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天下 第二十一章 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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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遠侯殿下,莫再躲了。”
一略帶枯槁的嗓音響起,其內之殺意已然溢於言表。
黑夜中,一道麵具掉下,甲胄男子笑道:“不知韓司禮可是如何發現的我,竟然知道,我會從武關道直入,那麽多不為人所知的山野小路,你韓司禮可是一次沒去過啊。”
黑暗中一語幽笑道:“你怎知咱家沒去過一次呢?”
“嗬,你個宦官閹人,隻會俯首稱臣的宦官,還能有如此神通?!”
韓司禮依舊輕語道:“陛下不會讓其餘之人離開帝都,縱然數千甲又如何?不過一指一掌之間罷了,平遠侯啊,咱家如若殺了你,也有一個削藩的名義,畢竟你平遠侯在遙遠北地做的什麽,雖然天高皇帝遠,可是陛下依舊有渠道一直心知肚明著。”
說罷,韓司禮手中浮現一頁草書,飄向甲胄男子。
平遠侯方才接過,便渾身冷汗,絲絲汗珠已然垂落。
“陛...陛下是如何知曉?!”
“平遠侯啊,咱家尊您一句平遠侯,可也要給咱家一點麵子,給陛下一點麵子不是?您這一走,陛下和咱家皆是心不安啊,故而讓咱家尋尋平遠侯殿下。”
“況且今日陛下還有旨意,要讓平遠侯殿下安心便是。”
甲胄男子已然緩緩拔刀,刀芒四射,列在兩旁的樹木也已然被颶風粉碎為木屑,準確說來這颶風便是甲胄男子之五品威勢。
“如何心安?!”
韓司禮笑了笑如沐春風,一腳踏出便是直接開到甲胄男子麵前,麵色如常,僅僅一指便死死地擋住刀勢。
“這...這是道家的縮地成寸?你個宦官何時有接觸道家?!”
“平遠侯暫且還不需知道,隻需知道殿下此時要做什麽便好。”
甲胄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自然要聽司禮監掌璽監正大人的,刀勢停了,這刀意便是如同微風,更遑論內力也不是您的對手,刀勢更是銳減,我輸的一塌糊塗了。”
“想當年,本侯還拿你和一個斷臂老兵比試,看來是本侯爺眼界短了,如今和您老人家賠個不是,不過老子還是不服你,等著,等著老子日後早晚報這千甲之仇!親手讓你看看汝之頭顱!”
韓司禮麵無表情,眼眸中似是有些殺意,冰冷道:“陛下口諭,平遠侯接旨!”
平遠侯隻得下馬跪倒在地。
“臣,參見陛下。”
“平遠侯,可知罪!”
“老臣,知......”頓了頓,甲胄男子如同卸了一口氣道出最後一字:“罪!”
“揣測帝意,本是重罪,朕,念及叔侄之情,先帝老臣,且饒汝之一命,然,大寧律不敢違,便功過相抵。”
甲胄男子如獲大釋,連連磕頭謝恩。
猛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麽,略帶驚恐望向韓司禮,隻是此時的韓司禮已然微笑道:“平遠侯啊,此處馳道,常年有山野土匪,草寇流民在此肆虐,而大寧平遠侯死於山匪之下,未曾死在邊疆,未曾馬革裹屍實在可惜。”
甲胄男子徹底跪了,戰場之上麵對千軍萬馬,千騎百乘,絲毫麵不改色,此時卻是宛若一個方才失去父母的兒童,痛哭流涕。
韓司禮俯視甲胄男子冷聲道:“陛下讓我讓你安心,自然要讓平遠侯安心,不知平遠侯做甚?”
甲胄男子此時已然說不出話來,滿臉希冀的望著韓司禮。
“陛下說了,日後還有許多事需要平遠侯於宗室的聲望,於情於理平遠侯也是有資格封王的。這些日子,平遠侯可以前往平陽吳地,盡量收回世家的勢力,為平遠侯,也為了陛下和咱家定下基礎,不過這些日子還不可封王,時機未到,如若封王,天下掌兵者必追究之,於陛下臉麵也不好看,到時候平遠侯可要小心了,咱家說到這兒,便是仁至義盡了。”
“多...多謝公公。在...在下還有一事不明,還望公公可否為在下解其憂。”
“平遠侯謙虛了,既然平遠侯問,那咱家自然也得說,畢竟陛下也有旨意讓平遠侯安心不是?”
“陛下實則早就讓大內侍衛統領莫穆親自前來與之一戰!答案出乎意料,卻又意料之中,莫穆輸的很慘,一劍之下罷了,崔澹一身的紫氣東來,咱家看得最為真切,這其中很可能是崔澹布得局,陛下群臣,甚至這座天下都被騙了過去,既然輸了,那便注定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便是他可以得到北涼,陛下這兩手準備的確有順便除了平遠侯的心思,不過陛下還是收了手,畢竟宗室一家,祖宗江山不可裂土,各路大軍動蕩,諸多州郡不安,還需要宗室之人互相幫襯,而不是互相拆台啊!這才是重中之重,順便咱家再多一句嘴,平遠侯啊,你那兵馬日後可有大用啊,切莫丟了立功的機會,咱家說到這,平遠侯,看著做吧......”
