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東風隻聞新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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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複正常的蘇小離見司迎的眼裏蒙起一層殺氣,有點慌,“你想幹什麽?殺了我也沒用,你的人不會來就永遠不會來。”
“你在說什麽?”司迎瞳孔一縮。
蘇小離道:“我免費幫你分析分析:你被關在千瓷坊那麽久都沒人來搞個劫獄什麽的動靜,還不夠說明問題嗎?首先,說明你沒什麽分量,你所效忠的那個人根本沒有救你的打算。其次,說明你所知道的並不關鍵,或者說你身上沒有重要價值。”
“一派胡言!”司迎冷峻的臉上立馬蒙上厚厚的冰霜。
蘇小離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也是可憐人啊,一個人扛下了所有,卻無人接應。”
司迎滿腔憤怒,不願承認。
蘇小離並不太懂察言觀色,還在好心地分析。
她道:“你挾持我的那一刻,有紅色的蝶蟲亂飛而出,那是你在發信號吧?我們被困,但你的人沒有,他們真心想救你的話,為何不殺進來?”
“胡說!”司迎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手上的匕首往前推進了些,卻沒有傷到蘇小離分毫。
正如司迎所說,南宮晚的功力不穩定,時而有,時而沒有,這會兒她托了南宮晚的福,刀槍不入。
也不知道司迎是怒火攻心,還是身體支撐到了極限,突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虛弱無力地斜躺到椅子上,握著匕首的手無力地垂下,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蘇小離心中一顫,抓起地上的匕首,牽著南宮晚就下了馬車,一路奔逃。
她跑得極快,像一陣風似的。
南宮晚困在蘇小離的身體裏,跑得笨拙而慢。蘇小離摟著他的腰身,下意識地護著他,在風裏穿行。
天際盡頭,黑雲濃厚密實,仿佛要將天地吞沒隱藏。
蘇小離握著油燈的手緊了緊,嘴上碎碎喃語,“別開玩笑了,快讓我回家,小橙子還在等我。”
一想到弟弟,蘇小離的眼眶就濕紅了。
越想越傷心,一滴眼淚滴落在油燈裏,油燈頓時泛起盈盈白光。下一刻,雲開霧散,顯露出一條官道。
蘇小離看著空蕩蕩的官道,回頭看了一眼馬車。
她的目光穿過馬車車窗,落在了司迎的身上。
他獨自承受了那麽多,卻沒有一個人管他的死活……
她把南宮晚放下,折回奔向司迎。
南宮晚本來在蘇小離的懷裏好好的,現在被突然放下,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好像被拋棄了一樣。
他凝望著蘇小離的背影,微眯起了眼睛。
蘇小離駕著馬車,帶著司迎、南宮晚穿過黑雲,一路東行,破水越山,把雕梁畫棟、深不可測的千瓷坊遠遠拋在腦後。
馬車在街口停下,蘇小離丟下馬車狂奔闖入家門。
“小橙子!”
她提心吊膽,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包圍。
她怕自己回來遲了,怕小橙子已經撒手人寰。
臥室的門被用力推開,蘇小離撲到床前。
還好,弟弟仍有一絲氣息。
“小橙子……”蘇小離小心地捧著弟弟的手,眼淚一滴一滴地滑落。
她把油燈捧了起來,放在弟弟的掌心,喃喃自語一般:“救救小橙子,好不好?”
油燈沒有任何反應。
在她身後,南宮晚仔細觀察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又看了看油燈。
蘇小離哭著問南宮晚:“是不是因為它被用過,所以不行了?都怪我……”
雖然偷竊為不恥行徑,但此刻,她隻恨自己沒有多偷兩樣瓷器回來。
“不是。”南宮晚回答。
其實之前闖黑雲瘴氣時,油燈根本沒有反應,所以,驅走黑雲瘴氣的並不是油燈,而是其他。
比如——蘇小離自己。
可以不借用任何外力就能操控萬物,這種能力,南宮晚隻在坊主言歌的身上看到過。
南宮晚看著快要哭死過去的蘇小離,眉心微微一動,開口:“你把手指咬破,滴一滴血到油燈裏。”
蘇小離遲疑了下,她自知和南宮晚結下梁子後就是死對頭了,他隻會落井下石,不可能搭手相救,可是,走投無路的她還是照做了。
她咬破了手指,把滲出的血珠滴進了油燈裏。
油燈立馬騰起一團紅芒,紅芒慢慢擴散,將整個房間籠罩起來。
躺在床上的蘇小丞眉心立馬皺了起來,神情十分痛苦,不一會兒,額頭上就布上了一層細汗。
蘇小離慌了,南宮晚這個壞人,竟然真的落井下石!
