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給我多少錢？”闌
    從電梯出來，便是地下停車，小武站在停車場的監控死角，帶帽衛衣再加上厚實的口罩，活脫脫像是一犯罪分子。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因緊張而變形，但一開口，便暴露了自己的價值和訴求。
    價值：他知道點東西。
    訴求：他想要很多錢。
    誰知，李算隻是打量他一眼，頭也不回地甩出一句：“買通你？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任誰聽到這麽一句話，都會覺得遭受了侮辱，小武臉色漲紅，啐了一口：“你又是什麽東西？！”
    他轉身想走，卻因一個飛來的問題，停下腳步。闌
    “知道你師弟開的什麽價嗎？”
    小武愣住了，再看向李算，卻隻瞧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竟讓他並不討厭。
    小武跟著李算穿過區停車場，一眼便看到了那輛酒店的公務車，司機穿著製服，見李算沒帶行李，便主動到後座位置打開車門，並靜立在旁。
    五星級的酒店，總是能通過種種細節，讓公子哥們理所應當，讓打工人們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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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算坐上車，司機雙手輕輕關門，這本是酒店的服務流程，此時卻處處能讓人感覺到世界的參差。
    小武在不遠處頓足，他張望了幾眼，心裏還有點猶豫，直到司機把車啟動。闌
    看對方是真想走，發動機的轟鳴讓小武不再猶豫，他快步上前，到後排車門外，然後看似恭敬地敲響了車窗。
    然而，車內的李算根本不理。
    車緩緩啟動，小武有點慌了，他拉住車門，大叫了一聲，‘等一等……請等一下，等一下！’
    車又停了，車窗緩緩降下，小武對上李算看向車外的目光，聽他問了句：“你多大了？”
    小武愣了一下，老實回答：“23。”
    “你們燈光組就你學曆最高，高中畢業？”
    小武很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可李算緊接著問他‘怎麽沒上大學’？闌
    這問題就有點紮心了。小武抬頭看向李算，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但這個印象中的公子哥，看向他的目光中沒有玩味，反而有一種看不懂的東西。
    不過看不懂也沒關係，赴約就意味著可以被買通，可以被買通就意味著可以背叛，所以小武沒有絲毫猶豫地說了句。
    “沒錢。”
    李算並不相信這個答桉，隻聽到小武崔逼著一般，又問了一句。
    “你想讓我怎麽幹？”
    李算輕笑了下：“上車再說吧，我趕時間。”
    酒店的公務車並不高檔，但內飾卻很講究，小武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東瞧瞧，細看看，好像車內的一切都很新鮮。闌
    他是高中畢業不假，但就讀的卻是縣鎮高中，師資力量也就那樣，用盡全力也就是上一個民辦三本。
    考上了，去讀就是花錢，不去就是掙錢，再說這年頭，大學畢業了也就那樣，三千塊的小白領滿大街都是，還真比不上能接觸到明星的燈光師。
    再說，跟京城待著的時候，每次出去慰問失足少女，一說自己燈光師的職業，小武總能看到姑娘的眼中泛起星星眼……雖說還得結賬，但比起別人，他心靈總能收獲多一分滿足。
    他看向後視鏡，後視鏡中的李算還在用手機回複消息，他不知道這些‘上等人’每天都幹什麽，抱著個破手機，沒完沒了。
    “你想要多少錢？”
    李算突然問，倒是給小武整不會了，農村出身的爹媽教不了他什麽好的，為人處世，講究‘現貨現結’，也就是一次性的處理任何事情，我開個價，你給了錢，我給你辦一次事兒。
    這也是為什麽，他看到老姚的侄子便會決定背叛，以及他見到李算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你能給我多少錢？’闌
    小武又看了一眼後視鏡，剛想開價，卻沒張開嘴，隻因為李算看著他的眼神，沒有玩味，沒有那種你一定被買通的不屑，也沒有那種貓捉老鼠的戲謔。
    他突然想起上學時，老師說過的一句話，村鎮高中沒什麽教學秩序，每次課堂上又鬧起來，那好像來支教一樣，說話做事都透露著自己與眾不同的年輕老師，總會通紅著一張臉，給他們講大道理。
    “同學們，你們現在還不知道，我不怪你們，但知識是無價的，同學們，出身並不能決定你們的將來！”
    小武當時帶著幾分戲謔，認真聽過這話，再一聯想這老師每個月不過幾千塊工資，跟他在京城劇組當燈光的二舅老姚比，差了不知道多少，便沒當回事兒。
    可畢業之後，他卻是有點後悔了，如果自己知識再多點，是不是就不用跟‘民工’一樣，被導演們呼來喝去了。
    所以，麵對李算“你想要多少錢”的提問，小武衝動了一下，他看著後視鏡問：“您大學畢業？”
    李算挑了挑眉頭：“嗯。”闌
    “研究生？”
    “我不行，學習成績不好，當不了研究生。”
    小武念叨一句：“也是，您要是研究生，老姚不敢這麽對您。”
    李算笑了：“學問算什麽？錢多好啊，有錢了，讓研究生給你打工。咱還得找個女研究生，讓她給你生兒子。”
    小武咧嘴笑笑，緊接著卻搖了搖頭，蹦出一句：“有學問的人，都嬌貴。”
    這樣的回答引起了李算的興趣，他說：“都是人，哪兒分什麽嬌貴不嬌貴的？”
    小武搖了搖頭，怕是燈光師裏唯一的高中生讓他對學問，還有一些與眾不同的看法吧。闌
    也許是李算的和善，讓他沒有感覺到那些京城人眼中的高人一等，他又問：“我聽他們，有的叫你李老師，也有叫李製片的，我能叫你李老師嗎？”
    李算好像覺得這話更有意思，他放下手機，較有興致的問：“那我得先知道，你想學什麽啊？”
    小武想起了備品倉庫裏的那台升降機，這類機械化的裝置，總能引起男人的興趣，別看老姚每天都綁個麻繩，上躥下跳加耀武揚威，不過就是幾手假把式，小武早學會了。
    但是光不行。
    光想打的好，說是數學就得好，因為好的燈光都涉及到幾何問題，光的反射、折射，不同光的形成……那都是老姚的獨門秘方。
    小武轉過身來，沒有通過後視鏡，直接對上了李算的眼。
    “我想學學那升降機怎麽用。”闌
    李算想了一下：“韓國人那個？”
    “我還想學，怎麽把人臉上的陰影，用光打下去。”
    小武看著李算，那眼神中，有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