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天下 第八章 酒肆

字數:5759   加入書籤

A+A-


    永寧帝隨手把棋子丟給韓司禮,輕聲道:“韓愛卿啊,你說兵家那個姑娘還有崔澹回來,他們這步局該怎麽走?”
    韓司禮微微一笑聲音略微陰柔道:“恭賀陛下,天下的局該開局了。”
    儒家福地沒有幾個,位居平遙的儒廟則是其一,坐觀百家爭,莫知儒文風,寒夜風燭,平遙直上。這是當年一位大儒雨夜所言,當年這位大儒這一句話可是被掛在儒廟懸德殿許久的。隻是後來,一朝失勢,人不如狗啊。
    儒廟三殿懸德為主以求講學,儒廟大堂會議時刻,或者七十二脈問道,槐人次之,傳說是當年至聖先師遊曆回來,偶見一筆直槐樹,以此悟道,隨後親筆書槐人二字,自此它便是儒家悟道聖地,也是諸多君子賢人閉關修行之地,至於最後的曆遊殿,則是接待外來弟子前來問道之地,外來弟子贏了曆遊,即可進槐人,如若學問極其的大,即可在懸德殿刻下名字,自此青史留名。
    儒廟有三大鐵律,一來任何人進儒廟不可強進隻得參加百年一次的問道大禮一殿一問道,二來入懸德殿所修學問不可傳授他人,三來不可打攪此方天地的秩序,這些可是當年至聖先師親筆立下的規矩。
    此時,儒聖最後一絲淡淡的化身依舊淡笑著,素衣女子背著一把重劍,十分容易的拿起來,儒聖輕語道:“唉,當年離開儒廟,卻不想再開之時已然是這般樣子,慚愧慚愧啊。”
    素衣女子不理會儒聖的喃喃自語嘲諷一語打破道:“你儒聖連這點都猜不出,我儒家就廢了。”
    儒聖微微一愣隨後開懷大笑,“你師父陸魯子敬也是奇人,放著儒廟掌權人不做,非要去那釣魚台坐守,這些年可把禮聖老人家氣的夠嗆,唉,時也命也啊,你如今也是放著當今夫子氣象不管不顧,反而來懸德殿日日盤坐悟劍意,你們倆師徒真是一模一樣啊。”
    素衣女子不置可否。
    女子練劍,向來是練軟劍細劍。這位女劍客偏偏反著來,練寬劍硬劍,按理說素衣女子也是一個細胳膊細腿兒的,連十個壯漢都無法舉起來的千斤重劍,卻被她當做平常女子舞劍的軟劍一般,素衣女子之奇,不知這般,寧朝雖然開放求學,無論男女,隻是觀念嚴重,儒廟對於女弟子的收成也是非常少,唯有一些大家族子弟放知此事可是前所未有古今奇聞,況且還有極大可能性前往帝都開啟仕途,從儒廟出來的除了濂溪先生哪個不是家財萬貫之人,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
    素衣女子卻是不同,她可是整座儒廟唯一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年幼時九朝亂戰武夫以武犯禁,家人被土匪殘殺殆盡,自己日日在山野中蠅營狗苟,餓了抓些草根樹皮,如若運氣好還能逮到一隻半死不死的蟲鳥,有時候有天上的老鷹搶食,小小的素衣女子被抓的一臉鮮血。
    直至後來,儒廟開堂,禮聖一脈的後輩魯子敬遊曆歸來時,恰好碰見素衣女子,收了她為徒,還為素衣女子取了個名字,陸畔,畢竟一起姓魯多不好,都不好撩妹了……
    “小侄兒啊,你知道的,師叔這輩子的衣缽無人繼承,唉,實在悲催慚愧啊,這輩子傳不下去,我這一脈可就絕種了啊,小侄兒啊,就當幫助師叔一把了。”
    自從魯子敬把陸畔帶回來,一直以來不被人看好,畢竟一個女子罷了,就算真是讀書的種子,可又有誰會真的重用他,滿朝文武,有一個算一個曆朝曆代誰見過女的當官,就算當了官,也得外放離開勢力中心,過不了幾年再來一次大清洗,女的或許還要第一個革職,貪汙一點還要殺頭,更莫要說女官員的俸祿可是曆代大官貪汙的重點,少則一半,多則就剩下十之一二罷了,再觀天下江湖,又有幾個女子,馳騁天下。
