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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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
「早」
「我跟你說,昨天的那個劇,」
「啊~那個真的超級棒呢」
教室裏滿是班裏學生們的熱鬧聲音,艾莉莎在這背景音樂中和往常一樣翻開課本,開始預習接下來的課。
可是,她的視線從剛才開始就反複地轉向同一個地方,很明顯這副模樣並不是在集中精力看教科書。
勤勉的好學生艾莉莎同學之所以不能集中精力,理由隻可能有一個。而這個理由是一見便能夠知曉的。
嘎啦啦!
「!」
每次教室的門被拉開,她的視線都會瞬間衝向那裏,然後這視線又必定會經過身旁的座位,再回到她的手邊。所以說。
(我到底是在意什麽呀……反正,他肯定又會像往常一樣掛著一幅沒睡夠的表情走進來。根本,就沒有什麽好讓我在意的)
艾莉莎心煩意亂地撥弄著肩上的頭發,試圖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剛才那樣的流程從她到學校開始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艾莉莎自己也明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打算要轉換心情。
(我隻要跟平時一樣就好了啊……對,跟平時一樣)
她決心再不要分心,重新將目光轉回教科書……這個時候,教室門被拉開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可是,艾莉莎已經不會再看那邊了。現在的艾莉莎眼中隻有教科書。一旦完全進入狀態,就沒有什麽雜念能再擾亂她的心——
「啊,政近。早啊」
「噢,早啊」
「!?」
——看來是不大可能了。她一瞬間就亂了陣腳。
艾莉莎的身體像是觸電一樣非常明顯地抖了一下,但她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似地翻開書……雖然那一頁並不是今天要講的範圍。
「早安,艾琳」
「哎呀,早上好。久世君」
政近主動朝她開口了。到這個時候,艾莉莎才像是終於注意到一樣地抬起頭來。
她表現得很鎮定,臉上營造出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在說「昨天的事情? 嗯?發生了什麽嗎?」一樣。
但是抬起頭來看到的政近卻……
「你這是,在預習嗎?」
「啊,是啊……」
……他不知為何露出一副很純淨,很通透的笑容。
(咦? 欸? 那種表情是怎麽回事?)
政近身上散發出一種艾莉莎至今都從未見過的縹緲感覺,這感覺讓她很困惑。
「? 怎麽了嗎?」
「不……沒、沒什麽」
「這樣啊?」
艾莉莎下意識地搪塞了他的詢問。政近也沒有再繼續深究,而是開始跟坐在前麵的光瑠聊了起來。
艾莉莎一邊假裝預習,一邊偷瞄他們兩個人。
(久世君……看起來好像有點,沒精神?)
這是艾莉莎看到政近之後產生的感想。
兩人聊天的內容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營養,可是盡管如此,政近給人的感覺卻真的很縹緲虛幻。不知道該說是讓人很在意還是該說總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那麽一點帥——
(呀,我在想什麽!)
昨天回家路上的那一幕又在腦海中閃現,艾莉莎慌忙掐滅了這樣的念頭。
(我又沒有……!對。反正他肯定又隻是睡眠不足而已)
睡眠不足,所以看起來才有點沒精神,僅此而已。艾莉莎如此說服了自己,但真的開始上課之後……
(他沒睡……)
政近不僅沒有打瞌睡,甚至連哈欠都沒有,何止如此,他居然表現出與往常迥異的認真態度在聽課。他沒有忘帶什麽東西,下課時也沒有火急火燎地趕作業。
而艾莉莎卻與政近正相反,她徹底亂了陣腳。
她滿以為一夜過去,自己看到的又會是那個沒幹勁的政近。結果他露出這樣一幅認真的神氣,自己就總是會控製不住,聯想到昨天的那件事。
『不會再放你孤身一人了。從今往後,我會在你身邊支持著你』
政近說出的話,他的表情,這些都在腦海中複蘇,繼而讓她的臉一下子燙起來。
(難道說他是認真的……為了我,打算從平時開始就端正態度……?)