剛要發火,就看到紅芒褪下,無邊無際的白趁虛一般闖入她的視線。
待看清後,才發現自己置身於皚皚白雪之中,冰封萬裏,氣勢磅礴。
空中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隨著微風輕輕落下,落在輕紗裙角。
茫茫蒼野,鋪天蓋地的白,密實地壓著蘇小離。心窩傳來一陣陣刺痛,突然,喉嚨一腥,她噴出一口血。
鮮紅的血灑在潔白的血裏,觸目驚心。
雪地上,一潔白軟榻上臥著小橙子,臉上冷汗已褪,臉色也十分正常。
“小橙子……”
在她輕聲呼喚裏,蘇小丞緩緩睜開了眼睛,虛弱地張開幹涸發白的嘴唇,喊了一聲:“姐……”
蘇小離激動得抹開眼角的淚,“小橙子!!”
大雪慢慢停了,四周又恢複成蘇小丞臥室的樣子。
蘇小離心中悲痛,哭得梨花帶雨,握著小橙子的手緊了又緊。
蘇小丞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無盡的雪地困著他,仿佛要熬到他油盡燈枯才罷休。終於,他在困境裏看到了姐姐,聽到了她的聲音。
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裝滿柔情的眼睛裏突然被驚愕填滿,他質問:“你誰?”
蘇小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南宮晚的樣子。
看著驚慌失措,縮著身體往後退的弟弟,她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那個……我是……”
不等她編出個像樣的關係,蘇小丞就看向了她身後。
“姐……”
見姐姐無動於衷,蘇小丞急了,“跟你說話呢。”
他一開口就聲音有力,沒有半分病人的樣子。
蘇小離難掩激動,“你怎麽樣?”
蘇小丞動了動手,又下床走了兩圈,完全沒問題。
“姐,我沒事了。”他激動地拉過“蘇小離”的手。
“蘇小離”的確不喜歡被人碰,把手縮了回去,反倒是一旁的“南宮晚”激動得熱淚盈眶。
蘇小丞滿肚子疑惑,“姐,你怎麽了?”
見姐姐還是麵無表情,一副跟自己不相關的樣子,忍不住委屈嘟囔:“人家大夫都為我激動得掉眼淚了,你這個當姐的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真是無情。”
“大夫?”南宮晚差點兒被這話嗆到,他的樣子哪裏看上去像大夫了?
蘇小丞纏著南宮晚,似乎要把半年來沒說的話都抖落幹淨。他快言快語,手上動作還多,一會兒摟肩,一會兒拍他胳膊,一會兒又環抱著手神秘兮兮地湊上來……
“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南宮晚終於趁蘇小丞喘氣的機會,嚴肅地命令。
蘇小丞哪見過姐姐這麽臭臉的樣子?愣了會兒。
“姐,你……受刺激了?”
蘇小丞自顧自地琢磨起來,“不對啊,看你跟那位氣度不凡的公子眉來眼去,是移情別戀了,該受刺激的應該是李隱那小子啊。”
“誰跟他眉來眼去了!”南宮晚立馬否認。
不對!這小子提到了李隱!
蘇小丞又湊近了些,兩眼飛快地瞄了一眼在旁邊坐立不安、局促慌張的公子。
“姐,別否認,我都看出來了。”
說著,又上手拍南宮晚的胳膊。南宮晚抓住他的手,用寸勁摁得蘇小丞痛得臉都紅了。
“你剛才說的李隱是誰?”南宮晚直接了當地問。
蘇小丞嗷嗷亂叫地掙紮著,待南宮晚鬆了手才委屈巴巴地說:“我錯了行不?你有新歡了,就不該跟你提什麽舊愛。”
說完,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壓著聲音問:“姐,好歹李哥也是堂堂太子,你移情別戀也該緩著點兒,把人惹急了,發動重兵把我們整個青瓷鎮踏平了怎麽辦?”
南宮晚瞳孔一縮,“李隱,太子。”
這個蘇小離居然真與太子有關!
與太子有關就是與坊主的失蹤有關。
南宮晚看向蘇小離,心中波瀾漸起。
蘇小丞不知道他們換了身體,隻當姐姐的眼神是神情款款,歎息著低聲感歎:“果然啊,再深的舊愛也敵不過新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