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風與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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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跟蹤?”路明非嘴中重複著這幾個字。
“嗯,感覺被很奇怪的東西纏上了。”莉娜輕輕點著頭,好看的眸子一直停留在男孩臉上,仿佛是在害怕後者露出什麽不相信或者是開玩笑之類的表情。
就像隻小貓一樣,彎著腰試探著,看自己會不會被反感,一旦被反感就會果斷離開。
“給我詳細說說吧,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你。”
“你不懷疑我是在騙你?”莉娜有些驚訝。
“沒必要吧,要是開玩笑可以說的事情很多,沒必要拿這麽嚴肅的事情開玩笑。”路明非搖了搖頭:“這事情你和別人說過嗎?”
“我和父母說過,他們說我整天沒事別瞎想,哪裏會有什麽人一直跟著我。”莉娜顯得有些沮喪:“雖然他們說的有道理,我們家的司機每天都會接送我,那是個退役軍人,連他都沒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
“但女人的直覺一向準確,不隻是在老公有沒有婚外情的方麵,不是嗎?”路明非再次開了個玩笑。
莉娜點了點頭,神色變得有些激動:
“但他一定是存在的,他一直跟在我身邊,我能感受得到他,他也在這裏。”
說著,女孩側過身,在酒吧酣暢的眾人中尋找起來。
路明非看到女孩的模樣一愣,好奇問道:“你這麽害怕他,為什麽還自己一個人來這裏。”
“我家裏麵的人到時間會來接我的,他們在附近有事情辦。”莉娜一邊挨個打量眾人一邊回答問題。
“那你還這麽信任我?我找你喝一杯的時候毫不拒絕?”
“我...感覺你...應該不是壞人。”女孩的聲音又低吟婉轉下去,麵頰上飛上一抹羞紅。
“隻是靠著感覺啊。”路明非笑了笑,轉過身去,也和女孩在人海中搜尋起來。
“那邊那個挺矮的禿頭大叔你覺得是不是,我看他好幾次色眯眯瞅著別的座位上的姑娘了。”路明非附到莉娜耳邊低語。
“不是,我感覺不是他,那個跟蹤者給我一種陰冷的感覺,但這大叔...就是單純的猥瑣。”莉娜搖頭。
“那個高瘦穿著風衣的男的呢?”路明非挑了挑眉毛:“他一直一個人坐在那裏看手機,說不定是在等我離開。”
“那倒也不像......不是很像,如果這麽明顯的話,我應該能記住,有些見過的印象。”莉娜繼續搖頭,低語到:“你我在這裏這麽議論別人好嗎?”
“沒事的,隻要沒別人知道,咱們二人就是坐在這裏聊天。”路明非學著莉娜搖起頭來,逗得後者一笑。
“話說回來,”路明非看著莉娜:“你有什麽特殊的感知能力嗎?就和蜘蛛俠那樣的蜘蛛感應?”
“不,我隻是感覺自己被一道目光死死盯著,心中有些惡寒,那目光好像是要把我大卸八塊一樣。”莉娜談到這裏,神色又有些沮喪,看著四周,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能是有些神經質吧。”
大卸八塊......路明非腦中瞬間聯想到那四張照片,死者都是被分屍為數十塊。
他心中猛地一驚,不自覺的掃視四周,燈光曖昧,酒氣四散,酒吧內已經逐漸進了氛圍,牆上的時鍾已經遠遠過了十一的位置,宴會已經正式開始。
對某個人來講,這可能不是宴會,而是打獵的園林。
“奇怪。”路明非按穩住內心的想法,故作好奇:“他再有能力也不能預測你的行蹤吧?你來這裏不是臨時決定的嗎?”
“是的......但”莉娜想要解釋什麽,卻還是沒說出口,最後無力低下頭看著地麵。
“那應該沒什麽事情吧。”路明非擠出笑容,視線瞟著周圍:“不過你別擔心,我會一直坐在這裏陪著你,直到有人來把你接走。”
“謝謝。”
“沒關係。”
男孩女孩第一次同時沉默,也許是各有心事的緣故。
自從日本回來之後,路明非就開始相當信任自己的直覺,他感覺不對勁的東西,到了最後百分之九十五都會出事情。
那這個女孩......不行,自己得找人囑咐一下。
路明非掃了一眼,果然散台上已經出現執行部的專員,她坐在了位置上開始和男人閑聊,戴著耀眼奪目的珠寶,刻意是在炫耀自己多麽有錢一樣...但不得不說,看起來實在是太花枝招展了,在中國一般稱這種人為土包子。
他不得暗暗讚同龐貝說的是對的,隻限於對於執行部衣品的評價。
不過這個身影......怎麽有點熟悉?
