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蠕動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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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言沉默下去。
    他沒有急著去夥房,而是叫了宋月笙一句。
    “你來這邊坐下。”
    鍾言讓宋月笙坐到了那兩名女子一起坐著的長椅上。
    宋月笙不解,但還是遵照“前輩”的吩咐,直接坐了下去。
    鍾言看到,宋月笙正好坐在兩名女子中間,影像重合,仿佛左擁右抱。
    “......”
    他已經徹底明了,與宋月笙,杜平耳語幾句,又叫上阮白露。
    “這小孩剛才說夥房有人給他一根雞腿,我們去看看。”
    阮白露沒有言語,隻起身來到鍾言身邊。
    這時,鍾言聽到廚房傳來了微妙的響動。
    滴答——
    滴答——
    滴答——
    像是水龍頭沒有關緊,滴落在地麵的響動。
    可這時代,哪裏來的水龍頭。
    同時,伴隨著這聲響,在場所有的“孤魂野鬼”都一齊看向了夥房的方向。
    他們的表情變得苦澀,掙紮,就像在忍受著什麽,恐懼著什麽,敬畏著什麽一般。
    鍾言握緊晦明,走在前麵,來到夥房。
    夥房裏一派熱鬧繁忙的景象,一個屠夫正在切肉,隻是這肉的形狀總讓人感到不安,另一個夥夫則在攪動鍋中的湯羹,隱約可見眼球,心髒,腸子。
    這裏的牆壁沒有那些融化的屍骸,顯出慘白黯淡的顏色。
    鍾言來到那掌勺的夥夫身邊,開口詢問。
    “你這在煮什麽?”
    夥夫隻側頭看了鍾言一眼,卻並未做聲,而是將其中的那些內髒用勺子盛出來,放到一側的碗裏。
    鍾言伸手探了探那熱騰騰的碗,隻感覺手裏好像濕漉漉的,但又沒有任何別的東西存在。
    他湊近鼻子嗅了嗅,又舔了舔手指,隻感覺到皮膚的鹹味。
    忽然,鍾言的衣角被什麽東西拉了拉。
    他低下頭,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站在那裏,白兮兮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擺。
    那小女孩眼睛裏一片漆黑,顯得極為詭異,同時,她另一隻手指了指鍾言麵前的灶台,似乎想讓他看看裏麵。
    鍾言視線轉移到灶台,隻有已經被瓜分完,隻剩殘羹冷炙的大鍋。
    他又看向小女孩,可對方已經不見蹤影了。
    鍾言想了想,用晦明的劍柄探入鍋中攪動,似乎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鍾言看到,一張人臉在那鍋底。
    驟然,那人臉睜開眼睛,整個人以不可能的方式從那鍋中裏站起來,朝著鍾言身側撲去。
    鍾言迅速挪動身體,避開了這人影,隻見它速度極快,很快就越過了鍾言,像是撲向什麽東西一般來到了牆角。
    鍾言看到,這人影跪坐在地上,兩隻手按住地麵,就像是......就像是正在掐住某人的脖頸一般。
    盡管人影麵對的是無形的受害者,可通過它身體的擺動,鍾言還是能看出身下之人的掙紮。
    一陣風吹過,那人影隨即消散。
    夥房裏,屠夫還在剁肉,夥夫已經開始下一鍋,一切就像沒有發生變化。
    鍾言來到剛才人影掐人的角落裏,俯身查看。
    木柴燃燒的火光映照著地麵,鍾言發現,這裏有一些抓痕。
    不知道是用了多少的力氣,才能留下如此深刻,就連歲月都無法磨滅的痕跡。
    順著這些抓痕,鍾言看到,這裏的地板有一些縫隙。
    “縫隙?”
    鍾言朝著裏麵伸手,一股腐朽的味道就湧了上來,他的手指在其中摸索,似乎觸及到了什麽柔軟濕滑的東西。
    真奇怪,在這荒廢依舊的客棧,又有什麽東西能一直保持這般柔軟濕滑呢?
    鍾言整個手掌沒入其中,一陣涼意襲來,他指尖似乎觸碰到了什麽。
    隨即,鍾言收回手,他手上沾染了一些黑漆,而兩根手指之間,有一張皮革。
    這皮革不像是羊皮牛皮,至少不是那種身體表麵覆蓋著厚厚毛發的生物的皮毛。
    “這裏有東西。”
    鍾言說了一聲,阮白露湊過來,兩人借著柴火的光芒看向那上麵。
    這是大離朝的文字,與神州的文字有一定的差異,阮白露勉強隻認識一些。
    但鍾言卻能夠完全出來。
    “......《鶴鳴筆談》?”
    他看到最上麵是這樣的文字。
    繼續往下,鍾言發現這皮革上記載的似乎是一段術法的施放方式。
    鍾言不懂這些道家法術,他隻覺得這裏麵的描述有點兒眼熟。
    簡直就像......阿珀那時候一樣。
    “你能讀懂這些?”
    阮白露的聲音傳來,那與阿珀如出一轍的嗓音令鍾言有些恍惚。
    他想了想,解釋道。
    “我曾經在家裏學過一些太虛的文字,這上麵記載的是一種術法的布置操作方式,需要以祭品最純粹的希望作為養料,醞釀出最深刻的絕望,以此煉就丹藥服下,便可長生。”
    聽到鍾言的話語,阮白露表情微變,她雖然此前從未聽聞過類似的手段,可不知道怎麽的,聽著鍾言的描述,她就有一種胸悶的感覺。
    明明自己應該對這種殘忍手段早已司空見慣才對。
    “這皮革......是人皮!”
    阮白露將注意力放到鍾言手上的皮革裏,忽然說道。
    鍾言感覺手上一涼,下意識想丟掉,但最終還是拿穩了這皮革。
    在這個世界,這種東西應該日後也會經常看到。
    “你是怎麽發現它的?”
    阮白露又狐疑地問道。
    鍾言將剛才所見說了一遍。
    “你凝練的功法,或者這晦明寶劍興許與這時代有關,所以才能見到那些詭異之物。”
    阮白露猜測道。
    滴答——
    就在她話音剛落時,那水滴聲又再度響起。
    這一次,卻十分清晰。
    滴答——
    滴答——
    滴答——
    甚至連聲音的來源都清清楚楚。
    在頭頂。
    鍾言和阮白露緩緩抬頭。
    在那斑駁的天花板上,一點點鮮血正自下而上地滴落,形成了一灘一灘的血之花。
    那血液像是從地上的縫隙裏滴落的一般,鍾言看到,那洞口像是一處創傷,裏麵滿是猙獰蠕動的血肉。
    “啊——”
    一聲慘叫從大廳傳來。
    兩人立刻起身,快步趕到這裏。
    搖曳的燭光下,隻見那婢女正兩隻手按住自己的腦袋,滿是血絲的雙眼瞪大,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
    “是他,是他,他吃了所有人!”
    這女子死死地盯著角落裏的那孩子,她歇斯底裏地叫道。
    “他?”
    趙文謙盯著那不知所措的孩子,猛然回過神來。
    “他是妖邪?”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那婢女滿臉驚恐,接著叫道。
    “他是鶴鳴道人,他是鶴鳴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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