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夢裏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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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江知倏地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隨即便暈了過去。
再次有意識時,感覺自己似乎在車上,汽車高速行時的轟隆聲敲擊著他的神經。他心下詫異極了,自己剛剛不是還在那個詭異的穀底麽?
凝神聽了一會周圍的動靜,不急著睜開眼睛。
“老大怎麽還沒醒。”
從前方模糊地傳來緒雲小聲的自言自語。
又是緒雲?這次是真還是假的?
在察覺到車間內沒有其他人後,裴江知悄悄睜開了眼睛。
他一怔,這不就是自己和緒雲墜崖前坐的那輛車麽?
下意識地揉揉太陽穴——
他發現,左手好像也能動了?裴江知心中一喜,還好還好,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殘廢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緒雲察覺到後座傳來的一陣細簌響聲,駕駛空餘之際,他回頭望了一眼。
“老大——”
緒雲驚喜的嗓門響起,“老大,你終於醒了!”
終於醒了?難道他在穀底的經曆全是做夢?
裴江知壓下心中一切的疑問,他怕麵前這個緒雲也是有問題的。他麵色如常道:“緒雲,我們現在在哪?”
緒雲疑惑地撓了撓頭,他了看一眼時間。
老大不過就是在車上打個盹兒的功夫,怎麽好像跟失憶了似的?
不過他還是正經答道:“在去往蓉城的路上啊。”
去往蓉城的路上?裴江知一頓,旋即把視線往車窗外投去——此時他們已然到了高速公路的服務區,服務區內車輛熙攘,人聲鼎沸。再往前不久,就到達蓉城東了。
裴江知試探道:“緒雲,我們開車經過九曲十八彎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什麽特別的車?”
九曲十八彎,路如其名,其路之險峻。
他們發生墜崖的公路就叫九曲十八彎。
“沒有啊。”緒雲又往後看了他一眼,納罕道,“老大,你怎麽睡了一覺起來就變得奇奇怪怪的了。”
裴江知抬手給他一個爆栗,“開好你的車,別往後看了!”
“你確定?”裴江知眯起眼睛。
“當然確定了,老大!”緒雲降下車窗一條縫,為車內注入一絲新鮮空氣,“就是大約在九曲十八廣域彎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困了,在後座小睡一會兒。”
“然後就一覺睡到現在咯。”
緒雲歪了歪頭,“老大,你可真能睡。昨天晚上幹嘛去了?”說到最後,他語調上揚,戲謔地問裴江知。
“咳。”裴江知麵色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他當然不能告訴緒雲,臨行前一晚在和洛清禾講話。
“開你的車!不該問的別問。”
“好吧。”緒雲小委屈道。
“不過老大,你睡覺竟然還講夢話的啊?”緒雲嗤笑一聲,“夢裏還在叫一個姑娘的名字。”
“好像叫什麽...什麽清禾——”
裴江知心口一窒,頭皮一炸。他邁兩步跨坐到副駕駛上,眼神跟小刀似的:“你聽錯了。”
“啊?是嗎?”
“嗯。”
看著裴江知一本正經嚴肅的表情,緒雲雖然心有疑惑,卻也不再繼續追問了。
“這麽說來,我一路睡到現在?”
緒雲:“那可不,老大。”
裴江知皺眉思索著,穀底一番境況太詭異了,究竟是莊生曉夢,還是別的...
不過有一點,最重要的七幅壁畫的內容他都記清楚了。
夢也好,別的也罷,等蓉城之行結束了,他一定要再返回去一探究竟。
“緒雲,我們還有多久才到?”
緒雲:“大概...還有二十來分鍾吧。”
也好,趁著這點時間他仔仔細細地問問自家老頭有關勾玉的說法,剛好可以印證一下七幅畫...
他撥通了國際長途電話。
“喂?爸?”
對方似乎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打過電話來,詫異道:“江知?你們已經到蓉城了麽?”
裴江知支吾道,“差不多了,爸,我有一個問題要問您,事關勾玉。”
電話那頭道:“你說。”
裴江知清了清嗓子:“爸,勾玉到底是什麽來曆?”
他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是不是,裴氏祖先從安笠國竊來的?”
