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殺手鐧

字數:4911   加入書籤

A+A-


    一切準備就緒後,長溪依計而行,來到醫師殿,如此這般解釋一番。眾人聽完坦然接受,默不做聲,隻有一木皺起眉頭,目光深深看進她眼裏。
    長溪完全不覺得一木就是那個人,她反而有種直覺,覺得她們天衣無縫的計劃已經被他一眼看穿。她不禁做賊心虛地吞了吞口水,斂眸不語。
    雷少深入分析今日之事,從醉仙居開始尋本溯源,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武長老,他馬上下意識地住了口,目光偷瞄向武寧。
    武寧全無以往穩重端肅之態,神情無比悲戚哀傷,他窩在靠枕上一言不發,整個人鬥誌全無。師尊諄諄教誨言猶在耳,昨日尚且與他相對而坐、秉燭夜談,今日卻已天人兩隔。
    這場驚天變故突如其來,以致他措手不及,至今仍恍若在夢中。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原來竟是這等滋味。他兀自黯然神傷,越發懷念起從前拜師學藝、跟著師尊在山上潛心修煉的日子。
    作為“中毒”的人,疲倦感很快襲來,他們便在醫師殿裏和衣而臥,早早休息了。
    冰凝宮以夜明珠采光,哪怕是三更半夜,殿中亦如皓月當空。
    睡至半夜,仰麵平躺的武寧忽然睜開眼,看了看旁邊榻上的一木和雷少,他們似乎睡得正熟,不比平日裏機敏異常。
    武寧躡手躡腳來到長溪床邊,看她和商羽睡意安穩,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藥瓶,挪到長溪旁邊。他一隻手捏在藥瓶蓋子上,緊張地閉上了眼,正要打開,身後驀地響起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武寧吃了一驚,回身一看,隻見一木正站在他身後兩步遠,目光裏盡是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武寧早已見過他大戰章魚怪的場麵,當時隻覺震撼,甚至為這種實力心蕩神馳。此時被他近身兩步之內居然全無察覺,頓時心有餘悸。他強自鎮定道:“你沒昏迷?”
    一木低下頭,望著冷冰冰的地麵,道:“心有困惑,沒睡。”
    武寧問道:“此言何意?”
    一木道:“長溪說章魚怪有毒時,我就覺得奇怪。我和它鬥了那麽久,都沒有中毒跡象,反而是到這裏醫治之後才表現出來。但我並無把握,隻覺得她含糊其辭,似有難言之隱。這裏是她的家,假設章魚怪沒有毒,十之八九是她懷疑我們,借機試探。是吧,長溪?”
    他果然一眼就看穿了!
    長溪不再裝睡,拿過武寧的藥瓶,問道:“起初我並不願相信,可如今事實俱在,武寧師兄,這是什麽?”
    武寧道:“這是迷魂散,並不致命,我隻是想讓你帶我出去。我不放心,不知道蒼和山現在怎麽樣了。”
    他看似一臉誠懇,可信任這種東西,建立起來極不容易,摧毀卻不過是一念之間。自從他拿出這小小一瓶毒藥,長溪再也無法輕易相信他。他想離開有很多辦法,可以當麵直說,可以自行離開,可他偏偏選擇了投毒。不過是因為,他也並不信任長溪罷了。
    長溪問道:“帶你出去通風報信,然後帶著你的手下,再來攻擊這裏嗎?”
    武寧聞言,臉上漸漸露出困惑之色,問道:“你在說什麽?還有為什麽要給我們下毒?”
    原本是她在質問,卻被武寧倒打一耙、反問於她,尤其她還做賊心虛不好解釋,畢竟武寧下毒未遂,她娘倒確實是先下手為強了。
    他們的動靜吵醒了雷少和商羽,他們看著眼前這一幕,搞不懂唱的是哪一出。
    長溪解釋了一遍,略過了關於黑袍人身份的猜測,但武寧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商羽難以接受,幾欲崩潰:“武寧師兄,我那麽信任你,蒼和山所有長老同門,都那麽信任你,可你居然,居然......”
    她說到最後,尾音接近哭腔,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幾乎需要長溪攙扶才能站穩。
    事到如今,麵對眾口一詞,武寧不想徒然辯解,也不願與大家拔刀相向,他選擇束手就擒,不傷害任何一方。
    一木化出捆仙索,打算給他綁上,畢竟剛才他切切實實打算投毒。才欲動手,便聽見一個冷若冰霜的聲音說道:“住手。”
    他略吃一驚,回頭一看,商羽手持匕首,架在了長溪的脖子上......