這種想法一旦在腦海裏出現,艾莉莎頓時覺得害羞極了,並且左右搖起頭來。
「九條同學? 你怎麽了嗎?」
「欸? 啊,對不起,我沒事,真的。」
這是第四節課,體育。
排球賽進行到當中,艾莉莎突然開始搖頭,引得一位同學露出驚訝的表情。艾莉莎就像是要甩開她的視線一樣,用淩厲的攻擊把球叩向對方陣地。
對運動神經超群,個子也很高的艾莉莎而言,排球賽簡直是她獨占的舞台。
對方的隊伍裏雖然也有排球部的成員,但艾莉莎相比她們毫不遜色,甚至比她們更勝一籌。
然而,雖然於攻於守她都展現出了驚人的活躍,此時艾莉莎的心卻不完全在場上。等她回過神,她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盯著體育館另一側的政近了。
(久世君……你還好嗎?)
政近一早就是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艾莉莎在擔心他。
體育課是男女生分開上的,現在體育館中間的天花板上垂下來一張大網,把場地分成了兩半,各用於男女生的比賽。就算艾莉莎的視力是裸眼15,要越過這樣長的距離和細密的網眼,她也很難分辨出另一邊場地上誰究竟是誰才對。
可是不知為何艾莉莎就是能清楚地找到政近的所在。……要說為什麽,各位讀者朋友一定都很明白理由,但至少艾莉莎還沒有意識到。
「啊……」
就在這時,想不到隊友打來的球居然直擊了政近的後腦。
政近踉蹌了一兩步倒了下去,剛才的隊友慌忙跑向他。
「九條同學!」
「!」
從背後傳來的一聲喊叫把艾莉莎的意識拉回現實,隊友這個時候正要發球。
艾莉莎幾乎是憑著反射動作鑽到了球的落點處,並且就要把它再叩向對方陣地……但她同時發現對手隊伍中的排球部成員也跳起來想要攔截,於是艾莉莎改變了計劃,她輕輕挑起落來的球。
球劃出一道很小的弧線,越過對方的封鎖,落在她們的陣地上。周圍響起歡呼聲,擔任裁判的老師吹響哨子。
「比賽結束!b隊獲勝!」
艾莉莎一邊漫不經心地跟歡呼的隊友致意,一邊朝牆邊走去,為下一場比賽騰出位置。她忽然發現政近不見了蹤影。似乎是到了體育館外麵去。
「準備好了? 好,比賽開始!」
老師吹哨開始了下一場比賽,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
艾莉莎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悄悄地溜出了體育館。
◇
「所以說啊~什麽叫『球是我們的朋友』,根本就隻是幻想而已好不好!」
政近坐在體育館外的台階上,一邊揉著後腦,一邊小聲發著牢騷。
雖說政近的運動神經算是不錯,隻不過唯獨從以前開始就極其不擅長球類而已。
總之就是跟球類運動合不來。他跟球之間別說是朋友了,甚至可以用弑親之仇來形容。
打棒球就是毫無疑問地迎來觸身死球。
(譯注:指投手將球打到擊球手身上的情況,此時擊球手會自動地進入一壘。日語將這一情形稱作dead ball(デッドボール),英語則稱作hit by pitch。)
打籃球就一定會挫傷手指,小學時期玩躲避球的時候,球就像有了自動跟蹤功能一樣連續五次飛到了他的臉上。雖然觸臉不算出局,但政近還是被送進了醫務室,這件事也因此成為傳說。
有這樣的吸球體質,去當足球的守門員一定能大顯身手,可惜對政近來說,對手每一次射門都要給自己帶來一次劇痛,這種運動他實在喜歡不到哪裏去。
「唉……」
他垂頭喪氣地深深吐出一口氣來。這個時候,肚子也跟著發出了哀鳴。
「肚子餓了……」
是的,政近之所以一早都沒有精神,主要原因在於他的肚子。
艾莉莎擔心政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但其實根本就沒有那回事。他隻不過是因為一早和有希鬧來鬧去消耗了體力,沒顧上吃早飯所以肚子餓了而已。
順帶一提,政近之所以沒有在上課時打瞌睡,是因為昨天晚上他沒有跟有希開觀影交流會所以睡得很早,沒有忘帶東西則是因為前來迎接有希的侍從(不知為何對方知道政近的課程表)提前替他準備好了。
也就是說,所以那一切都不過是艾莉莎的多心……然而這些當然不是艾莉莎現在能知道的。
「久世君,你沒事吧?」
「啊?」
身旁突然傳來帶著關切的聲音,政近一下子抬起頭來,然後看到艾莉莎正擔心地低頭看著自己,他慌忙擺正坐姿。
「艾、艾琳?你怎麽了啊,突
小說
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因為,我看到你好像受傷了……」
「啊,果然是被別人看到了啊……不,不過我這個也不能算是受傷……」
政近尷尬地縮起脖子,他也很清楚剛才那一幕實在是很丟人。艾莉莎則在政近身旁坐下,然後仍舊用很掛念的表情對他表示關心。
「真的沒事嗎? 要不要去醫務室?」
「不,我真的沒事啦。就隻是因為體育館很熱所以出來透透氣,我休息一下就會回去」
「……這樣啊。對了,你等一下」
「欸,噢……?」
政近不由得朝後躲閃,因為艾莉莎朝他伸出了手。她接著撥開政近的劉海,把自己冰涼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對熱得受不了的政近來說,那種冰涼的感覺很舒服。他不由得眯起眼睛來。接著艾莉莎又把手按在她自己的額頭上比較溫度,過了幾秒,她皺起眉頭說。
「這樣,還是判斷得不是很清楚啊」
「是、是嗎……」
艾莉莎聳聳肩膀,抱起雙腿再次坐下來。接受了艾莉莎的關心之後,政近則是……
(e cup……真的嗎?)
