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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緹婭緩了一口氣。
    她也逐漸開始習慣，這副可以從租借公寓看到的華麗光景。
    從她們到達姆紮亞合眾國的大都市米塔裏奧，已經過去兩周。
    緹婭名義上是一名進口家具銷售公司的職員。公司是迪恩共和國裏的某個公司，名義是那家公司的合同員工。她要與克勞斯、葛蕾緹一起尋找能進口到國內的最新款家具，來到米塔裏奧搜集情報——她用了這樣的虛假履曆。
    他們租來公寓的兩間房作為落腳點。
    這是兩間在八樓的兩室一廳的時髦房間，距離米塔裏奧中心地段也不遠。
    中心街從公寓的正下方穿過，今天早上也發生了交通堵塞。數百輛車擁擠在道路上排成長龍，麵向司機的廣告牌列在路旁。電視裏的播報員正在談論米塔裏奧的交通堵塞狀況，說：政府推薦通勤使用地鐵。
    抬起頭，就能看到仿佛衝上雲霄的建築林立在這裏。加爾加托帝國首都的尖塔也很厲害，但根本比不了這個。三十層，四十層，五十層，高樓大廈好像互相攀比一樣拔地而起。最高建築物的世界記錄隔年更新。
    （怎麽說呢，我們那真的是鄉下呢……）
    緹婭緩了口氣。
    在迪恩共和國，交通堵塞非常稀少。沒有電視台，隻有廣播電台。地鐵根本不存在，水平剛到好不容易在城市裏引入電車。鄉下現在還有馬車在跑。超過十層的建築幾乎見不到。
    之前，她去過迪恩共和國南端的歡樂街，目睹了那巨大的酒店群，但和米塔裏奧相比，那些不過是玩具。
    「緹婭小姐，我準備好早餐了……」
    從房間外傳來了葛蕾緹的聲音。
    緹婭確認了服裝和發型，走向飯廳。
    這裏飄蕩著烤麵包片的香氣和果醬的甜味。然後，她看到了葛蕾緹把早餐放到送餐車上的身影。
    「謝謝，今天看上去也很好吃呢。可是，你要特意運過去嗎？」
    「是……我約好了今天跟boss一起吃早餐……所以稍微花了點心思。」
    葛蕾緹把早餐全都放上去以後，開始推動送餐車。她大概是要送到隔壁克勞斯的房間裏吧。
    那勤快的光景十分美妙，但唯獨有一個讓人在意的地方。
    「是四人份呢。」
    餐具擺了四份。每一片麵包都烤得很漂亮，但上麵有烤焦的痕跡。這是不是象征她心態不安穩呢。
    緹婭跟葛蕾緹一起走向隔壁房間，敲了敲門。很快，克勞斯探出頭來。
    「早安。勞煩你了。」
    他對葛蕾緹道謝後，視線落在了送餐車上。
    「四人份嗎。」
    看來他馬上就察覺到了。
    葛蕾緹不滿地搖頭。
    「……然而這不是特別令人欣喜的工作。」
    「沒必要勉強。從明天開始由我來做吧。」
    他們的對話簡直就像是新婚夫妻一樣親密，十分溫馨，讓人想一直望著她們。
    隨後，有一道不愉快的聲音從寢室傳來，強行介入對話：
    「哎呀，這味道真香呀，是早餐嗎？燎火，真棒呀，我也肚子餓了啊。」
    克勞斯皺起眉頭，打開了寢室的門。
    「又不是一定給你吃的。」
    在那裏的，是全身被拘束的瘦削男人——『屍』，即羅蘭。
    他雙手被抄到後方，全身都用皮帶固定住了。他被上了好幾重鎖，這種狀態已經接近拷問了，但是一流的暗殺者沒有動搖的跡象。
    他在床上擺著一副輕浮的笑容。
    「喂喂，真過分啊。別看我這樣，我也貴為情報提供者啊？」
    「分明是個連點湊合的情報都不說的男人。」
    羅蘭淡然地接受了克勞斯的挖苦。
    「行了行了，把我放了吧。不用雙手實在是沒法吃麵包片。」
    「…………」
    克勞斯把裝著麵包片的盤子，放到了羅蘭麵前。
    「用嘴直接吃。」
    「……你知道虐待俘虜嗎？」
    「別認為被抓到的間諜有人權。」
    克勞斯狠狠留下這番話，離開他身邊，就像不想跟他在同一間房裏呼吸似的。
    「……我說，老師，帶上這家夥來真的好嗎？」
    「知道紫蟻外貌的隻有這家夥。很遺憾他還有利用價值。」
    克勞斯看上去發自內心地討厭他。
    緹婭明白克勞斯的心情。緹婭本身也沒對羅蘭有好印象。這個男人在全世界不斷殺害政治家和間諜，不知道有多少生命經他的手逝去。