    這一夜的反轉有點多,雷少驚呼道:“商羽姑娘,你這是幹什麽?武寧師兄,難道她也?”
    武寧此刻神情裏也盡是掩不住的詫異,他緊緊注視著商羽,覺得麵前之人無比陌生,似乎從未相識過。
    一木身形微動,武寧趕緊拉住他,說道:“別動手,你們仔細看,商羽似乎被人下了攝魂咒。”
    聞言,雷少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連連點頭道:“確實,商羽姑娘看我的眼神都變冷了。”
    攝魂咒種下,中咒者會無條件服從施咒者的指令。不管人在何處,隻要咒還在,指令就依然有效,就像花妖控製雷城主那樣。眼下這般情形,似乎商羽身上的攝魂咒才是對方的殺手鐧。
    長溪方才也大驚失色,以為自己一片真心又錯付了,直到聽到攝魂咒,她才心神稍安,試探道:“商羽,你現在想幹什麽?”
    商羽麵無表情,語氣依舊冰冷:“打開結界。”
    果然如她娘所料。
    結果已出,殿門轟然大開,水君步入殿內,冰語蓮步輕移,隨於其後。
    水君目不斜視,抬起右手,彈指一揮間,長溪頸上那把匕首便被遠遠甩開。然後水君手型轉而平平一揮,撤下了商羽的攝魂咒,輕輕鬆鬆猶如探囊取物。經過她身邊時,水君還頓住腳步多打量了幾眼。
    商羽仿佛噩夢驚醒,喘息未定,待神魂歸位、記憶緩慢回攏,她看著眾人,露出一臉不可思議。
    這是水君第一次露麵,其君主之風八麵威儀,大家看在眼裏都心知肚明,不敢亂言造次。
    水君站定之後,緩緩轉過身,凝眉側首,若有所思。她目光逐個打量過殿中諸人,最後落在一木身上,原本無波無瀾的目光變得越發沉重冷肅。
    長溪心覺不妙,看得目不轉睛,不知她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見她麵色不善盯著一木,緩緩舉起手掌。
    一木仍然鎮定如山,長溪卻心慌不已,以為她娘又要先下手為強,當下把心一橫便要上前阻攔,忽然她感覺到身體一鬆,雙腳仿佛重新踩實在地麵上,似乎有什麽暗中壓製她的東西被解開了。
    她抬眼一掃,另外三人的狀態也和她差不多,霎時心頭雪亮,他們所有人都被下了攝魂咒!真是滴水不漏,令人防不勝防!
    水君這才慢悠悠地落座,道:“大敵當前,非常時期,還請諸位理解。攝魂咒是解了,這位少年怎麽處理?”
    水君目光掃過武寧,又看向長溪。長溪簡直不敢相信,她娘居然在征詢她的意見!
    她不禁受寵若驚,看了武寧一眼,也覺得左右為難。踟躕片刻後,她決定:“我用水陣,直接送他回蒼和山,對水族也構不成威脅,可好?”
    聞言,水君淡淡地收回目光,什麽也沒說。長溪知道,她這是不反對。
    商羽欲言又止,目光複雜地看了武寧一眼,還是說道:“一舟,額......長溪,能不能麻煩你送我一起回去?師尊還在山上。”
    長溪並未挽留,琴姨那邊確實需要照看:“好,一路小心。”
    水君看向冰語,隻一個眼神,後者立刻會意,婷婷走到長溪身邊,道:“我去吧。”
    說完,她輕輕拍了拍長溪,麵帶微笑,笑容裏盡是同情憐憫,附耳言道:“好自為之。”
    長溪眨了眨眼,一臉莫名無辜狀。
    冰語帶他們兩人出去後,長溪回過頭,才發現水君還在盯著一木,目光飽含審視之意,神色漠然,拒人於千裏之外。
    在水君如此嚴勢威壓下,一木仍能保持巋然不動,眼神中並無隨意怠慢之意,兀自垂頭不語。
    長溪和雷少大眼瞪小眼,也有些惶惶不知所措。
    尷尬片刻,水君終於收回目光,發話道:“水龍珠雖是至寶,你也不是第一次丟了,自己去找。但魔族聖物事關重大,魔血鳳凰浴火重生,必須慎之又慎。”
    長溪哦了一聲。連丟兩件寶貝,她深感無地自容,更不敢直麵她娘的雷霆君威。剛剛大戰過一場,於是她裝出一副弱不禁風之態,企圖從水君那兒博取幾分同情。
    水君足足盯了她半晌,眼神中淩厲有之,譴責有之,惱怒有之。總之,無上的威嚴壓迫,迫得人幾欲窒息。
    雷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得心裏都有些發毛,相比之下,他哥看他的眼神簡直是如沐春風。
    良久,水君才道:“罷了,兩位長老還沒回來,你老老實實閉門思過吧。”
    言罷,水君起身離去,長溪終於長舒一口氣。
    雷少悄聲問道:“閉門思過是什麽意思啊?”
    長溪往榻上一癱,道:“約莫就是......在蓬萊吃喝玩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