路明非愣了愣,右手指節輕叩耳麥,聽到的卻是施耐德蒼老的聲音。
“負責做誘餌的專員臨時出了些問題,如今換做愛麗絲了。”施耐德解釋道。
路明非起身,帶有歉意的微笑:“我去上趟廁所,失陪一下。”
“沒關係。”女孩也笑著起身:“正好我也要去。”
二人分離,路明非裝作不經意間看見熟人,滿臉驚訝走到那正和男人閑聊的女孩身邊:
“學姐,你怎麽在這裏?”
“學弟?”愛麗絲一開始有些驚亂,卻在聽到耳麥中的指揮聲後迅速冷靜下來,回以笑容:“真是太巧了。”
“好久不見,你這幾天在做什麽?”路明非給了個眼色,愛麗絲頓時心領神會,對一旁男人說道:
“可以給我和學弟一些閑聊的時間嗎?一會完事了我去找你。”
“當然可以。”男人麵帶微笑說完,對路明非暗暗使了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好像是在警告著什麽。
男孩卻置之不理,直接坐在了他留下的位置上。
見那人離開,愛麗絲一邊警惕著四周一邊低聲道:“出了什麽事情?發現目標了嗎?”
“沒,不過我有點擔心,你看到那個坐在我旁邊的女孩了嗎?你覺得她怎麽樣?”
“長相蠻好看的,腰細腿雖說算不上長,但以她的身材絕對是.......”
“打住打住師姐,我不是來獵豔的。我說你調查那個女孩了嗎?”
“調查了,和她告訴你的一模一樣,現在沒有男朋友。”
“這不是重點哎。”
“小路,咱們學院雖說都是混血種,但是可以和普通人戀愛的啊,況且這姑娘父母貌似也是混血種,雖說血統純度低得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愛麗絲像是看到了機會的紅娘一樣,努力開導著。
“不是,我想說,她說自己被跟蹤了。”路明非已經無力吐槽,心力交瘁。
“被跟蹤了?”愛麗絲表情有些變化。
“她說,感覺自己好像要被大卸八塊。”路明非說著恐怖的話卻在保持笑容,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因為那側的那人正在惡狠狠盯著他。
“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執行部能派出一名專員跟著她。因為我也有種很不詳的預感。”路明非苦笑,說著的時候假借摳耳朵敲了敲耳麥,征求施耐德的意見。
“但......那姑娘也不是什麽浪蕩的人啊,雖說長相什麽都蠻好看的,也在酒吧,這是不是......”愛麗絲有些猶豫,她無法確定眼前的路明非是為公還是為私,執行部曆史上一時為情衝動的人不是沒有過。
“愛麗絲,我們要相信專員,而且這邊的人手也算充足,派出一個無傷大雅。”沉默良久,施耐德給了批複:“跟到什麽時候?”
