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脆響。
    小飯館門口鈴鐺搖曳，新客人進屋，添了更多的熱鬧。
    不覺間天色像洇著墨，隔壁的燒烤店跟有夥隊伍剛下梁山一樣，叫嚷著拚酒大笑，一開門十裏八鄉的都能聽到。
    小喬抱著塞滿的外賣包裝袋，臨出發經過朱蕊身邊，幽幽地瞥了眼她的電腦遊戲界麵。
    朱蕊目光閃躲地擺擺手，化身溫柔的大尾巴狼，欠抽的表情仿佛在講：“你快去吧，我自己發育沒問題。”
    “……”小喬搖搖腦袋，自我安慰地念了句口頭禪，也是她唯一的遊戲ID，“好人一生平安。”
    ……
    彼時的染衣巷。
    【沫竹】小院亮起燈，喬奶奶已經從鎮上的紮染廠回來了。
    二樓，江野衝了個澡，沒留意外麵動靜；傍晚睡得頭昏腦脹，待洗完點好外賣，人也清醒幾分。
    坐窗前挨個平台一兜，刷了刷後台的數據消息，大約心裏有底，他對《早安故鄉》的提前小爆發，並沒太意外，諸如“三無”紀錄片之類的評價，細品還覺得挺有趣。
    網友和粉絲中人才濟濟，很多正片裏強調食材處理、食客反應的鏡頭畫麵，被大家各種整活兒製成動圖表情包，再度加速傳播。
    魔音短視頻的每集瀏覽量已超千萬，點讚突破百萬；圍博熱搜榜[隻需要早起，就能找到故鄉]排名仍然領先於數檔大型綜藝。
    某瓣各小組如雨後春筍般提名《早安故鄉》，[零食拉踩小組]、[深夜放毒小組]、[城市美食鬥士]展開多項投票。
    某乎有獎問答，“最讓你想念的家鄉早餐是什麽？”近百萬領域熱度登榜TOP5。
    “殺我別用感情刀，吃著看著想家了...”
    “唯有愛與美食不可辜負。”
    “特喜歡這種平民化路線，拍得很有人情味兒，以前從不看紀錄片，沒想到這個一集入坑了，老少鹹宜。”
    “我是尤其愛早餐的人，不管前一天忙到多晚，或者朋友聚會喝到大醉，隔天早起出門，一碗熱乎的鍋邊糊下肚，就能從渾渾噩噩的狀態抽離出來。”
    “早餐是種生活美學，也可以是一種儀式感。”
    “……”
    “家人們，[北望]是江野，那[東離]又是誰？”
    “附議！”
    “樓上附議+1！”
    “難道不可以是同一個人？”
    “對不起，打擾了。”
    99，哥哥太有才華了吧！不光會寫歌，還準備跨行當導演了？很難不支持啊！”
    “江野YYDS，接著去拍吧，去冒險，去自由發揮，我們就是要追不被定義的星！”
    “OMG，億萬星辰猶不及，這是俺的baby！”
    “這屆網友請自重，江小北是我家的？亂碰機槍掃射）”
    “……”
    江野架著眼鏡，略過彈幕留言的一串彩虹屁，著重在備忘錄記下了部分建議，及各地早餐推薦。
    就像前世《早餐中國》第一季播出後的反饋相類似，近三成的人質疑，哪有紀錄片這麽拍的？
    頂多叫美食探店短視頻！
    剩下六七成的人，在屏幕刷著同樣的“煙火氣”、一句溫暖跟著+1、+2+3...這讓江野警惕。
    因為早餐的煙火氣，在做早餐的人眼裏，完全是另一種含義。
    雖然這門生意的現金流相對穩定，至少能夠保障生活，但那些店老板們一年365天循環，日日貪黑早起；世間百味嚐盡，遠不止浪漫美好的東西，感動背後的另一麵，大多是辛苦、複雜的。
    具體落實到後期和拍攝方案的策劃，他更有意豐富故事的麵向，不再隻說甜蜜的、順滑的話，俏皮抖機靈也要克製……
    正捋著思路，姚霄一個視頻彈過來——
    團戰時四合院突然斷網了，WiFi密碼又死活連不上：“臥槽，遊戲不會使人暴躁，可特麽網卡一定會！...不是，你戴眼鏡幹嘛，裝學霸？”
    “裝你大爺啊，我剪片子。”
    江野把正確密碼發過去，一邊剝橘子一邊給下集的後期配樂換了個調，“虧是邱岩有經驗，給我拿了盒紅景天帶著。”
    “管用就行，畢竟海拔四千米的高原地區，你多注點意。”姚霄賴賴唧唧地，“別浪得不著家了，早點回來吧！
    我不想混野隊啊，打本沒隊友真不行，碰上坑貨撲街不說，還得被氣死。這兩天為了個裝備，我跟一NPC那兒瘋狂刷好感度，他都想認我當幹兒子了……”
    “哈哈哈哈！”soo選手江野狂笑卻絲毫不為所動。
    前身經常和姚霄一起打遊戲，盡管配合得不咋地...
