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吉薇婭指出過一件事。
    ——「艾露娜在『燈』剛剛組建的那會還更成熟一點呢。」
    那是她們所有人一起玩桌遊的時候。
    當隊伍在訓練中累垮，變得動也不想動時，她們就所有人一起玩遊戲，把棋盤放在平時開作戰會議的桌子上，邊吃點心邊玩。
    莉莉比起勝負更重視炒熱氣氛。吉薇婭雖然全靠直覺但在遊戲時很強勢。安妮特的思考難以捉摸，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事情往有利的方向推進了。如此，可以看出她們各自的風格，十分有趣。
    然後，艾露娜墊底鬧別扭時，吉薇婭這樣對她說過。
    ——剛相遇的時候你看上去更成熟。
    艾露娜回答：
    「不是的。隻是不擅長溝通的人總會對初次見麵的人築起壁障，所以看上去精神年齡比較大而已。另外，逐漸能夠表露自我的時候，被周圍的人指出『奇怪？你是這樣的孩子來著？』是非常羞恥的。」
    「這不超級能說嘛。」吉薇婭說道。
    實際上，吉薇婭說得沒錯，艾露娜感覺『燈』剛剛成立的時候自己更冷淡。
    雖說現在已經完全被當成負責搞笑的人了。
    「也就是說。」
    莉莉愉快地組織出話語。
    「我們贏得了艾露娜醬的信賴呢。」
    「的……」艾露娜感到臉頰發燙，「就、就是這樣的。」
    接著，其他夥伴都向她投以非常溫和的眼神。
    艾露娜變得更加害羞，低下了頭。
    ——非常舒心。
    艾露娜無數次這麽想。
    正如緹婭過去指摘的那樣，艾露娜有想要撒嬌的一麵。
    她也承認自己在精神上很年幼。像『姐姐』這種撒嬌的話有時候讓她自己都感到無奈，覺得自己很會耍小聰明。
    正因為如此，她十分珍視接納自己的同伴。
    而且，比誰都要——
    「你們在幹什麽。在玩稀罕的東西呢。」
    艾露娜的腦海中浮現出身影時，克勞斯正好出現了。
    「老師也要來嗎？哼哼，我要痛扁你哦！」莉莉馬上跟他搭話，讓他到桌子前。
    克勞斯也參與到桌遊裏，場麵因此變得更加熱鬧了。
    他察覺到桌遊的對戰人數是八個人後，便說「艾露娜，和我一起組隊吧」。
    而這個提議讓艾露娜很高興，她舉起拳頭說「我要來！」。
    接納自己的『燈』比任何事物都讓艾露娜愛惜。
    因為，艾露娜最討厭自己了。
    ◇◇◇
    在克勞斯的據點裏，設立著『燈』和『鳳』的合作作戰總部。
    在『鳳』裏來據點最頻繁的人是丘爾。當地居民看克勞斯的眼神就是「那個花花公子又有新的女人了……」但是有這樣的誤解反而更方便，所以他無視掉了。忍到離開龍衝就行。
    ——龍衝國內的迪恩共和國大使館情報泄漏事件。
    這是現在兩支隊伍追蹤的問題。
    他們查到大使館職員被當地黑幫收買、泄露機密情報，調查了經過和去向等等，準備徹底查清和敵國間諜的關係。
    『燈』和『鳳』按克勞斯的指示進行了潛入調查。
    在書房裏進行對話的是丘爾和緹婭。
    「緹婭小姐，怎麽樣了？之前的黑幫有說什麽嗎？」
    「嗯，麗琳小姐全都招了。黑幕果然是鋼甕眾呢。丘爾小姐，核實可以交給『鳳』嗎？」
    「好，我們這邊會核實。不錯呢。看來差不多能摸清這次糾紛的全貌了。」
    「是啊，藏機密文件的地方也有眉目了呢。」
    二人利落地整理計劃。
    丘爾似乎和緹婭一樣，在『鳳』裏負責情報整理和指揮。
    這一周裏，緹婭跟她一起進行了調查，好幾次感到佩服。如果平時在合作緊密的『燈』裏，就會對『鳳』那種傾向於交給現場判斷的指揮方式感到新鮮。
    丘爾也好像受到了刺激，她會逐一評論說「喔喔，居然會定得那麽詳細啊」「支援體製真完美呢」。
    兩位指揮官聚在一起，互相學習。
    不過，另一方麵，有時候也會產生緊張的氛圍。
    「話說，丘爾小姐。這個目標可以交給『鳳』來跟蹤嗎？三天前也交來了相當詳盡的資料吧？那個叫作『翔破』的人。」
    「嗯，可以喔，我會跟他說。」
    「他現在潛入到哪裏了？像咖啡店一樣的地方？」