    這時候，葛蕾緹拿著刀叉，走近了羅蘭。她保持僵硬的表情，切開他的麵包片。
    真是意外。沒想到她會率先伺候羅蘭。
    羅蘭說了一聲「謝了」，葛蕾緹無視了他，開口道：
    「……請讓我問你幾個問題。」
    她聲音很僵硬，應該是她對於跟男人講話有所抵觸吧。
    「嗯？」
    「……你記得奧莉維亞小姐嗎？」
    緹婭對葛蕾緹說出的女性名字有印象。這位女性是與葛蕾緹敵對過的間諜，羅蘭的弟子，曾在有力的政治家身邊作為女仆伺候他，支援帝國間諜。
    「啊？當然記得啦，」羅蘭點頭承認，「然後呢？」
    「……您愛著那個人嗎？」
    「沒錯，當然了。跟她低聲說『我愛你』，她就會為我拚上性命，是個方便的棋——」
    麵包片被砸在了羅蘭的臉上。
    連同盤子一起，用力地砸過去。
    紅色的草莓果醬就好像血一樣劃過他的身體。
    「葛蕾緹，」克勞斯出聲道，「冷靜。」
    「是……非常抱歉……」
    扔出盤子的葛蕾緹離開了寢室，直接嚴密地上鎖。
    「緹婭小姐，能不能讀出那個男人的心……？」
    葛蕾緹小聲地說道。
    「快點套出情報，然後把他扔到海裏吧。」
    「你是會發飆到這種地步的人來著!?」
    對方似乎觸怒了她。
    緹婭罕見地成了安撫她的人，呼出一口氣。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辦不到哦。我挑戰了好幾次，但都被他警戒了」
    緹婭有個特技——與對方對視就能讀心。
    可是，這招對一流的間諜沒那麽有效。她挑戰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她在讀心前對方就會別開視線。恐怕對方通過間諜的直覺，警惕起來了吧。
    「那個男人暫時不用管吧。」克勞斯說，「我通過其他渠道調查紫蟻。這個男人跟托爾法經濟會議有關，這應該沒錯吧。從今天起，我會接觸相關人士，挖出紫蟻的真麵目，逮捕他。」
    克勞斯說道。
    「二位，指揮同伴就交給你們了。」
    「明白。」「我知道了……」
    緹婭與葛蕾緹一起用力點頭。
    隊伍接下來的行動，要托付給自己的本事了。
    ◇◇◇
    吃過早餐，緹婭回到她們自己的房間。
    過了早上八點，人的來往將會逐漸增加。喇叭聲響個不停，從大街上傳來。作為間諜，這是開始行動的時間。
    到目前為止的兩周，少女們花在了專心融入到城市裏。她們作為進口家具公司的員工實際去工作，走了好幾家家裝店鋪。在旁人看來，她們應該隻不過是年輕的職場女士。即使受到警察盤問，她們也能光明正大地作答。
    諜報活動按計劃從本日開始。
    緹婭泡了紅茶，坐到了餐廳的桌子前。
    「那、那個，總之，葛蕾緹，可以幫我總結一下現在的情況吧？」
    「是，我明白了……」
    葛蕾緹說完，在筆記本上寫出了到目前為止的情報。
    【作戰名：米塔裏奧搜索任務
    目的：逮捕『紫蟻』，以及收集『蛇』的情報。
    前提：『蛇』接觸了托爾法經濟會議的要員，誘導他們，使帝國獲利。
    方法1：派遣『燈』的隊員到各個要員身邊，搜索敵方間諜。
    方法2：審問找出的敵方間諜，同時獲取『紫蟻』的所在地。
    補充：克勞斯單獨行動。預計會依次接觸可疑人物。】
    「嗯，謝謝。總結一下，就是這麽回事呢。」
    緹婭把概要重新記進腦袋後，撕下這一頁，用火柴點著，處理掉了。
    該做的事，還有掛念的事情，都整理出來了。
    「唉，不用說，對手的情報太少了啊。他的真麵目神秘過頭了。」
    「是啊。但是，我們聚集的地方隻有一個。托爾法經濟會議。隻要我們朝著這個中心前進，間諜自然會聚集起來……」
    「不知道其他國家的間諜在做什麽呢？」
    「我覺得現在把這個放一邊比較好。同盟國就讓boss來溝通。因為姆紮亞合眾國也好，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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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也好，都在警戒帝國……」