腦袋裏冒出了差勁到極點的念頭。而且還盯著她看個不停——盯著艾莉莎白皙修長的美腿,以及被擠壓變形的雙峰。
他又想起了昨夜有希說過的話。之前他就覺得艾莉莎在同年級的女生裏也算相當大的,但妹妹暴露出來的cup數值這種情報實在太過鮮明,對青春期男子而言太過於刺激了。
(不對等一下……cup是推斷的,那也就是說搞不好可能比這個還要更大!?)
政近腦海中的青春期回路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最大功率。有一種理論說食欲與性欲相關聯,或許他正是受到了那樣的影響也說不定。
艾莉莎這時正在梳著剛才撥起來的劉海,完全沒有察覺政近腦海中的下流想法。她慢慢地把頭發束到腦後,接著把橡皮圈叼在嘴裏,試著重新把它們綁好。
毫無防備的脖頸,以及從體操服袖口中可以窺見的白皙腋部就這樣突然闖入政近的視野。
(什、什麽————!? 居然是腋下走光!? 你這家夥是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吧?!)
當然不可能是故意的。說到底艾莉莎恐怕連腋下走光的概念都不知道。這也是政近心裏明白的。
可是,正因為明白,正因為這種行為完全是當事人無意識之下采取的……其破壞力才會非比尋常。
政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每當艾莉莎的手臂有動作,她的袖口就會一晃一晃,腋下與胸部的境界線就會若隱若現。
(有希……我說的,我說的就是這一幕啊!)
政近再一次確認了,果然『隻露一點』才是正義。艾莉莎這個時候綁好了頭發,她放下手,搖了搖頭。
「……怎麽了?」
「啊,沒……」
然後終於注意到了政近的視線,並且稍稍和他拉遠了一點距離。政近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口,隻能讓視線四處彷徨。
艾莉莎帶著訝異的神色看政近,但她再沒有繼續說教他,而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地站起身。
「你還是先喝點水比較好。」
「欸,啊,噢……」
雖然心想「不,可我也沒有什麽中暑或者脫水的預兆啊?」,可是麵對鮮少地展現出溫柔的艾莉莎,政近總感覺有點愧疚,所以也隻好乖乖地照做了。
他們繞著體育館走了半圈,一直走到操場和體育館中間的洗手台附近,然後打開水龍頭並且把它擰向上。噴出的水花衝進政近的嘴裏,這種冰涼感覺突然讓他覺得一陣口渴,並且不由自主地大口喝了起來。看來身體失去的水分比預想得還要更多。
(沒想到,原來艾琳的判斷居然是對的)
政近心想著這些關掉水龍頭,一邊擦嘴一邊漫無目的地往旁邊看……
(oh……)
結果身旁同樣在喝水的艾莉莎讓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沒有像政近那樣,而是把水開得很小,輕啄噴起來的水花。此時的艾莉莎眼角顯得很溫柔,修長的睫毛勾勒了她的碧藍眼睛,絲綢一樣的銀發被她用指尖撩起,掛在耳朵上,動作充滿誘惑感。
再加上出了汗的雪白肌膚和身體前傾後愈發強調出自己存在感的胸部等等,政近心中屬於男孩的部分受到了超過其承受能力的刺激,一種不同於空腹和暑意的東西讓他頭暈目眩。
「呼……」
艾莉莎喝完水後站起身來,她聽到身旁傳來了不一樣的水聲,於是便轉過頭……
「……」
「欸,久,久世君?!」
然後她看到把水龍頭完全打開,用水把頭衝了個遍的政近。
幾秒後他才從水龍頭下縮回腦袋,從後腦勺向前梳著頭發甩開上麵的水滴。
「你,你在做什麽?」
「啊……我想要(物理地)冷靜一下腦袋」
政近的頭發和下巴都滴著水,但他卻莫名地露出一副煩悶的表情,這種異樣的氣氛讓艾莉莎也不得不點頭接受他的說法。