    「這個嘛，不知道呢。說起來這個叫作『冰刃』的人不加到支援裏嗎？你們好像相當信賴她，而且她很優秀吧？」
    「唔，可能有點難啊。畢竟她很難相處。」
    她們在做的，是互相試探。
    到最後，『鳳』裏丘爾和溫德以外的人都沒有露臉。
    『燈』也藏著葛蕾緹、莫妮卡、莎拉的詳細情報。
    兩支隊伍已經定下來會發生衝突。她們想盡可能獲取情報，搶占先機。因此，雙方都在互相套話。
    但是，她們彼此都不讓步，完全沒有說溜嘴。
    緹婭感覺再說下去也沒用，放棄了套話，靠近黑板。
    黑板上貼著龍衝海岸部分的地圖。
    「——我們來最後確認一下吧。」
    緹婭說道。
    「接下來是龍衝的最後任務了呢。後天，『鳳』和『燈』將在龍魂城寨奪取機密文件。雙方分散活動，隻要有一個人拿到文件，任務就算完成。」
    「嗯，『鳳』和『燈』，不管哪一方搶到都沒問題呢。」
    「做好多少遇到些麻煩的準備了？」
    「當然。難免會分不清敵我嘛。可以容許不含殺傷的暴力。」
    丘爾自然明白提問的含義。
    這一天開展的不隻是任務。任務期間允許攻擊友方。『鳳』和『燈』必然會纏鬥在一起。
    緹婭向對方露出微笑。
    「應該讓更加優秀的部下跟在克勞斯老師身邊，這也沒錯吧？」
    「當然。」丘爾舔了舔嘴唇。
    就這樣，『燈』和『鳳』決定好了比賽內容。
    開始時間是明晚二十二時，有暴力，有妨礙。
    賭上克勞斯，在龍衝巨大住宅區進行的——機密文件奪取戰！
    「可是，沒問題嗎？」
    商量結束後，丘爾笑眯眯地搭話說。
    「我聽說你們隊伍裏有人受傷了，沒事吧？」
    「…………」
    看來她已經得知艾露娜的墜落事故了。
    這也沒辦法吧。兩天前的傍晚，莎拉大驚失色地跑進來，說艾露娜從懸崖上掉下去了。那一刻的情況應該被『鳳』的什麽人看到了吧。
    「是呢，貌似是訓練太過努力了。」
    緹婭微笑道。
    「不過不需要擔心。她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是什麽重傷。」
    「啊，是這樣啊。太好了。」
    「嗯。不過，稍微有點不妙呢。」
    「不妙？」丘爾歪了歪頭。
    「因為啊，那孩子受傷的原因是『太努力』。因為某些人厚顏無恥地插手任務，想搶走我們的 boss。不過這起事件發生之前也有隊員遲遲學不會詐術，畏縮不前就是了。」
    緹婭盯著丘爾。
    「隊伍全員都下定決心了。我們會擊潰你們。」
    「……知道嗎？這個啊，叫做倒打一耙哦。」
    丘爾完全沒有退縮，回瞪緹婭。
    兩支隊伍的指揮官彼此放出火花。
    ◇◇◇
    在據點的臥室裏，莉莉脫掉了艾露娜的衣服。
    「莉莉牌塗藥！」
    接著她拿出來的是裝有軟膏的瓶子。
    最近，不止是毒，莉莉還在學習藥物的調配。她原本就擅長調配，所以那些藥品的質量與日俱進。
    她平常不會展示給周邊的人，但實際上相當認真。
    莉莉把大量軟膏放到手掌心，塗在艾露娜的左臂上，然後用手指戳她的右臉，又仔細地塗左肩和後背，然後用手指戳她的左臉，接著，又戳了一次她的右臉。
    最後又戳了一下兩側的臉頰。
    「感覺臉蛋被戳的次數好多。」艾露娜說道。
    「是錯覺吧。」
    莉莉合上瓶蓋之後，確認了一下艾露娜的身體。
    「不幸中的萬幸，應該不會留下疤痕吧。不過我覺得痊愈要花點時間。」
    「的。」
    艾露娜的墜落事故沒有到達重傷的地步，但她受的傷絕對不輕。身體各處都受到了挫傷，產生了發黑的淤青。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看著就非常可憐。
    「總之今天請你休息吧，動起來挺疼的吧？」
    「是的。好痛的……」
    「那就請你靜養啦。拜托你了哦？」
    莉莉用溫柔的聲音說道。
    這時，一道聲音回答：「本大人認為她是傻瓜。」
    在塗藥的兩人旁邊，安妮特躺在床上。她架起扭動著伸長的機械手，隨著一句「本大人認為連續兩次受傷太不小心了」，戳了艾露娜
    小說
    的後背。
    「的——？那裏很痛的！」