    緹婭點了點頭。
    總之先隻考慮帝國吧。萊拉特王國、芬德聯邦、姆紮亞合眾國、布瑪爾王國——要是連他們的想法都要考慮，就沒完沒了了。
    「那麽首先應該要確認的，我想想……」
    她說不出話了。
    她在腦海裏應該進行過無數次模擬，但她還是無法立刻想出點子。要對分散在各地的同伴下什麽指令才好呢。
    （這個，我真的能指揮麽？）
    參加會議的重要人物有好幾百名，如果算上相關人士，數量會上萬。必須要在其中定下目標，命令同伴去偵察。進一步說，同伴各有優缺點，她們的潛伏地點也有適合和不適合。這些事情也必須考慮。
    ——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
    緹婭不禁抱起了頭。
    她完全不覺得自己能做到。
    「……總之，我們去確認大家的情況如何？」
    葛蕾緹替她解了圍。
    「啊，嗯。對啊。」
    「在下達指令之前，要不要確認一下她們從根本上能不能安全地潛伏呢……？」
    這是合理的意見。
    不如說這是基本中的基本。自己連這都不知道，緹婭感到羞愧。
    「不、不愧是葛蕾緹。但是呢，實際上我也正想說——」
    「是……那麽這是今天的行程表。」
    葛蕾緹似乎事先就準備好了，她把便簽紙遞了過來。這是一份完美的計劃，甚至考慮到了巴士、地鐵的時間表和道路擁擠情況，可以完整地逛一遍隊員的所在地。
    真周到。她仔細地觀察到了周圍。
    說起來——緹婭想到了一件事。
    「我說，葛蕾緹。之前的任務裏你擔任了指揮對吧……？」
    「是，隻有一次……」
    葛蕾緹帶領莉莉、吉薇婭和莎拉，成功活捉了女間諜。在她正確的指揮下，少女們不依賴克勞斯完成了任務。
    （說實話，真希望你代替我……！）
    她明顯比自己要更加優秀。自己在拘捕羅蘭時候全在依賴克勞斯，與陸軍情報部的戰鬥中又被莫妮卡搭救，最後還被敵方間諜嘲笑。
    「沒問題的……緹婭你是可以順利完成的哦。」
    葛蕾緹鼓勵了自己，自己卻沒有自信。
    （總之，先遵從葛蕾緹的指令吧……）
    這樣自己就是個丟人的指揮官，但也沒有其他主意了。
    緹婭和葛蕾緹謊稱自己是二十三歲。她們實際年齡都是十八歲，但未成年人總有些不方便。她們化著比平時更成熟的妝，換上女式西裝，走到了米塔裏奧的街上。
    在這座都市開展的活動不止經濟會議。與此同時，有企業間的商議、政治家的捐款派對、與軍事問題相關的密談。大大小小一並算，這裏應該開展了上千場會麵。這是經濟會議遲遲不結束的理由之一。
    不止政治經濟，米塔裏奧同樣是文化發源地，這裏還舉辦了世界最先進的時裝秀和電影節。
    總之就是人多。走起路來已經是隨時在和人碰撞的感覺。
    她們被高樓大廈俯視著，走在引起漫長堵塞的車排起的長列旁邊。
    接著，她們看到在一棟大廈前有人擠成一團。
    進一步的嘈雜讓人感到煩躁。
    看來是有其他國家的外交部長在。無數狗仔隊包圍著駛入大廈地下停車場的公用車。相機的閃光燈正在發光。
    「部長，和萊拉特王國的會談有什麽感受？」「我想問一下對加爾加德帝國的綏靖政策。」
    記者擋住了公用車的去路，把麥克風和錄音機遞了過去。
    坐在後方座位的老人一臉厭煩，不理睬記者的提問。
    （無論是哪個國家，記者的包圍都很激烈呢……）
    緹婭的老家是報社，這光景她再熟悉不過了，但是——
    「喂，老爺爺，我這在問話呢，說點啥吧！」
    有一位說話極其不客氣的年輕記者。
    緹婭啞然了，將視線投向那人。
    是吉薇婭。她隨意地穿著襯衫，正在敲車窗的玻璃。
    這過於無禮的態度好像讓部長也大吃了一驚。他略微打開車窗玻璃，粗聲說：「你、你！你是哪國的記者？」
    「我是迪恩共和國蘭德姆時報的人啊？比起這個，昨天公開的部門會議的議事錄，不和你今天早上的發言有矛盾嗎？」
    「什！別、別胡說八道！」
    「不，所以說把這些告訴我——啊，喂！別關窗啊！很痛啊！」
    她用吵架似的氣勢，將手臂伸進車窗，把麥克風遞了過去。
    葛蕾緹小聲為緹婭解說：
