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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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禾帶著妹妹踏雪色而來,甫一入門,便看到了母子相認的苦情戲碼。
沈序淮說過,會給她一個交代。
如今,交代這就來了?她眼底閃過一抹玩味。
洛瀟瀟瞳孔一縮,沒想到曾經刻薄虐待自己的養父母就近在眼前。她無意識地捏緊拳頭,下意識作出防禦姿態——這是她從小在趙家養成的慣性,因為養父看見她,非打即罵。
洛清禾不動聲色地將洛瀟瀟掩在身後,目光掠過趙亞一行人,看向在正廳東北角靜靜佇立著的男人。
她淡淡開口道:“沈序淮,叫我來什麽事?”
洛清禾話音剛落,沈序淮沒開口,倒是哭得不能自己的王水仙和一心撲在巨款上的趙建福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一個清秀絕俗的少女背光而立,絲綢般烏黑光亮的頭發隨意披散在圍著白色披肩的肩頭,日光在她身後大盛,洛清禾此刻仿佛是神明的女兒,聖潔又高雅。
趙亞癡癡地看著洛清禾,嘴裏重複著:“仙女...仙女!”
趙建福夫婦乍一看見一張和養女洛瀟瀟如此相像的麵容,皆驚了驚。洛瀟瀟被他們收養的這些年可沒在他們手上少吃了苦頭,他們自己也是知道的。洛家人當初派人來接她,臨別之際,這小丫頭片子可是給了他們一個好大的“驚喜”!
王水仙目露憎恨地盯著洛清禾,她的臉和洛瀟瀟長得這麽像,肯定和洛瀟瀟有血緣關係!這是一張她見了就想撕爛的臉,除了內心深處的嫉妒之外,還有當年洛瀟瀟在走之前放火燒了他們家的緣故!
洛清禾注意到了麵前女人仇恨的眼光,她轉過身去對身後的洛瀟瀟說了幾句話,隨即向王水仙款款走來。
王水仙現在注意到了她身後的洛瀟瀟,剛想上前兩步罵她兩句,卻被來人擋住了去路。
王水仙身量矮小,充其量也就到洛清禾的下巴。她對著擋了她道的洛清禾態度蠻橫道:“讓開——”
“開”字剛落下話音,一個重重的耳光就落在了王水仙的臉上,她猝不及防被打的趢趗幾步,險些趴在地上。
王水仙捂著左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洛清禾。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洛清禾:“你——”
洛清禾躬身,笑吟吟地請教道:“大嬸兒,不知道這個力度您可還滿意?”說罷,她施施然站直了身子,剛剛打過王水仙的那隻手在空中一攤。
洛家帶來的人極有眼色,畢恭畢敬地遞上了一張濕巾。
洛瀟瀟忍不住對阿姐莞爾一笑,即使她看不見。
洛清禾擦擦手,向下睨她一眼,轉身便拉著洛瀟瀟往沈序淮的方向走去。
王水仙終於反映過來似的,她狼狽地立起來,伸手便想揪住洛清禾的長發:“你個小潑婦,你竟然敢打我——”
一隻孔武有力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牢牢扣住王水仙的手,使她不能再近半分傷到洛清禾。
洛清禾對上沈序淮湛藍色的雙眸,不鹹不淡道:“這就是所謂的你沈家的大客戶?”
“掉品味啊沈大少。”末了,她做出一句總結。
自從洛清禾踏入正廳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她身上。沈序淮的語氣不複之前與趙建福夫婦打交道時的不耐煩,他的口氣和緩下來:“我已經仔細問過了,當品部負責對接的客戶就是他們。”
是麽?該不會是他知道趙氏一家和他有仇,所以故意讓他們來頂罪吧?更何況——一個小小的農民家,哪來的這麽多錢買她洛家的琺琅彩器?
洛清禾眼底興趣更濃了,沈序淮當她是傻子玩呢。要玩,那她就好好陪他玩。
“沈少爺,你是不是忘了,一個平頭老百姓怎麽可能買得起琺琅彩器?”洛瀟瀟出言譏諷道,“抑或是,沈少爺把我們當成了趙亞?”
洛瀟瀟的目光投向了口流涎水的趙亞,旋即又厭惡的撇過頭。
沈序淮轉了轉腕間的瑪瑙手串,他真摯地看著洛清禾,苦笑道:“可事實的確如此。”
洛清禾:“此話怎講?”
沈序淮的視線掃向正廳中的一家三口,對湯宜說:“先把他們請到單間,這位洛小姐待會興許還有話要問他們。”他衝洛清禾嘲弄地挑起眉毛,眼中露出戲謔的笑意。
洛清禾麵色仍舊淡淡的,仿佛絲毫不在意沈序淮明裏暗裏的嘲諷。
沈序淮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對姐妹二人示意請坐:“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可是我派人查過了趙建福的銀行賬戶,的確在一個月前多出來一筆巨款。”
洛清禾眉頭一皺,“原因?”
沈序淮又看向洛瀟瀟,他摘下手腕間瑪瑙珠串把玩著:“瀟瀟,你知道你的養父極愛賭吧?”
這話不假,趙亞福那個嗜賭如命的性子,哪天死在了賭場她都絲毫不意外。洛瀟瀟哂笑,未達眼底的笑意在此刻顯得格外虛假:“當然。接下來,沈少爺該不會說他得到的一筆巨款,就是來自於賭場?”
