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第四聖人,出自浩氣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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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是往大膽了想。
第五位聖人還未出世,蘇平完全有機會以心學思想竊而居之。
雖然前四位聖人的姓氏擺在了那裏,可也沒有誰規定,第五聖人隻能姓王。
不試試誰知道呢?
可不知為何,蘇平並沒有這種打算,轉而問道:“夫子,那現在朝廷和浩氣宮……?”
“看來你已經意識到了。”
溫道元撫須而笑,“自第三聖人出世,朝廷與浩氣宮已經貌合神離,無論朝代如何變遷,曆任帝王始終提防著浩氣宮,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既然出了第四代聖人,想來是王朝始終占據上風。”
蘇平若有所思道。
“不,第四聖人,出自……浩氣宮。”
溫道元搖了搖頭,緩緩道。
“怎麽可能?!”
蘇平失聲驚呼,“理學出自浩氣宮?”
要知道,‘君權神授’奠定皇權無上的地位,而‘存天理滅人欲’,則是大大鞏固了當權者的統治。
怎麽看都是朝廷自己培養出來的。
就浩氣宮那蔑視皇權的態度,推出理學?
石樂誌嗎?
“看來你對如今的理學挺了解。”
溫道元意味深長的看了蘇平一眼,道:“朱聖以理學之集大成而登九境封亞聖,那時的理學,可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老夫隻念一段亡佚的記載你便明白了。”
“天地間,惟‘理’與‘勢’為最尊。”
“雖然,理又尊之尊者也。”
“廟堂之上言理,則天子不得以勢相奪,既奪焉,而理則常伸於天下萬世。”
“故勢者,帝王之權,理者,聖人之權也。”
“帝王無聖人之理,則其權有時而屈。”
溫道元一字一句,語氣低沉緩慢。
蘇平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幾句話雖然簡短,雖然委婉,但其中心思想隻有一個。
聖人大於皇帝!
皇帝如果不能秉持聖人之理,那皇權就不應該是至高無上的。
嘶……
蘇平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有眾聖書的約束,朱聖不能出浩氣宮。”
溫道元感歎一句,“即便理學一出,天下大噪,又如何敵得過社稷重器?當時的皇帝,隻是很簡單的召集一批名家儒者,對理學進行另一種闡述,就輕而易舉便挫敗了浩氣宮的圖謀,甚至將理學變成了維護統治的最佳工具。”
蘇平默然。
這個道理他當然懂,但他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理學隻是想要抬一抬聖人的地位,就落到如此下場,那心學呢?
比起浩氣宮的圖謀,這種覺醒民眾思想的學說,更加動搖皇權統治。
單憑一個人心即是天理,就不是當皇帝的能接受的。
人人都是天理了,你皇帝還算個球?
不僅如此,心學還反對理學的格物致知。
現在的理學,可是統治者的寶,這種反對跟直接反對統治者沒什麽區別。
嘖嘖,那位還未出世的第五聖人,怕是要遭罪了。
超自然世界的顯學,可不是那麽好顛覆的……
蘇平如是想到。
“你猜,我與老尹為何常年待在國子監,即便出去,也絕不離開陽京?”
溫道元笑眯眯的問道。
蘇平想了想:“為了鎮壓浩氣宮?”
“噗~”
尹東丘一口酒噴了一地,旋即咳嗽不止,顯然被蘇平的虎狼之詞嚇到。
“鎮壓談不上,隻能算留意……”
溫道元也是有些尷尬,哭笑不得道:“自朱聖事件之後,浩氣宮便徹底封閉了門戶。我跟老尹待在這裏,就是負責在國子監留意浩氣宮的動向。”
“哦,我懂了,監視。”
蘇平點了點頭。
“……其實你說話可以委婉一些的。”
溫道元有些鬱悶,“浩氣宮匿入未知之處,出入口可能在國子監的任意一處地方,說不定此時就在你我二人之間……”
話音剛落,蘇平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警惕的四下望了望。
“別聽他的,若是出入口靠近,我不可能不知道。”
尹東丘白了溫道元一眼。
“呃……”
蘇平這才鬆了口氣,接著又好奇的問道:“說起來,小子還不知東丘公的身份,敢問……?”
“你是疑惑武侯這個稱謂吧?”
溫道元笑了笑。
“走武道路子的越來越少,你不知道也屬正常。”
尹東丘不在意的喝了口酒,而後道:“一境武徒,二境武夫,三境武者,這個你應該聽說過。”
蘇平點了點頭。
“而四五六境統稱為武宗,是因為換血和洗髓的風險極大,而過程又很短,根本用不著去細分。”
尹東丘解釋道,“再往後的境界,因為太過稀少,也因為足夠強大,所以很久之前就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武道七境,哪怕寸功未立,地位與侯爵等同,幾千年下來,慢慢的就有了武侯這個稱謂。”
“……原來如此。”
直到此時,蘇平才知道那一聲‘武侯’的分量有多重,再看尹東丘的目光已經帶上了發自肺腑的敬佩。
“嘿嘿。”
尹東丘被蘇平的目光看得驕傲不已,又道:“別看換血和洗髓危險,一旦過了這兩道坎兒,前途一片光明。”
說著,尹東丘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我,是不是隻有十七八歲的模樣?”
