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從桌子上拽出一片麵巾紙，將堵住夏天鼻孔的奶油擦掉了。
    金妍小心地擦著夏天的眼睛，哽咽著問大家：“誰幹的？”
    燈亮以後，夏天身邊站著成筱蘭和小倩，小倩第一個解釋：“不是我，我怎麽會開這樣的玩笑呢？”
    大家的目光齊齊對準成筱蘭，成筱蘭不屑地哼了一聲：“難道會是我嗎？”
    金妍狠狠瞪著成筱蘭，“我看就是你”就快脫口而出，卻被夏天緊緊拽住，她小聲說，“陪我去洗手間。”
    氣氛就這樣被破壞了。
    趙飛找出自己的禮盒，拆開後將一件紅色上衣拿了出來，看到站在那裏發呆的成澤，於是問他：“你去給小天天送過去吧。”
    成澤盯著被毀了的蛋糕，將推車扶正，有氣無力地說：“你去吧，這種情況，她應該不想見到我。”
    趙飛隨後來到了洗手間，夏天在金妍的幫助下，已經洗完了臉和頭發。
    “穿這個吧。”趙飛將衣服遞了過去，“我給你的生日禮物，沒想到這麽快就能穿到你身上。”
    夏天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伸出顫抖的手接過衣服，輕聲說：“謝謝。”
    看得出來，夏天此時有多難受，趙飛默默走出洗手間，她忽然明白了，成澤為什麽說夏天不想見到他。
    被人搞得這樣狼狽，大概誰都不想見吧。
    其他人無精打采地圍著餐桌坐著，蛋糕立在一旁，像個坍塌的二層小樓，小勝突然站起來，一腳將蛋糕踢倒了。
    “到底是誰幹的？”他衝著大家怒吼著。
    “冷靜點，等下夏天回來，都別提了。”大壯說。
    這時，趙飛回來了，臉上盡是失望：“小天天和妍妍先回去了。”
    張飛朝門口看了一眼，疑惑地問她：“走了？”
    趙飛說：“從後門走了，太丟人了，我真的覺得太丟人了。”
    沉默了一會兒，趙飛問小勝：“是你嗎？”
    小勝憤怒地回道：“你怎麽會懷疑我？”
    趙飛說：“去年給李凱過生日，你是第一個往他臉上扔蛋糕的。”
    小勝紅著臉，更加惱火了：“那是跟卷毛玩鬧，我怎麽會對女孩子那樣？”
    不等別人說話，他就從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摔門而去了。
    成澤始終一言不發，這讓氣氛更加陰沉。
    小倩和羊羊對望一眼，站起來說：“我們就先回去了，禮物我們給小天兒拿回去。”
    張飛也站起來說：“一起吧，阿澤，蘭蘭，咱們也回學校吧。”
    五個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各自想著剛剛發生的事，誰都沒有說話。
    快到女生宿舍的時候，見前方一塊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隱隱有“哦哦”的驚喜之聲從人群中傳過來。
    羊羊踮起腳往前看了一眼說：“怎麽了這是？”
    張飛說：“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們擠到人群裏，看到地上有一個被蠟燭圍成的大大的愛心，地麵鋪滿了鮮紅的玫瑰花瓣。
    石廈手捧一束玫瑰，站在愛心外麵，單膝跪地，而站在愛心裏的，正是夏天。
    不知是被夜晚的冷風吹的，還是被燭光映的，又或者是因為剛才在貓咖所遭遇的一切，夏天的臉色始終是緋紅而又難看的。
    到底難看到什麽程度，她自己也不知道，隻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石廈這個時候來表白，肯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答應了吧。”
    “太浪漫了。”
    起哄的人不少，這一聲聲事不關己地哄吵，令夏天感到煩躁無比，她厭惡地沿著聲音去尋起哄聲音的來源，卻被突然降臨的彩色世界嚇了一跳。
    成澤在這裏！
    夏天四處尋找，終於在圍觀的人群中瞥見了成澤。
    他就那樣直直地站著，冷漠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不認識夏天一般。
    跪在地上的石廈安靜地等著夏天回答，燭光比想象中柔美，卻映得他一臉堅毅，似乎得不到肯定地回答，他是不會起來的。
    “這麽冷的天，想讓人家跪多久啊。”
    “差不多行了。”
    “答應了吧。”
    心口堵得難受，刺耳的哄鬧聲就像是催命符一般。
    夏天很想接過玫瑰花然後打在石廈的臉上，也想踢倒所有的蠟燭，大聲命令他們滾蛋。
    她捂住了耳朵，整個人就像跌入了無底深淵，光明在頭頂一點點消失……
    這一切煩躁的來源，不是因為被某人按在蛋糕裏，也不是因為石廈的糾纏，而是因為成澤的態度。
    在那麽一瞬出現了微妙的轉變，似乎預示著兩人的離別。
    夏天怔怔地看著人群中的成澤。