    「本大人開始連擊！」
    「住、住手！喬尼，拜托你了！」
    艾露娜把躺在腳邊黑色小狗扔向安妮特。
    名叫喬尼的小狗落在安妮特的肚子上，開始舔她的脖子。
    安妮特上下動腳，控訴說：「本大人，好癢。」
    艾露娜自豪地哼了兩聲。
    「莎拉姐姐把喬尼借給艾露娜了。接下來要讓它保護艾露娜。」
    小狗在安妮特身上露出了認真的眼光。
    它好像充滿了使命感，似乎理解了主人莎拉的溫柔。
    「莎拉醬真是過度保護呢。」
    莉莉笑過之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
    「不過實際上，最近連續遇到不幸呢。」
    「的。」
    「可不可以能再跟我講一下艾露娜醬體質？不是單純的不幸體質對吧？」
    莉莉曾聽說過一次。
    自罰願望——據說那就是艾露娜懷有的扭曲欲求。
    由於家人在火災中逝去，她覺得「隻有自己活下來是不公平的」，為這種執念所困。她下意識地尋求不幸，才終於得以心安。
    可是，這個解釋還有很多讓人無法接受的部分。
    「很難描述的。」
    艾露娜有些哀傷地低語。
    「如果要說，就必須得從家人的事說起。那不是什麽開心的事。」
    「…………」
    莉莉感受到了她那番話的深處有沉重而渾濁的感情。
    她坐到艾露娜的旁邊，「可以慢慢告訴我嗎？」握住艾露娜的手。
    艾露娜微微點了點頭。
    「艾露娜原本是出生在貴族的家係的。貴族製被廢止了，所以那隻是個形式上的貴族，但也有相應的金錢和名聲。隻是，因此也經常被魯莽的人視作眼中釘。」
    莉莉也隻零零星星地了解過。
    艾露娜的舉止中流露出的優雅是與生俱來的。她應該是被精心養大的吧。
    她用無力的表情說道。
    「艾露娜通常都是和家人一起過聖誕節的。爸爸和媽媽買很多葡萄酒，哥哥準備拉炮，姐姐烤蛋糕……那一天也是一樣。艾露娜八歲的聖誕節，深夜，有人把燃燒瓶扔進了客廳。」
    「燃燒瓶……」
    那是當今平民能最簡便地生產出的武器。可是，與這份簡便相反，它的威力十分凶惡，甚至有在世界大戰裏阻止坦克前進的戰果。
    「艾露娜察覺到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整個房子，而能從燒毀的家裏逃出來的人——」
    她哀傷地搖了搖頭。
    「…………隻有艾露娜。」
    莉莉倒吸了一口涼氣。
    「燃燒瓶到底怎麽來的？」
    「不知道。沒有人看到投擲現場，犯人也沒有抓到。不過，警察推測是對富裕階級的嫉妒。」
    對哦——莉莉也附和說。
    莉莉也了解戰後不久的混沌時代。那時全國的人在爭奪少量財富。特別是在市區賺不到錢的人會組成幫派，大肆搶劫。富人僅僅因為富有就成了殺害的對象。
    ——我們出生在了滿載痛苦的世界裏。
    艾露娜的家人遇襲的悲劇也是這類事情的延伸吧。
    她懷裏的小狗小聲叫了一聲。
    「自那以來，艾露娜——」
    她痛苦地低下頭。
    莉莉也再次緊緊握住她的手。
    「——s！走廊有人偷聽哦，莉莉大姐。」
    安妮特突然喊道。
    莉莉猛然屏息，慌忙打開門。
    溫德站在走廊裏，雙手插在口袋裏，後背靠在牆上，一副裝模作樣站姿，展露著從容。
    「……我不是有意來偷聽的。」
    他投來帶著輕蔑的視線。
    「我等丘爾的時候，聽到走廊裏傳出了不謹慎的聲音。好像有趣所以我就稍微走近了一點而已。」
    莉莉死死地瞪了回去。
    開始進行合作任務後，溫德和丘爾開始頻繁出入據點。他們大概在盤算收集『燈』的情報。
    「這就叫偷聽哦。」莉莉揮手驅趕，「你說說到底是誰讓艾露娜醬受傷——」
    就在她總之要把溫德趕出去的時候。
    「不準你碰溫德哥是也。」
    天花板上傳來了聲音。
    莉莉伸出去的手被細繩套住。她要甩開，但為時已晚，繩子繞了好幾層，最後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她瞬間被綁住了。
    很快，一位少女落到了莉莉旁邊。她似乎躲在了天花板內側。