「哎呀哎呀,久世君你怎麽了呢~?嬌豔欲滴的男生?」
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政近驚訝地扭頭一看……接著不由得抬頭望天。
「瑪莎學姐,你好。我隻是稍微冷靜一下腦袋,請不要擔心我」
站在他身後的是穿著體操服的瑪利亞,她似乎是在操場上體育課的那一組。此時瑪利亞正用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臉,同時好奇地望著整個臉都轉向一邊的政近。
「怎麽了嗎? 天上有什麽東西嗎?」
「天上有雲啊。」
「是呢」
「有雲是理所當然的啊,你們在說什麽傻話……」
艾莉莎很無語地說道。但就算她這樣說,政近也無法放下視線。要說為什麽,那當然是因為大姐姐的大姐姐今天也非~常地大姐姐。
(真是的……體操服真是太棒了!)
這一刻,政近明白了為何體育課是男生和女生分開上的。這樣的景象要是時時刻刻出現在近身處,健全的男子高中生哪裏還會有心思上課啊。
政近眺望著天空,漫無邊際地想著這些事情。
「這麽濕淋淋的……你有可以用來擦的東西嗎?」
「呃,沒有。不過也可以等著它自己晾幹……」
政近在腦死狀態中隨便地回答了瑪麗亞。正因為他現在反應非常遲鈍……所以才慢了一步。
「來~低頭~」
「欸,嗚哇!」
回過神來,他發現瑪麗亞正在和自己咫尺之遙的地方,近得好像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政近條件反射地低下頭,接著頭上就被蓋住毛巾,好好地揉了一通。
(這、這是什麽情況!這種事件,我以前可從沒見過啊!?)
被美少女學姐擦頭,這種超越預想的展開讓政近陷入了混亂。
但是,就算思考是混亂的,他的本能卻依舊誠實。政近的視線努力地越過亂舞的毛巾,在其縫隙間鎖定瑪麗亞宏偉的大姐姐。
「好,完成了~」
「噗,哇,噢」
不知道瑪麗亞有沒有發現這一點,作為收尾,她把毛巾團成一團揉了揉政近的臉,然後滿足地點了點頭。
「怎麽樣,是不是清爽了很多?」
「嗯……然後,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狗一樣。」
「哎呀~秋田犬?」
「不,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狗……對不起,我就隻是一隻沒被被訓練過的廢狗」
「? 淘氣的小汪汪也很可愛唷?」
「哈哈哈……」
學姐的天然發言很微妙地偏離了政近想表達的意思,這讓他愈發有罪惡感了。對聖母一樣的學姐施以帶邪念的視線,他感到非常抱歉。
政近的手突然被從身後拽了一下,接著他聽到有些不悅的聲音。
「好了,快點回去了,久世君。瑪莎也是,你也該回去上課了吧?」
「欸~可是姐姐才剛來這裏呀?」
「……算了。總之,我們要回去了。」
「好~放學後再見~」
「啊,好的。再見了。謝謝學姐的毛巾」
在被艾莉莎拽著手回到體育館之前,政近沒有忘記對笑眯眯揮手的瑪麗亞道謝。
(啊~這下肯定又是那種劇情了。又要被艾琳說是「不潔」或者「下流」什麽的)
政近被艾莉莎拽在身後,心中已經做好了承受她侮辱視線的覺悟。實際上他確實用下流的視線看了瑪麗亞,所以對此也無可反駁。
走到體育館近處,艾莉莎突然站住腳步,朝政近回過頭來。看來他的預想成真了。
「所以……你現在沒事了嗎?」
「欸?」
「頭,不是被球打到了嗎。沒有好好冷卻,現在不要緊吧?」
「……啊!」
到這個時候政近才意識到。艾莉莎大概以為他是為了鎮痛才用涼水澆頭的。
(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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