對麵似乎一驚,久久沒有回話。
良久,裴紀沉聲問道:“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難道事實真實這樣麽?裴江知心中一陣大風刮過。凡是有關勾玉的事,裴氏無一人不重視,因為正是有了勾玉,裴氏有這麽多年來的順風順水。
雖然在幼時親眼見到了繚繞在勾玉周圍的仙氣,但他仍然不怎麽相信,單憑一塊玉就能逆轉一個家族的氣運。
可直到發現了穀底的壁畫,他才領悟到,勾玉似乎真的不僅能逆轉家族的氣運,更連國運也絲毫不在話下——
心中百轉千回,但他暫時沒有準備講這一切告訴父親:“我瞎猜的。您出發前不是叮囑我這次在蓉城要找找有沒有能讓勾玉恢複原貌的方法麽?它的來曆背景我都不知道,那怎麽找。”
裴紀似乎鬆了一口氣,語氣比之前輕鬆了些:“這件事,牽扯不到勾玉的背景。”
裴江知意欲繼續追問,裴紀又拋來一句話:“放手去找,找不到也不打緊。”
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為什麽?勾玉不是很重要麽?”
裴紀意味深長道:“你還真以為為父把勾玉的事全權托付在你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身上了?放心,我這裏還有第二條路。”
緊接著,裴紀那邊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他旁邊似乎來了人催促。
“好了,先這樣。有什麽情況再給我匯報。”
話音剛落,裴江知還沒來得及再蹦出一個字,裴紀便直接扣了電話。
“老頭子,真絕情。”他有些牙癢癢。
緒雲道:“老大,咱們到了。”
裴江知抬起注視手機屏幕的視線,往窗外望去——三個大字“蓉城東”赫然掛在高速公路出口處。
隻是天色不早了,到了蓉城市區後估計天就已經完全黑了。
“緒雲,訂了賓館麽?”
還是先休整一晚吧,養精蓄銳,明天興許還有一場惡戰。
“當然了。老大,我辦事,你放心。”緒雲拍著胸脯,驕傲道。
裴江知屈指彈了彈他腦門,“走!”
趁著阿嬤在屋內忙裏忙外地給他們收拾著,洛清禾趁機問沈序淮:“你認識這個阿嬤?”
沒辦法,她本來想給阿嬤幫忙做點事情來著,可阿嬤執意讓她歇著,跟沈序淮說會兒話。她拗不過,隻好跟沈序淮兩個人團團坐在火爐前烤火。
火意暖洋洋的,烘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沈序淮又往火爐裏添了一塊煤炭,他“嗯”了一聲:“我從前來霞棲鎮辦事的時候,不小心被人暗害,就是這個阿嬤在寒冬臘月裏收留了我。”
“自那以後,我隻要一有空,就回霞棲鎮照顧阿嬤。”
原來如此,洛清禾心道。
“那你騙阿嬤說,我是你女朋友的事,怎麽說?”洛清禾怒目圓睜。
“毀人清白!”
沈序淮轉了轉手腕,他低笑道:“沒事,我給你負責到底。”
洛清禾又瞪他一眼,“誰讓你負責!說,到底是為什麽?”
“唉,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沈序淮歎一口氣,“我年年來阿嬤這兒,你也見了,阿嬤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沒有老伴也沒有兒女,她就把我認成了她的親孫子。”
“興許是老人家的通病吧——都喜歡催婚。”沈序淮苦笑一聲,“我忙著打理公司的事,哪有時間找什麽女朋友。”
“我猜,阿嬤應該是不想看到你最後跟她一樣,晚年孤苦伶仃的,所以急著催你找女朋友。”洛清禾道。
“是,阿嬤出於好意,可我...”沈序淮突然不繼續說下去了,他換了個話頭,“這不,今年要是再不領一個女朋友回家,阿嬤非得揍我不可。”
“好吧,看在你出於善意的份上,原諒你咯。”洛清禾聳聳肩,她起身望向他幽藍的雙眸,“我去拿幾個橘子吃,你要不要?”
剛剛回阿嬤家的路上,她順手給阿嬤買了一堆水果零食,現在正在窗外堆著呢。
沈序淮笑道:“多謝。”
洛清禾再返回來時,從門外聽到一陣聲音。
沈序淮?
“看好他,別讓他跑了。”
偷聽牆角可不是什麽君子行為,她推門而入:“沈序淮,我來咯。”
這邊沈序淮對電話那頭道:“先這樣,剩下的事晚點等我回去說。”
他主動身處手,“我的橘子呢?”
洛清禾居高臨下睨他一眼,“說什麽呢?別讓誰跑了?”
沈序淮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抓到的一個小偷。”
洛清禾撩起厚厚的衣擺,坐在火爐前,與他四目相對:“趙亞?”
沈序淮似乎更驚訝了,“清禾,你認識他?”
洛清禾慢條斯理地把手中的橘子剝皮,一條條撕下來橘子的白線。她掰了一半遞給他:“何止認識。”
“別問我,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偷了你的東西?”
洛清禾一改之前的懶散,她理了理圍巾,目光犀利地望向他。
“嗯。”
“丟的是琺琅彩器?”她的聲音又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