“呃……差不多……吧?”
蘇平表情僵硬,勉強點了點頭。
尹東丘看著至少在三十以上。
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十七八的?
“告訴你。”
尹東丘突然身體前傾,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我今年正滿九十!比老溫還大上幾歲!”
“???”
蘇平差點當場嚇尿,一臉的不敢置信。
九十?
無論是從眉眼,還是從發色,又或是皮膚來看,尹東丘撐死了也不超過四十。
居然有九十?
這麽說,武道還能返老還童的?
怪不得,人家叫的是東丘公,而不是東丘侯,原來這個‘公’指的是年紀。
“七境,壽元暴漲一倍!”
尹東丘繼續誘惑。
隻是礙於永泰帝的口諭,並沒有表露出收徒的意思。
看蘇平一副怦然心動的樣子,溫道元坐不住了:“別聽他的,就算活得久又怎樣?你是沒見他四境五境那死去活來的樣子,哪怕現在,也是個半人半妖的怪物。”
這種詆毀,尹東丘哪裏能忍,當即指著溫道元的鼻子就開罵:“說我半人半妖?當年你窮得連參加會試的錢都沒有,是誰借給你的?你五境的時候得罪了人,是誰保你不死的?老東西,現在成了半聖,忘恩負義了?”
“滾滾滾!”
溫道元大怒,“你那是借嗎?明明是搶了別人的給我,害得我科舉不成,還差點被官府抓起來!我得罪人?明明是你在仙客來蹭吃蹭喝,結果我倒替你擋了災!”
“老東西!”
“老匹夫!”
二人罵個不停,蘇平看的是津津有味。
兩個八九十歲老頭兒,隔了這麽多年居然秋後算賬起來了。
當真是益友來年忘,損友走一生。
過了片刻,二人終於意識到不太合適,齊齊冷哼一聲,停了下來。
“蘇小子,老夫問你,可是打算參加今科鄉試?”
溫道元眼珠轉了轉,又看向蘇平問道。
“小子雖然學問淺薄,但的確打算試一試。”
蘇平正色回答道,“就算不能中舉,檢驗一下胸中所學也好。”
“不錯,心態很好。”
溫道元點了點頭,“屆時別誤了時間,否則督牌官可不會放你進去。”
“小子省的。”
蘇平應聲,旋即抱拳道:“不瞞夫子,學生此來有一事相求。”
“哦?速速說來!便是押題,老夫也有幾分把握。”
溫道元大喜,得意的瞟了一眼尹東丘。
尹東丘鬱悶不已,但跟儒道有關的這塊兒他的確使不上勁兒,隻能悶頭喝酒。
“學生想提前入貢院一遊,也算熟悉熟悉環境,以免臨陣失常。”蘇平誠懇道。
“這倒是從未有過先例……”
溫道元沉吟片刻,見蘇平麵色一緊,話鋒又轉:“不過此事不涉及舞弊,又是你蘇小子開口,老夫拉下臉來,倒也不是很難辦。”
“學生蘇平,謝夫子厚愛。”
蘇平喜上眉梢,連忙道謝。
“嗯。”
溫道元撫須點頭,又抬手從袖中取出一物:“你拿著這塊牌子,直接去貢院就行。”
牌子非金非石,通體溫潤如玉,其上簡單的刻了一個溫字。
蘇平雙手接過,再次道謝。
又與二人寒暄一番,蘇平這才離了國子監,往貢院而去。
“讀書人就是不要臉。”
等蘇平走了,尹東丘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悶悶不樂道:“逛個貢院而已,對你來說根本都不算事兒,還假惺惺的,跟有多難似的,偽君子一個,我呸!”
“你才不要臉!”
溫道元橫了他一眼,“老夫連牌子都送出去了,這還不算事兒?有本事,你把你牌子也給他啊,武侯的麵子,可不比我小。”
“……”
尹東丘鬱悶的喝了一大口酒。
他的那塊牌子,早就因為欠賬抵出去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權貴手裏握著呢。
這也是他剛剛沒有戳穿溫道元的原因。
“嘖嘖嘖,沒話說了吧?”
溫道元笑眯眯的拍了拍尹東丘肩膀:“鄉試之後,仙客來拜師宴,武侯大人記得賞光哦。”
哢嚓~
尹東丘手中的酒壺裂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