“至少得到明天結束。”路明非再次看了眼牆上的掛鍾,還有三分鍾才到第二天。
“不,是今天。”施耐德立刻回答,聲音低沉的恐怖:“你那間酒吧的掛鍾不準,準確來講,今天已經在兩分鍾零三秒前到達了,四秒,五秒。”
“好吧,那姑娘在哪裏?”愛麗絲問道,卻沒有得到答複,她看向路明非,後者臉色蒼白如紙,死死盯著牆上的掛鍾。
“已經到第二天了?”路明非嘴唇咬得煞白,黃豆粒大的汗水從額頭不斷滾落,他猛地站起來,看向自己的位置,兩杯新點的咖啡熱氣已經消散,那個女孩卻還沒回來。
已經過了近十分鍾了,路明非再次看了眼表頓時感覺天旋地轉,自己算計半天,最後還是百密一疏,被酒吧壞掉的時鍾擺了一道。
如今他隻能祈願,那個‘o,day’指的是兩天後而不是兩天內,不然現在恐怕就是最好的機會。
看出了路明非眼神中的驚恐,愛麗絲若有所思望向女廁所的方向,她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敲著耳麥:“教授,派一名女性專員到廁所裏查看一下。”
“好。”
施耐德話音剛落,卻聽到廁所門口一聲刺耳的尖叫,那女人從廁所中跑出來,滿臉驚悚,高喊著什麽‘有變態’,‘快來人’之類的話。
路明非不顧身後呆住的愛麗絲,直接衝了進去,門簾被掀翻,一股勁風襲來,他抬頭看去,一個男人正不管不顧從廁所的隔間中衝出,他用手臂死死卡在莉娜的脖間,像頭瘋牛一樣衝出來。
施耐德看了一眼男人的身影,迅速下令:
“執行全體專員出動,攔下他,不惜一切代價,愛麗絲,去幫忙疏散樓上的人,一組二組去封鎖出口,路明非攔下他四十秒,四十秒就足夠。
全體專員,允許使用實彈,允許使用實彈,要小心,避免出現傷亡。都給我打得準一些,盡可能保證人質不會受傷,那女孩還有呼吸。”
施耐德的聲音也變得有些許高昂,有條不紊下著命令,不一會的功夫,一張布滿整個樓層的封鎖網便架了起來,執行部的黑衣人們迅速行動著,像是零件一樣,共同驅動這台獵殺機器啟動。
當著執行部麵前犯罪,這無疑是最大的挑釁。
路明非猶豫片刻,還是沒選擇直接出手,一是莉娜在他的手上,男孩沒辦法保證他的安全,二是命令是說要攔下,沒說要當場擊殺。
他隨手拿起一旁的酒杯朝著男人臉上甩去,後者立刻伸出手阻擋,黑色的鱗片若隱若現,他抬起頭,打量麵前這個阻擋他的男孩,路明非有一瞬間感覺他貌似愣了神,那夾雜著一種說不明的情緒。
“放下她。”
路明非將男人堵在女廁所中,認真打量著目標,那是個高瘦男人,骨瘦如柴,完全看不到一點活人的生機。
但他瀕臨失控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那附著的鱗片就能說明這一點。
男人已經說不出話,隻能呲牙表示威脅,見路明非依舊不肯退讓,他黯淡的雙眼一瞬間點亮,水流從水管中爆出,凝聚在空中,隨時要將男孩吞沒一樣。
“果然是水屬性的言靈。”路明非歪了歪頭。
“退後!你還沒有言靈,我們已經把周圍人群疏散開來,專員已經到了門外。你做的很不錯了。”施耐德下令道。
聽到命令,路明非遲疑片刻,最後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起來:
“我偶爾也是個會發瘋的人啊。”
“什麽?”施耐德一頭霧水,卻看路明非已經衝了上去,憑著插在腰間那把不足十五厘米的匕首逼近著男人。
“校長不是告訴他,在做決定之前要考慮值不值得嗎?”見到此幕,指揮室裏麵一下子炸開了鍋,他們第一次見過如此凶猛的新生,看到帶著鱗片的家夥一點也不怕,上去就是砍的。
長出鱗片說明男人龍化等級已經相當高了,至少也是B+級,一般專員第一次見到生理上都會感覺有些畏懼,但這新生怎麽這麽猛?
有人建議派專員直接殺進去協助路明非,有人又在反駁說已經製定好的計劃被打亂的話可能會造成極惡的影響,他們爭執著,最後看向座位上那個沉默卻是真正能敲定主意的老人。
施耐德靠在椅背上,給自己點了根煙。
“我想,他應該是已經考慮過了。”
“但他違反了我們執行部的紀律。”
“紀律不一定是有益的,或許,把路明非編排到這個小組裏麵就是個錯誤。”施耐德聽著耳麥中傳來的打鬥聲,歎了口氣:
“他也許更適合一個人行動。傳下去吧,讓專員們後退一些,給我們的S級留出一個大一些的舞台。徹底驅散人群,一旦目標有要逃離的意圖,專員們再出動。”
“不必擔心他被目標傷到?”有人輕聲問道。
“如果被傷到的話,隻能說昂熱的眼光太差了。”
老人扭頭看向夜幕中的舊金山,吞吐著雲霧,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