沈序淮無奈地搖頭道:“正是如此。”他又歎了一口氣,頗有西方哲理道:“巧合興許就是上帝默默操控世界的方式呢。”
“既然得了一筆橫財,沒什麽文化積累的普通人家會選擇買一個極具曆史文化底蘊的琺琅彩器?”
“說實話,我也很納悶。”沈序淮巧妙地將問題又拋回去,“不過客戶要賣給我們,哪有放著生意不做的道理。”
“那麽——趙建福的東西,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沈序淮聳肩,攤開雙手無辜道:“這你們可能得自己去問他了。”
洛瀟瀟懶得再搭理他,俯身在阿姐身前低聲說:“阿姐?你怎麽想?”
洛清禾一直不發一言,不單單是因為她覺得這一切的巧合未免過了頭,更是因為,她已經開始懷疑沈序淮,甚至於沈家就是與張譯合作的幕後主家了。
心中百轉千回,麵上卻是不顯山,不露水。
心中打定了注意,洛清禾起身:“趙亞他們在哪?”
湯宜引著洛清禾二人到一家三口所在的房間時,屋內卻爆發出一陣爭吵聲。
一個尖銳高昂的女聲叫道:“都怪你——”
“怪老子什麽?怪老子花錢給他治病是吧?”粗聲粗氣的男聲消失後,不知道屋內發生了什麽,總之悄然沉靜下來。
沈序淮眉頭一跳,洛清禾可能不知道他們夫妻為什麽爭吵,可是作為始作俑者的他卻是一清二楚。
顯然,洛清禾聽得一清二楚。
他手心冒汗,大步買過洛清禾身邊,準備一把推開門——
“慢著。”洛清禾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沈大少,隔音不太行啊?”
她的手白皙細嫩,蓋在沈序淮骨節分明的手上,其目的隻是為了不讓他推開門,破壞裏麵的談話氛圍。
如果能稱之為是“談話”的話。
沈序淮感到手背上酥酥麻麻地傳來一陣癢意,他頓住了,沒有把手抽回來。
二人就這麽僵持了半天,直到確認屋內再無半點發出聲響的可能後,洛清禾頗具禮節地叩門三下,示意她要進來了。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湯宜,卻在人群注視不到的暗處,死死盯著二人搭起來的手。直到他們推門而入。
甫一進門,趙亞的目光又黏在洛清禾身上。這次由於室內光線昏暗的緣故,使得每一個人的眼睛都顯得格外明亮有神。
洛瀟瀟狠狠皺眉,剛才她就注意到趙亞這傻子的目光了,現在還不要臉地盯著她阿姐看。剛想把洛清禾拉到後麵來,趙亞卻拍著手笑道:“仙女,眼睛!”
說著,他還站起來歪斜著走了兩步,單單指著洛清禾的雙眸,傻聲傻氣地說:“金色的!好看!”
王水仙看見兒子又犯傻,急忙把他拉回自己懷裏摟著。可趙亞還是一個勁兒地拍手,嗬嗬笑著:“眼睛!金色的!”
王水仙哪管兒子說的是什麽,隻當他又犯病了。她輕柔地將趙亞上半個身子摟住,像哄幾個月的嬰兒般柔聲呢喃著。
隻是,趙亞成年男性的體格在這裏顯得格外突兀。
洛清禾詫異,滿屋子的人為什麽隻說她的眼睛是金色的?她從來沒有戴美瞳的習慣啊。
洛瀟瀟衝著王水仙狠狠地啐了一口,怒罵道:“看好你的傻貨,你最好給我小心點,他萬一嚇到我阿姐,你就完了!”
王水仙聽得眉毛直倒豎,但又礙於這麽多人在場,她不好發作,隻用了她那雙刻薄的三角眼狠厲地剜了洛瀟瀟一眼。
洛瀟瀟上前一步,指著王水仙說:“你再瞪一眼試試?眼珠子給你挖出來!”
她低聲警告道:“我可是說話算話的哦——”
“好了,瀟瀟。”洛清禾出聲製止這場鬧劇,她用眼神示意洛瀟瀟以後機會還多的是,“現在問來曆最要緊。”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洛清禾在內,誰都沒有將“金色的眼睛”放在心上,全當了一個傻子的胡言亂語。
除了趙亞之外。
“大嬸兒,我向您討問一件事。”洛清禾笑眯眯地看向王水仙那張法令紋明顯的老臉。
王水仙下意識地捂住臉,臉懷裏的兒子都不顧得了。上次洛清禾衝她這麽笑之後,就挨了一耳光。
洛清禾嗤笑一聲:“大嬸,別擔心。我隻是想問問,你們家的琺琅彩器是從哪裏買的?”
王水仙低眉,眼神迅速瞥了一眼旁邊的趙建福。
洛清禾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刻,於是轉而走到男人身前,麵容和善地問道:“琺琅彩器,哪兒來的?”
男人的目光一直釘在他腳下的箱子上,聞言神色自若的抬起臉,他說:“張譯那買的。”
沈序淮在門口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他由衷地讚歎道,隻要錢到位了,瞧,誰都能變成影帝。
這神態自若的勁頭,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洛清禾淺淺吸了一口氣,似是在極力忍受著不耐煩。她閉眼一瞬,複又語氣陰沉道:“你確定?”
一字一頓,似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如果趙建福真的一口咬定就是從張譯那兒買的,她絕對會將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轉向沈氏。
她心寒,從前真心實意對著好的人,竟然真的背叛了她,害了她洛家不說,父親也竟是他所為!
昨夜,她還抱著一絲僥幸,可今天在這個豔陽高照的下午,她徹底死了心。
“我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