    然,魯子敬從未放棄陸畔,不止一次的帶著陸畔來懸德殿參拜,不知多少人把這師徒倆當做蟲豸,如若不是魯子敬身份極其特殊,或許,連進入三殿的資格都沒有,一個人坐守山台罷了。
    當年儒聖還未曾證道入聖,隻是一個小小儒生罷了,不過他和魯子敬的關係極其的好,或許也是兩脈在這些年來的廟會之爭並未太嚴重,二人皆是儒生,儒廟的俸祿是真的少,還是二人輪流打工,一人照顧陸畔,一人外出教學,說是教學實則隻是去外頭搬磚罷了。
    陸畔也是把二人當做唯一的親人,名義上是師徒,實則情比親生父女更要好,雖然有過不少鬥嘴,不過鬥嘴歸鬥嘴,親人依舊是親人。
    陸畔或許年幼的影響,一直冷冰冰的樣子不愛說話,儒廟有人稱其為“冰美人”每日就是背著一把重劍在懸德殿溜達,每日把駐守的弟子嚇得心驚膽戰,陸畔用劍,一直是殺人之劍,出手凜然,一出手便不會留下活口,守著的長老們也是心驚膽戰,這小女手底下沒個輕重,身份還是如此特殊,惹不起,曆代來平輩論道誰碰上陸畔,就算誰倒黴吧,認輸還好,畢竟學問上還有劍道上,估計也不如人家,所以幹脆陸畔直接不再參加論道。
    陸畔神色有些嫌棄儒聖,一臉的不情願。
    儒聖見狀也不惱火,笑嗬嗬的飄過來,說是飄也不足為過,此時的儒聖已然跌到四品境界,半個身子都已然消散了。
    儒聖神情有些悲涼道:“小侄兒啊,師叔我……”
    “停停停,我答應,我答應,我答應行了吧。”陸畔柳眉緊皺,最後還是忍不住的輕聲問道:“師叔,您真不行了?”
    儒聖一臉的滿意拿出一塊青色如同玉璽一樣的東西交給陸畔道:“得你冰美人一句關心,老夫可是比禮聖,文聖得天獨厚的多了,此生無憾矣,這東西日後找準時機送給你那小師弟,別說是老夫送的哈。”
    陸畔原本微微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麽,突然頓悟一般,柳眉倒豎,眸子中有星星火焰怒道:“原來那“冰美人”是您傳的!”
    儒聖嗬嗬一笑,口中用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低喃到:“嘿嘿,老夫再助你一趟,姻緣呐姻緣呐。”
    隨後最後一抹笑容化為一絲清氣,遊蕩開來......
    陸畔望著手中飄落的一片樹葉,久久不語。
    而後心念一動,重劍懸浮而來,劍鳴聲錚錚不止,陸畔腳踏重劍,裹上一層黑衣,踏空離去。整個儒廟皆是鬆了一口氣,畢竟如若陸畔再繼續這般,可不知那天三殿就毀於一旦了呢。
    瀚西山門內,一身布衣的老人望著陸畔離去的場景,眼中懷念不止。
    崔澹此時正悠哉的走著,這一路上暗探,殺手甚多,一路淺隨著,崔澹也不怕,一點不把他們放心上。畢竟還有武聖一路陪行,除了三教祖師爺,恐怕這天下也沒人有把握和武聖一戰,縱然是全盛時期的崔澹,最多可以平手,畢竟踏入聖人,可不簡簡單單是修煉二字了。
    崔澹來到一處略微破舊的酒肆。
    崔澹二人踏入酒肆之中。
    來者雙手負背,著一襲白衣長袍,兩鬢銀霜,有兩縷發絲順著臉頰垂下,腰間還掛著一個葫蘆。
    這酒肆坐落臨安城不遠處,可謂是一處好地方,遠行或者來遊玩的人們絡繹不絕,不論壯漢屠夫還是孱弱書生,都喜歡酌酒一番,來往的行人走在街上,時而駐足,時而又交談幾句,好不熱鬧!
