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刀鋒,氣浪,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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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僻靜的死胡同裏,空氣凝固。紅霜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牆,銳利無比的目光鎖定了前方的黑衣人。
    “你們終於還是踏足楓城了。”她的聲音冷冽,沒有一絲溫度。
    黑衣人發出一聲低沉的嗤笑:“我們早就來了,比你要早得多。你以為能擺脫組織的視線?”
    “所以,你們一直像幽靈一樣在暗處監視著我?”紅霜的手指微微繃緊。
    “監視?”黑衣人歪了歪頭,兜帽下的陰影隨之晃動,“不。定義取決於你。若你聽話,我們便是暗中護佑你的影子;若你叛逆……我們便是為你送終的監督者。”
    紅霜唇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冷笑:“可我自問,並未做錯什麽。”
    “錯與對,由組織判定,而非你。”黑衣人的聲音陡然轉厲,“你不該在無任務期間私自活動,更不該在接到新指令後,遲遲不願對目標下手!”
    “我自有我的節奏。至少,我從未暴露過自己是夜航船的人。”紅霜爭辯道,但心中已升起不祥的預感。
    “但已經有人看出了端倪!”黑衣人低吼,向前逼近一步,“你的氣息,你的行動模式,瞞不過真正的高手!”
    紅霜的心猛地一沉,腦海中瞬間閃過童舒茹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並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臂。
    “所以,”紅霜的聲音反而平靜下來,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冰冷,“你是奉命來清理門戶的?”
    “不一定。”黑衣人語氣稍緩,卻更顯殘忍,“或許隻是帶你回去,讓判官們決定,你是否還有資格繼續留在船上。”
    “回去?”紅霜的笑聲裏充滿了悲哀,“回去和死在這裏,有區別嗎?”
    “那麽,”黑衣人的手緩緩摸向背後的劍柄,“就在此了結!”
    話音未落,他猛地暴起!身形如離弦之箭,背後的長劍“鋥”地一聲出鞘,化作一道淒冷的寒光,以最簡單粗暴的力劈華山之勢,朝著紅霜當頭斬落!劍風淩厲,激起地麵塵土!
    紅霜瞳孔收縮,反應快得超乎想象!她雙手如電,在大腿外側巧妙一滑一撩,兩把弧度優美的短刀已然在手!雙刀交叉,向上猛地一架!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在狹窄的胡同裏炸響,火星四濺!
    巨大的力量壓得紅霜手臂一沉,高跟鞋向後滑退了半步,鞋跟與地麵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但她終究是穩穩接住了這勢大力沉的一劍!
    兩人一觸即分,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紅霜僅憑肉身力量和外功技巧,竟能如此利落地格擋他的突襲。紅霜則已被這股巨力逼到了胡同的最深處,再無退路。
    “你逃不掉了,霜。”黑衣人將長劍斜指地麵,語氣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最後的機會,跟我回去,或者……就此了結。”
    “哼,”紅霜那如火的紅唇微微揚起,勾勒出一抹豔麗卻飽含必死的悲哀笑容,“束手就擒?可不是我的風格。”
    “你沒有內力根基,”黑衣人搖頭,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惋惜,“縱使你雙刀技法堪稱天下絕妙,巧奪天工,也永遠無法真正踏入頂尖殺手之列,無法撼動殺手排行榜上的名字。”
    “一個小圈子的野榜,”紅霜啐了一口,“本小姐不稀罕!”
    話音未落,她率先發動攻擊!身形如獵豹般撲出,雙刀劃出兩道截然不同的致命弧線!一刀如毒蛇吐信,陰狠刁鑽地直刺黑衣人心髒;另一刀則如新月橫掃,淩厲無比地抹向他的咽喉!速度、角度、時機,無不妙到毫巔!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她在絕對劣勢下竟敢主動搶攻,且攻勢如此淩厲詭異!他急忙回劍格擋,劍光舞動,堪堪架開刺向心髒的一刀,同時猛地後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割喉的一擊!冰冷的刀鋒幾乎貼著他的皮膚掠過,帶走一絲寒意。
    “好快的刀!”他心中暗驚,收起了最後一絲輕視。
    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紅霜深知自己內力全無,絕不能陷入持久戰,她一上來就傾盡全力,將雙刀的快、詭、險發揮到了極致!她的身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踩在生死邊緣,雙刀化作層層疊疊的銀色光幕,圍繞著黑衣人瘋狂切割、刺擊!