說罷,身影轉瞬而逝。
落日餘暉之下,老屋子頗為冷淡,罕見的酒香飄渺而來。
“我說武聖啊,這些日子你這總是心事重重的,可不像當年天墉那般啊,瀟灑蕩然,這美酒都喝不下肚了?”
“這酒啊,自然下得了肚,可這人,可就不那麽好下肚了,帝師如今早朝,恐怕暴露許多吧,沿著這條線,一路之下,陛下難免會察覺出什麽,當年太平十二策,我便極其懷疑,濂溪先生在世之時,論棋道,棋術,說句不好聽的,你崔澹什麽都比不了,濂溪先生一胸有城府,二來布局深遠,三來心狠手辣,權臣的品質啊,濂溪先生哪一個未曾擁有,哪一個不比你輕車熟路,故而此人斷然不是久命之人,然,也絕然不會是短命之人,可卻偏偏在那個時候,上奏了一本什麽狗屁太平十二策,天下險些被顛覆了,各路藩王浩浩蕩蕩,險些天下裂土分茅,中原縱然陳兵百萬,也是難以擋住虎視眈眈的北涼鐵騎,廣陵王十八萬精兵,青州靖王的數十萬水軍,殺奔中原,陛下為了不讓祖宗江山分裂,唯有一法!”
“交出濂溪先生!”
“難道他堂堂位極人臣的濂溪先生,還看不出來這是一局死局?這豈不是自做滅亡?!他有這般愚蠢?老夫且看未必如此啊,還有你崔澹也一樣,這麽多局,光陸迷離千奇百怪的棋局啊,你這辛辛苦苦的北涼鐵騎卻是交給宗室之人,記得前朝老首輔也是對濂溪先生頗為不和啊,不讓自己的親信獲得實權,反而讓對手,你不怕他們反咬一口?你這般的目的為甚?所求又是如何?天下的人都在唾罵你,皆是做夢也想讓你死,你崔澹孤身一人,濂溪先生也是一樣,到底,你們在追求什麽?!或者是不是可以說你在掩護什麽?幫助儒聖在尋找什麽?”
“嗬嗬,不愧是武聖,一代聖人就是不好糊弄,崔澹佩服,佩服啊,怎麽猜出來的,可有證據,。說說看?”
“當年,你崔澹步入帝都,步入朝堂之時,老夫便注意到了你,朝堂之上,先帝威勢蒞臨,新來的皆是匍匐跪地,唯有你崔澹!唯有你八百年難得一遇的道家天才,紫氣東來完美的繼承人,直麵陛下,眸中可不是臣服!”
“反之,是無上的野心,無上的戰意,那是老夫已然數十年不曾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看出來了。那野心可不是一時興起,可不是年少輕狂,而是盤踞城府,問劍天下的野心,那時候,老夫便知道,這如同死水一般的朝堂該來一次大的風暴,腐朽至極的老臣該為你下位,這座天下該為你而匍匐!”
“而後,老夫遣人調查你的全部身世,此舉不為別的,就是你這濂溪先生開山大弟子的名號,還有你這雙眼睛,我就絕然不可對你放鬆警惕啊,這些年來,他人話語你從來不見,汙言穢語埋沒不了你的野心,那時候不過什麽八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倒是未曾看出來,不過老夫倒是覺得老夫的眼光依舊不比那些龍虎山天師們差!我看出你這一身的城府心性,可是讓老夫歎為觀止,如今看來,老夫果然看的不錯,不過這些還都隻是其一。”
“看來,武聖來帝都的次數小,可比得上六部大臣知道的多啊,武聖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啊,怪不得濂溪先生總是和我提起你,曾言武聖雖然從未於朝堂議事,恐怕是早就知道事情的結果。這便是你武聖的厲害,這帝都魚龍混雜的地方,看不見也摸不著的,你武聖的人,恐怕於帝都朝堂,世家早就滲透了個遍吧,怪不得濂溪先生曾交代過我,讓我務必把握好時機,和武聖聯手!”
武聖微微一愣,剛要大飲一口的手,緩緩放下,深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語。
“看來,吾小瞧了濂溪先生了。”
說罷又是苦笑一聲道:“吾這聖人又如何,證道入聖又如何,終究半輩子贏不了濂溪先生,濂溪先生死了,老夫終究還是又輸了,這日後恐怕還輸的更多,還得是濂溪先生是以待罪之身死的,神像化為烏有,氣運飄散,不然,老夫今日必然道心受損,此生恐怕無緣更進一步,日後過不了幾日,又得被人從聖人之位拽下來,唉,吾又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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