    這位少女個子略低，站姿威風凜凜。
    胭脂色的頭發直直地伸長，五官像是用線條刻畫出來一樣鮮明。盯著這邊的眼神十分凜然，麵貌比較中性。
    「你是……？」
    「在下叫作蘭。『鳳』成員是也，懇請多關照。」
    莉莉也知道她的名字。
    代號『浮雲』——畢業考試第 3 名，『鳳』的核心人物之一。
    蘭無聊地搖了搖手指，解開了莉莉手臂上的細繩。接著，她從莉莉的身旁走過，看向臥室內的少女。
    蘭呼出一口氣。
    「這樣的小不點竟然是『燈』的人啊，真敗興是也。」
    艾露娜和安妮特歪頭疑惑。
    隔了一瞬間，兩人似乎終於理解了發言的意思。
    安妮特的嘴角扭曲了。
    「你剛才，把本大人叫做小不點了？」
    她動了動手指頭。
    裙子在蠢動，有什麽發明要溢出來了。
    「省省吧，是也。」
    不過，蘭更快一步。
    當她揮了一下手，安妮特的動作停止了。
    還是很快。從蘭的手指伸出來的細繩像活物一樣運動，纏上安妮特的手臂。
    「如果在你掏出來之前阻止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安妮特睜大了眼睛，定住了。
    掏出拿手發明品的動作被完全阻止了。是蘭壓製了她。
    莉莉也不得不對那技藝感到驚愕。
    「住手吧，蘭。」溫德插嘴道，「別做無謂的爭鬥。」
    「唔，在下本來也是打算觀望，但這家夥先——」
    「你也夠矮了。」
    「比這小不點要好是也！」
    「算了，溫德哥都這麽說了。」蘭一臉不服地嘟囔，解開了束縛安妮特的細繩，然後轉過身朝玄關走去。溫德也低聲念了句「打擾了啊」，跟在她後麵離開了。
    莉莉等人隻能默默地瞪著他們的背影。
    艾露娜的話題完全中斷了。
    ◇◇◇
    溫德和蘭離開『燈』的據點，登上船，回到了龍衝本土。
    他們中途察覺到忘記跟丘爾打聲招呼，但無視了這件事，買下了生煎小籠包和炸雞。走到位於繁華街的公寓樓梯前，確認周圍沒有人影之後，溫德狠狠地往蘭的腦殼上來了記手刀。
    「好痛啊是也！」
    蘭流眼裏泛淚，蹲了下去。
    「不要特地暴露自己的手牌。」溫德訓斥道。
    「那是個小小的惡作劇是也。」蘭捂著頭找借口。
    「……還有，你那口吻是怎麽回事？」
    「擬態是也。身為間諜，有時也要偽造一下口吻。」
    「你那口吻反而會更顯眼。」
    蘭把溫德的話當耳旁風，低聲念著「是也是也」登上樓梯。
    溫德也沒多說什麽了。
    在『鳳』裏，改變容貌和語調是頻繁發生的事情。同胞的背叛導致迪恩共和國所有間諜的資料落入敵手，他們在顧慮著這個事實。培育學校成績優秀者的情報到底泄露了多少，如今仍有很多不明的部分。
    「真是太棒了是也。」
    蘭高興地低語。
    「來到這裏真的費了好大功夫是也。被迫參加緊急畢業考試，被迫組隊，被立即送上前線，boss 死去，一天天隻靠在下等人完成任務……特別是溫德哥的奮鬥十分出眾。而這一切終於得到了回報是也。」
    「…………」
    「得到最優秀的 boss，挑戰最高難度的任務——間諜的榮耀是也。」
    「你太性急，」溫德回答,「事情還沒確定下來。」
    「確實是也。」蘭閉上嘴點頭的時候，他們正好到達了房間。
    他倆打了聲招呼說回來了，進入房間，隨後聽到很多回答。似乎所有人都在。看樣子丘爾也回來了。
    男女四人擠在狹窄的房間裏。
    有的坐在了雙層床之上，也有的直接躺在地板上。
    溫德給大家分發用紙包著的小籠包，有個青年發出了「喔&9834;」的歡呼聲。
    「這是百鞭飯店的東西呢&9834; 真不愧是溫德君。我boku總是和女孩子一起吃飯，好久沒吃這種全是大蒜的男人味餐點了&9834;」
    『翔破』比克斯。
    這個青年是娃娃臉，好像幼小男孩一樣，一副甜蜜的麵容。他擺出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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