    黑衣人起初還想僅憑劍法壓製她,但很快便發現自己錯了。紅霜的刀法完全沒有套路可言,天馬行空,卻又招招致命,專攻人體最脆弱、最難防禦的部位!她的刀光如同擁有生命,時而如狂風暴雨,時而如鬼魅潛行,常常從不可思議的角度襲來!
    “嗤啦!”
    一聲輕響!黑衣人的右臂衣袖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滲出第一道傷痕!
    他吃痛後退,劍勢一亂。
    紅霜豈會放過這等機會?刀光再閃!如影隨形!
    “噗!噗!”
    又是兩聲刀刃入肉的悶響!黑衣人的右臂再添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淋漓!
    他甚至還沒看清刀路,隻覺得耳邊一涼!
    “嗖——!”
    半隻耳朵伴隨著一溜血珠,被精巧的刀鋒削飛了出去!
    “啊!!”劇痛和羞辱讓黑衣人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他猛地向後躍開,捂住血流如注的耳朵和手臂,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暴怒!
    他居然被一個沒有內力的女人,在純粹的技巧上完全壓製,並受到了如此創傷!
    “霜!你惹怒我了!”黑衣人徹底瘋狂,他不再顧忌什麽生擒或劍法,將長劍往地上一插,雙臂猛地一震!
    一股肉眼可見的、扭曲空氣的磅礴氣浪驟然以他為中心爆發開來!胡同裏的碎紙垃圾被瞬間吹飛!地麵塵土呈環形向外翻滾!
    “混元大浪手!”黑衣人咆哮著,雙掌變得一片赤紅,仿佛燒紅的烙鐵!周圍的氣溫陡然升高,一股如同深海漩渦般的巨大吸力和壓力籠罩了整個死胡同!
    這正是夜航船的獨門內功,至剛至猛,練至高處,掌力如驚濤駭浪,能隔空碎金斷石!
    紅霜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潭,又像是麵對著一堵不斷推進、碾壓一切的無形氣牆!她那精妙絕倫的刀法,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的短刀根本無法遞進黑衣人周身三尺之內!每一次嚐試突進,都會被那狂暴混亂的氣浪狠狠推開,手臂被震得發麻!
    她就像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巨浪吞噬!
    黑衣人獰笑著,雙掌連環拍出!不再需要接觸,一道道灼熱而凶猛的無形掌力隔空轟向紅霜!
    紅霜隻能將雙刀舞得密不透風,拚命格擋閃避!
    “砰!”一道掌力擦著她的肩膀掠過,重重砸在她身後的磚牆上,頓時磚石碎裂,留下一個清晰的掌印!
    紅霜被震得氣血翻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砰!”又一道掌力擊中她格擋的雙刀,巨大的力量讓她再也握不住武器!
    “當啷!”兩把短刀脫手飛出,撞在牆上彈落在地。
    下一刻,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她的胸口!
    “噗——!”紅霜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隔空一掌轟得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死胡同盡頭的磚牆上!
    “轟隆!”牆壁似乎都震顫了一下。
    她無力地滑落在地,又是一口鮮血咳出,全身骨頭仿佛散架,內髒如同移位,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視線開始模糊。
    黑衣人繼續一步步逼近。他撿起地上的長劍,劍尖拖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走到紅霜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充滿了報複的快意和殘忍。
    冰冷的劍尖抬起,輕輕抵在紅霜白皙脆弱的喉嚨上,壓出一道細微的血痕。
    “可惜了……”黑衣人的聲音帶著一種扭曲的感傷,“你是如此美麗,像一朵帶刺的紅玫瑰。但你卻不愛我們更任何一個……”
    他手腕微微用力,劍尖刺入更深,鮮血順著紅霜的脖頸流下。
    “結束了。”
    他眼中狠厲之色閃過,正要用力一刺!