    你不過來拉我一把嗎？
    成澤沒有回應夏天祈求的目光。
    “直覺沒錯，接下來我們可能要越走越遠了，可是為什麽呢？”夏天想不明白。
    “天兒姐，不喜歡就直接拒絕吧。”金妍的小聲提醒就像個擴音喇叭，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石廈仍然不起來，他堅信在這樣的氛圍下，夏天不會讓他下不來台。
    心理戰術，夏天豈會不明白，她不忍讓這個追了她那麽久的學長丟了麵子。
    “學長。”僵持了近半個小時，夏天總算開口說話了，“你先起來。”
    石廈搖了搖頭。
    “我們之間，不是你好或不好，也跟彼此喜不喜歡對方沒關係，是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才不能答應你的。”
    石廈捧著玫瑰的手漸漸垂了下來，圍觀的人同樣不理解夏天這番話的意思。
    “其實……”夏天緊緊攥著拳頭，聲音嘶啞地說了下去，“我是個全色盲患者，我眼中的世界隻有黑白灰，沒有紅橙黃綠，我看不到天空的藍，也看不到你今晚穿著什麽顏色的衣服，我的眼鏡，其實是能遮擋紫外線的太陽鏡，我怕強光。”
    石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驚訝中慢慢站起了身。
    為了拒絕自己，所以編出的謊話嗎？
    “不是騙你，是真的，也許我的家族裏有這種隱性基因，這也是我一直拒絕你的原因，這樣的我，怎麽能戀愛結婚呢？對不起，學長，我配不上你。”
    夏天說完，就在大家的注視下離開了。
    石廈思索了約一分鍾，還是不能相信，他轉頭問金妍：“這是真的嗎？她為了不傷我麵子，故意重傷自己嗎？”
    金妍低頭嘟囔了一句：“今天這是怎麽了？”
    “金妍！請你告訴我。”此時，石廈的驚訝感已經大於挫敗感了。
    金妍深深歎了一口，凝視著石廈的眼眸，說：“她沒騙你，是真的，我姐看不到顏色，她的衣服都是我幫她搭配好的，你要是還不信，就去網上搜索一下，大約發生在五年前的金星酒店事件吧，出事的就是我大表哥。”
    學生們漸漸散去，除了石廈和他的跟班，還有成澤和張飛、成筱蘭三人。
    成筱蘭沒有發表對剛剛這事的看法，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說：“都這麽晚了，我先回宿舍了，過幾天我就搬出去住了，你們兩個可要幫我搬家哈。”
    張飛說：“好。”
    等不到成澤的回答，成筱蘭急了：“阿澤，你呢？”
    一股冷風吹散了地上的花瓣，露出了冰涼的水泥地麵。
    成澤目不轉睛地看著飄忽不定的燭火，跟聖誕節那天教堂裏的燭火幾乎一模一樣。
    主啊，我再也不想等媽媽了。
    我想被善良的家庭領養。
    我想離開這裏。
    “哈哈哈哈——”成澤很想哭，可是嘴角卻向上咧去。
    石廈本打算離開了，聽到這笑聲後，頓住腳步回頭問：“你在笑我嗎？”
    成澤捂著肚子已經笑得站不起來了。
    石廈憤憤地朝成澤走去，每走一步，花瓣似是都被腳風吹跑了。
    他揪著成澤的領口將他拎起，抬起拳頭氣憤地問他：“我問你在笑我嗎？”
    王翰軒和李龍上前拉住了石廈的手臂，張飛兩手緊抓石廈揪著成澤衣領的手，說：“學長別這樣，阿澤不是在笑你。”
    成筱蘭掄起自己的包砸向石廈的腦袋，大聲嗬斥道：“放手，你敢打阿澤一下試試。”
    這時，成澤的呼吸開始急促，他緊抓著張飛的手臂求救。
    張飛急忙對石廈說：“學長，阿澤需要去醫院，不然會有危險。”
    見成澤臉憋得發紅，石廈慢慢放開了他，心想，如果他在演戲，絕對打碎他的眉骨。
    成筱蘭幫忙把成澤放在了張飛的背上，張飛弓著腰，背著成澤跑向校園大門口。
    石廈看著他們踉蹌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隨後追了上去。
    “我有車，我送你們去醫院。”
    石廈連闖了好幾個紅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離學校最近的醫院。
    等給成澤安排好病房，打完鎮靜劑後，已經接近半夜了。
    劈裏啪啦——
    一陣急雨砸花了病房裏碩大的玻璃窗，模糊了遠近寥寥燈火。
    雨聲越來越大，張飛緊皺著眉頭，望了一眼沉睡的成澤，隨後拉上了厚厚的窗簾。
    “蘭蘭，先回去吧。”張飛說。
    “我怕他醒來又會止不住地笑。”成筱蘭半埋怨半心疼地說。
    “我看著他，熬夜對皮膚不好，先回去吧。”張飛將成筱蘭送出病房，撞見了還沒離開的石廈。
    張飛朝石廈鞠了一躬：“學長謝謝你。”
    石廈剛剛在樓梯間抽了一顆煙，此時身上還沾著煙味，他瞥了一眼病房裏的成澤，搖了搖頭說：“不必客氣，筱蘭要回學校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