    崔澹笑道:“這家酒肆好酒不多不少,清酒忘憂君,這酒是給書生儒士喝的,還有一種叫做半崗酒,酒性頗烈,不論何等壯漢最多三碗下肚,便醉倒不起,這前麵有一座醴陵崗,名稱便是來源於這半崗酒,山嶺蔥鬱、丘岡連綿,山崗的泉水釀酒,酒香醇厚濃鬱。醴者,酒也。”
    武聖對於酒水一類很是感興趣,點了點頭大喝一聲:“小二,上酒!”
    “誒,來嘞……”
    酒肆的小二答應了一聲,接著便急匆匆的跑了過去,“誒,客官我們小店有上好的...”
    未曾說完武聖直接打斷道:“就給我上你們這最好的酒,最烈的酒,先來個十大碗再說!”
    崔澹笑了笑拿出一個酒葫蘆道:“也給我打上。”
    小二挑起破布熟練的擦好桌子,這麽多年跟著掌櫃的察言觀色,也著實有了不少收獲,這兒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小二諂媚一笑道:“好的客官,我去給您二位上酒。”
    小二急忙跑進掌櫃的身旁輕語幾句。
    酒肆掌櫃名為盧闡詠,看著或許都年老八十了,實則不然,盧闡詠今年方才六十餘歲。
    盧掌櫃慌裏慌張的小跑過來,見了來者之後,盧掌櫃卻是頓了一下。
    隨後才恢複自然,崔澹笑著把酒葫蘆遞給盧掌櫃,盧掌櫃此時不知為何滿頭大汗,滴落下來。
    崔澹吧唧一下嘴道:“就打一壺上好的半崗酒吧,我旁邊這位就按他說的做,去吧去吧。”
    盧掌櫃連忙稱是,俯身退下。
    接過崔澹的酒葫蘆,接著便轉身去打酒了,隻不過相比起剛才他的神色中多了幾分懼怕,以及敬畏,並非佩,而是畏!
    後來打酒的時候,他也有些顫顫巍巍的,似乎怕是有酒濺出去了,惹得這位“白虎崔澹”不高興。
    盧掌櫃不過一會便打好酒水,小二也上著十碗半崗酒,小跑過來道,
    “先生您慢嚐。”
    武聖自然察覺出什麽,端起一壺酒直接幹了道:“你的人?”
    崔澹嗬嗬一笑道:“這座天下,布滿了我的人,有時候一家飯館,一家算命牌坊,一家青樓都有可能有我的人。”
    “比得上鎮魔司?”
    “自然是比不上的,不過隻需要一定時間知道些什麽就足夠了。”
    武聖點了點頭道:“不愧是帝師,手筆就是大,這座天下實在有福分。”
    崔澹大笑道:“你老可別為難我了。”
    說罷,轉身叫住盧掌櫃道:“聽聞,掌櫃的還未曾有徒弟吧。”
    盧掌櫃抹了一把汗,顫顫巍巍的回答道:“如今世道好了,坊裏歲數小些的都去外邊了,又有幾個樂意留下來的學我這手藝的,還得是他們年輕人賺錢多啊。”
    “那不成。”
    崔澹搖頭道:“你要是去了,這大好的半崗酒,我豈不是一輩子也沒得喝了。”
    盧掌櫃張了張口,唯唯諾諾的說道:“您,您這不是為難我嗎。”
    崔澹擺了擺手輕聲道:“罷了罷了,盧闡詠啊,你啊老了老了,該退休了吧。”
    盧掌櫃文言心裏一緊,整個人仿佛又老了三分,崔澹見狀酌了一口濁酒,盧闡詠方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武聖不由得感歎道:“你們司天監如今可真是今非昔比了,想當年的司天監,爛魚臭蝦一群酒囊飯袋的地方,不是土匪就是什麽小盜小偷,如今卻被你治的老老實實,不愧是濂溪先生的徒弟啊。”
    崔澹放下酒葫蘆嗬嗬一笑道:“司天監不是沒有能人,隻是他們的領頭羊不行,陛下想拿我當他的棋子,製衡朝野,那我偏偏拉幫結派,看起來我是奸臣之舉,實則我越這樣陛下越高興,陛下帝王心術頗有成就啊,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