    “噹——!!!!!”
    一聲極其突兀、尖銳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猛然炸響!
    黑衣人隻覺得劍尖傳來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震蕩之力,虎口瞬間崩裂,鮮血長流!他整條手臂都被震得發麻,那柄精鋼長劍,“噗”地一聲,深深插進了紅霜耳側的土牆之中,直至沒柄!劍柄兀自劇烈顫抖,發出嗡嗡的哀鳴!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都愣住了!
    黑衣人捂著流血的手,驚駭地抬頭。
    紅霜也勉力抬起視線。
    目光同時投向胡同側麵,一棟老舊居民樓的三樓陽台。
    陽台的混凝土圍欄後,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一縷嫋嫋飄散的青煙。
    狙擊手?
    那是***槍。
    “砰!”又一聲槍響!
    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左腦門便開了花。
    但他沒有死!
    強烈的痛讓他怒吼一聲,猛地拔出深陷牆體的長劍,體內殘存的“混元”內力瘋狂灌注於雙腳,猛地跺地,身體如同炮彈般衝天而起,直撲那個陽台!他要將這個暗處的偷襲者撕碎!
    然而,就在他身體騰空,達到最高點的刹那——
    “砰!”
    又一聲清脆、冷靜、精準無比的槍響!
    子彈仿佛計算好了他所有的動作軌跡,以一種近乎藝術般的精準,瞬間鑽入了他的眉心。
    血花和些許不可名狀的物體,從他頭的另一側噴濺而出!
    黑衣人的身體在空中猛地一僵,所有的力量瞬間消散,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驚愕和茫然,仿佛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以這種方式落幕。
    但他竟還未立刻死去!強悍的生命力和內力讓他保持著最後一刻的猙獰,握著長劍,憑借慣性依舊朝著陽台摔落下去!
    然而,陽台上空空如也。那個開槍的人,早已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就在黑衣人身體開始下墜的瞬間——
    原本看似已失去行動能力的紅霜,眼中猛地閃過一抹狠厲與果決!她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拾回了落在身邊的一把短刀!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手臂一揚!
    “嗖——!”
    短刀旋轉著飛出,劃出一道精準無比的寒光!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鋒利的刀刃精準無比地切過了黑衣人持劍的左手手腕!
    那隻手連同緊握的長劍,應聲而斷!與他的身體分離!
    “轟!”
    黑衣人的軀體重重摔落在胡同的垃圾堆上,掙紮著抽搐了幾下,斷腕處和頭顱的傷口鮮血狂湧,很快便徹底失去了生機,一動不動了。
    死胡同裏恢複了死寂,隻剩下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紅霜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的劇痛。她艱難地爬過去,先是從牆上費力地拔回自己的另一把刀,然後走到黑衣人的屍體旁,麵無表情地將落在在他斷腕邊的短刀也撿了回來。
    她在黑衣人相對幹淨的衣服上,仔細地擦幹淨雙刀上的血跡,動作緩慢卻穩定。然後,她抬起頭,最後望了一眼那個空空如也的陽台,心情變得複雜,目光卻沒有任何表示。
    她收起雙刀,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和頭發,捂住依舊劇痛的胸口,步履蹣跚地走出了這條充滿死亡氣息的死胡同。
    回到自己車裏,剛坐下,急促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看來電顯示,是崔水水。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按下了接聽鍵:“喂,水水?”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崔水水帶著哭腔、驚慌失措的聲音:“霜!你在哪裏?你能馬上回來嗎?”
    紅霜的心猛地一沉,一種比剛才麵對死亡時更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她:“別急,慢慢說,什麽事?”
    “陸海他……”崔水水的聲音充滿了無助,“他不見了!就突然……就從病房裏消失了!”
    陸海不見了?
    紅霜忽然回想起以前與陸海僅有的幾次接觸。剛才陽台上那個身影突然又出現在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