    「……吉薇婭小姐是新聞記者呢。我們讓她以見習記者的名義，跟各國的政治家和官僚衝突。」
    「嗯。但願她不會被逮捕呢。」
    雖然存在不安，但看上去她能順利做下去。
    公用車甩開了記者們進入了地下停車場。包圍他們的記者發出歎息，散場了。
    「真沒辦法，讓他給逃了。」吉薇婭也歎著氣，朝著緹婭她們走來。
    擦身而過的時候，她把某個東西偷偷塞到了緹婭的口袋裏。
    她輕輕地在緹婭耳邊低語：
    「我偷到了部長的名片夾。想辦法用一下吧。」
    她好像在把手臂伸到窗戶裏的一瞬間完成了這個動作，沒有被任何人懷疑。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嘟囔著「下次采訪是去哪來著？」，消失在紛雜中。
    新聞記者吉薇婭——看來她會取得相當不錯的成果。
    接著葛蕾緹帶著緹婭去了與車站相鄰的餐廳。
    店裏播著輕快的音樂。緹婭本以為這是在放唱片，但實際似乎是現場演奏。餐廳裏麵有著個舞台，爵士樂隊在演奏樂器。看來這裏可以一邊聽現場演奏一邊享用午餐。
    米塔裏奧是爵士音樂的發源地，這樣的餐廳和酒館到處都有。
    這是她第一次體驗爵士樂現場演奏。很有韻味。
    沉靜的鋼琴演奏加上了小號和薩克斯的聲音，形成了一種和諧。這種體驗很新鮮，音色卻十分耳熟。
    緹婭和葛蕾緹被招呼到了舞台跟前的座位。
    眼前，六人組正在演奏爵士樂。小號和鋼琴的表演者穿著白色燕尾服和時髦的帽子，都很帥。恐怕周圍的客人也有同樣的心境。特別是年輕的女性，她們正在給樂隊成員送去熱切的目光。
    樂隊的右端——有莫妮卡在。
    「……………………」
    她十分協調地混在了裏麵。
    她身穿男式燕尾服，吹著次中音薩克斯。
    「……據說，她進行街頭演奏，當天就被樂隊邀請了。」
    葛蕾緹再次解說。
    這已經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了吧，隻能說不愧是她。
    「那個爵士樂隊，好像也有被邀請參加政治家的聚會和聯誼會。聽說政治家夫人們的評價都特別好……」
    她好像打算作為音樂家進行間諜活動。
    曲子結束後，莫妮卡從舞台上下來，走近她們的座位。
    「怎麽？你們盯著我看太久了哦，是粉絲嗎？」
    「不是的，請你快點回去。」
    「很遺憾，今晚可沒有空哦。因為要在大人物的聚會上演奏呢。」
    莫妮卡眨了一下眼，再次登上舞台。她的動作有些裝腔作勢，但女性客人似乎對此很有好感。
    她走後，桌子上留下了一個火柴盒。裏麵大概是報告書。
    薩克斯演奏者莫妮卡——她看上去無疑會十分可靠。
    緹婭她們在餐廳隻品嚐了點簡單的前菜，馬上就退席了。
    貌似安排是在別處吃午飯。緹婭立刻料到了店鋪。唯獨接下來要造訪的少女的潛伏地點，她本人很早就公開說強烈希望去那。
    店鋪在西港大樓。這裏是托爾法經濟會議的會場。一樓有一間巨大的漢堡連鎖店，店麵前設有露天座位。
    點完餐，十分鍾後，一位胸很大的女服務員精神地送來了餐。
    「讓您久等啦！芝士漢堡套餐兩份！」
    此人是莉莉。
    她穿著漢堡店的製服，精神地把商品送過來。夾著足量牛肉的漢堡，多到好像堆成山的薯條，幾乎要溢出來的可樂。垃圾食品與總是精神抖擻的莉莉莫名很相稱。
    製服有紅白色的條紋，很美觀，也非常適合她。
    這時候，葛蕾緹叫住了她。
    「對不起，服務員小姐。」
    「嗯？你找我嗎？本人是米塔裏奧大學藥學部的留學生，目前獨居，為了夥食開始打工，莉莉琳·赫本十八歲，有想問的嗎？」
    「……你自己全都解說完了，真是幫了大忙了。」
    葛蕾緹自然地露出無奈的表情。
    不過，即便她不解釋，緹婭也知道莉莉的潛伏的地方。她一直宣言：『我要去能吃漢堡吃個夠的地方！』
    這時，店裏有人叫她。
    「喂，莉莉琳。把這個送到大樓四層的第十三會議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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