”他揮了揮手。
    “晚安。”
    再往前走時,她臉上的笑意被一片冰冷的神色取代。
    “阿姐,你真的信那個姓沈的?”洛瀟瀟眉心蹙了蹙,“他可是什麽沈氏董事長,要說這件事跟他沒關係,鬼都不信!”
    洛清禾嗤笑一聲:“我當然不信。”
    沈氏唯一的嫡子,家裏這些大小事務能不摸透麽?她不信以沈序淮的頭腦加之性格,會像當初的她一樣將家族中的事情全權交給一個外人打理。
    這家夥,聰明著呢。高中時給他輔導課業,不過幾月,他就能將知識掌握得極好,甚至於後來有些數學題她還需要向他請教。
    她垂下眼睫,不僅不信,從此以後她再不會主動對誰好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有張譯一個教訓就足夠了,沈序淮?靠邊站!
    洛瀟瀟眼底冒起了一層火焰,她怒道:“阿姐,的虧你當初對那個姓沈的那麽好!他現在反過來對付你呢!”
    洛清禾看著妹妹慍怒的小臉,心中一暖。如今,已經有了人可以一同分享她的喜悅,一同分擔她的憂愁與不忿。
    她眼底的感情一絲絲地褪去,聲線如常道:“說什麽相信他不過是權宜之計。”
    “看他當初那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樣,我生怕他做出點什麽事情,你阿姐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洛瀟瀟感慨道:“我阿姐就是聰明。”
    “阿姐,你就沒想到,萬一——我是說玩萬一,沈序淮說的是真的呢?”
    洛清禾把厚重的外衣一層層脫掉,解下圍巾掛到衣架上,她睨了一眼洛瀟瀟。
    沒有答話,轉而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霧氣氤靄,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洛瀟瀟湊近她,搖了搖洛清禾的胳膊:“阿姐,我問你話呢!”
    “等到這一切都調查清楚了,才能知道他到底無不無辜。”洛清禾敲敲妹妹腦門,“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尚早。”
    她又用鼻子哼出幾個字:“況且,我可不再想嚐試一遍被人辜負的痛苦了。”
    “所以,我寧可冤枉別人。”
    洛瀟瀟錯愕:“阿姐,你開悟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目光閃動道:“阿姐,你要是早這麽想該多好,能少走多少彎路。”
    “我一貫的處事準則,乃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過!阿姐你可不準對我這樣啊。”
    洛清禾好笑地看她一眼,搭腔道:“是是是!”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再就是哥哥和二伯了。”
    她在心中自言自語,或許還算一個裴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