    剛穿越來沒什麽時間，之後逐漸適應了，他們搬去四合院也有了些積蓄，姚霄慢慢拾掇出一塊遊戲區域；江野好奇這個時空的技術，就偶爾體驗一下順便陪他玩會兒。
    兩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東拉西扯半晌，姚霄戲癮犯了，道江野一副郎心已變的樣子太涼薄，嘖聲挑刺：“在家不見你吃水果，到了外麵一橘子吃那麽香。”
    “……我餓啊。”江野勾了勾嘴角，“再說家花哪有野花香。”
    “謔，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不等姚霄開始他的表演，江野電話響了，顯示是本地陌生號碼。
    “掛了，可能我外賣到了。”
    “昂。”
    ……
    小喬放下手機，一路蛇行至巷尾的電線杆旁，惴惴不安地張望著又原地轉了兩圈。
    剛經過院子，瞄見奶奶那屋燈亮著，幸虧這租客沒多問，沒要求什麽，讓他自個兒出來拿也挺痛快的，隻說了句“好。”
    呼——本主保佑！
    巷尾跟家裏有三四十米距離，假如這單能順利完成，她保證下回物理考試及格，不，不對，保證考70分以上！
    正當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沫竹】小院兒朝這邊走來...
    “蛇王”江野不習慣吹頭發，洗完澡就自然晾著，這會半幹不濕的搭在額前，令他眉目間柔和了不少。
    比起平常不笑時，製冷機一般的模樣，現在他穿著簡單的白T、毛衣開衫，架著玳瑁細框眼鏡，就像成績好卻低調文雅的校草學長。
    十分具有欺騙性，且很有成長為斯文敗類的潛質。
    小喬全然動彈不得，像被魔法定住似的。一切夢幻與現實、敢想和不敢想的事情，皆化作一粒種子深埋在心底的小小角落，抽出千頭萬緒的枝芽。
    江野報了手機尾號確認，接過外賣包裝袋，微笑著道謝。
    聲音還是低低的，那麽好聽。
    可他，果然沒認出我啊……
    小喬莫名沮喪，人家是偶像，是閃耀的明星，無數歌迷粉絲喜歡他憧憬他。這樣的人憑什麽會記得僅有一麵之緣、又再平凡普通不過的放羊女孩呢？
    她驀地一驚，後知後覺地想起物理測試卷上的便利貼……
    天呐，雪上加霜！
    救命啊！太羞恥啦！！！
    江野似笑非笑地頓了頓，緩緩轉身走了。
    小喬愣在原地，像滴水珠滋啦一聲砸在燒紅的鐵板，整個人就快冒著煙霧蒸發掉了，微張著唇，喉嚨卻隻能吐出一片無意義的氣音。
    她遙遙盯著江野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木然地邁出一步——
    咦，同手同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