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終章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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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聽從統也和政近的指示,排著隊走出禮堂。而在更高的地方,有兩個人在俯覽著這一幕。
「嗬嗬,哥哥大人還是太天真了」
設置在觀眾席上方的調光室裏頭,有希單手端著紅茶,悠然地笑著。靠在椅背上,俯視著站在台上注視著學生們離開的政近,從容地把腿重新盤一下。
「如果哥哥大人有心,這場鬧劇就會馬上結束了吧……是給夥伴成長的機會嗎,還是因為熟悉的對手而多了分寸……」
有希一邊往茶杯裏倒紅茶,一邊冷淡地俯視著政近。
「不過,沒關係……如果隻是那種程度的話,終究不是我的對手。這種天真,不久後就會讓他身敗名裂……你不這麽覺得嗎?」
有希頭也不回地問道,侍立在斜後方的綾乃微微歪著頭。
「是這樣嗎?雖然我認為政近大人和艾莉莎大人都十分了不起…」
聽到綾乃感到奇怪似的聲音,有希有些破壞氣氛似地放下杯子,皺起眉頭的轉過頭來。
「綾乃……」
「是,有什麽事嗎」
「不懂啊……你不懂啊。在一場戰鬥結束後,無畏地,遊刃有餘地,如果有必要再加點眼影!無謂的居高臨下地作出評價!這也是,扮演出強角色的重大元素喲!?」
有希握住拳頭放在椅臂上賣力地說著,綾乃老實地低下了頭。
「非常抱歉,是在下款學寡聞了」
「真是的,可靠一點呀……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麽才負責這t熱死人的音響照明」
照明設備發出的熱氣蒸騰的房內,有希鬱悶地用手啪嗒啪嗒地扇著臉。綾乃立刻從口袋裏掏出扇子,仰望著主人,躊躇地開口。
「請恕在下冒昧……不知,有一件事當講不當講」
「什麽?」
「像那種強角色的演出……不是最後會輸的人做的嗎?」
「……」
「還有,剛才我也提過您了……調光室內嚴禁飲食」
「……」
順著綾乃的視線,有希低頭看了看放在燈光操作盤上的茶杯……急急忙地重新並攏雙腿,小心翼翼地拿起茶杯。
「……綾乃」
「是」
「……收拾一下吧」
「在下知道了」
◇
爛攤子順利收拾後,在不見人影的禮堂裏。政近和艾莉莎並排坐在觀眾席上,望著空無一人的舞台。
其他學生會成員也先回去了,講堂變得空蕩蕩的。短暫的沉默過後,艾莉莎低聲嘟噥了一句。
「我覺得,她很尊敬你」
「……?」
政近聽了這突如其來的話,內心正納悶著,默默地等待下一句話。於是,艾莉莎就這樣看著前麵,確認地說道。
「穀山同學,說的。因為憧憬……你和有希同學,這獨一無二的組合。所以,她放棄了。
「啊↘啊↗……」
聽到這句話,政近才恍然大悟。
一直,都覺得沙也加的態度有些違和感。
和平常理性的她不一樣,像是被憤怒和憎惡附了身一樣。不過,這樣一說的話也有同感……正因如此,政近很明白沙也加的心情。
(這樣啊,你……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啊)
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麽沙也加沒有加入學生會呢?
如果想成為學生會會長的話,在一年級時就加入學生會是很合理的。實際上,她在中等部的時候就是這麽做的。相反,如果沒有這麽做的話,說是已經放棄了對有希的複仇也不奇怪。
雖然……實際上確實如此。沙也加自認不是有希的對手,便主動退出了。恐怕是在承認政近的實績的基礎上,毫不懷疑政近和有希會一起再參選。
但是,現實卻是政近選擇了,與有希是對立麵的候選人艾莉莎一起參選。
(這是……承認不了的吧)
在她的眼裏,我是怎麽樣的呢?她是懷著怎樣的想法認輸的?那決斷被踐踏的時候,她又是怎麽想的呢?
那份期待和信任被辜負時,內心的痛苦。一想到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政近就被罪惡感壓垮了。
「我,會努力的」
「……?」
聽到艾麗莎的宣言,低著頭咬牙切齒的政近抬起了頭。
「如果你選擇和我一起參選是……沒錯的話。有朝一日,我要取得穀山同學認可。」
那直率的話語,積極的思考方式,讓政近產生了強烈的羨慕。跟隻顧著俯首罪惡感的自己不同,她那堂堂正正昂起頭往前走的姿態,對政近來說耀眼得胸口發悶。
盡管如此,現在還是很感謝艾莉莎這麽積極的思考方式。低著頭也沒有,有這些時間的話,還不如往前看。
「……是啊,為了讓穀山承認到……我也會努力的。來年,至少,要讓她想投票給我們」
「是呢」
兩人互相點了點頭,政近和艾莉莎再次堅定了決心。
這已經不隻是兩個人的戰鬥了。傷到沙也加,把她當成了墊腳石,就不允許讓她看到些不像樣的戰鬥。
(結果最後,還是為那家夥的眼淚所感動到了)
政近想起兩年前看到沙也加的哭臉而露出苦笑。
對於這樣的政近,艾莉莎猶豫地開口。
「……呐,可以問問你你嗎?」
「嗯?」
政近中斷了思考看向艾莉莎,但艾莉莎隻是就這樣看著前麵,一臉煩惱的樣子,遲遲也說不出下一句。
不過,短暫的沉默後,她終於看向政近問道。
「……為什麽,不是有希,而是選了我一起參選?」
「……」
聽到這個問題後,政近緩緩地眨了眨眼,忽然看著天花板。這次,換成艾莉莎靜靜地等待政近的回答。
「……我,會和和有希組織學生會……是因為我無法拒絕那家夥的請求」
過了一回兒,政近口中冒出了一句問非所答,猶如獨白的話。
但是,艾莉莎默默地傾聽著。政近也沒在意艾莉莎的反應,繼續說下去。
「也有……想支持那家夥的目標的想法。不過,要說最主要的……還是內疚吧」
「內疚……?」
「……」
聽到在意的單詞,艾麗莎不由得反問道,政近卻依然目視前方,什麽也沒說。
從那個姿態,艾莉莎明白政近是在麵對自己的內心,而吞回自己的疑問重新看著前方。
「所以吧……一直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和周圍那些為了夢想和目標拚命努力的人相比起來,自己的原動力盡是些不入流的東西……總是想著這些自虐般的事」
成為征嶺學園的學生會會長。這本來是,政近要完成的課題。
而將這些推給了妹妹。正因為有這份罪惡感,政近才拒絕不了有希的請求。正因為有這種內疚,所以無論做什麽都沒有成就感。
將背負的責任和理由都推給妹妹,在幕後偷偷摸摸搞些小聰明,真受不了這樣卑鄙無恥的自己啊。
「幕後副會長,說是什麽很帥的形象……說到底,隻是我不想站到舞台上罷了。因為沒有決心可以堂堂正正地當副會長,所以盡是在做些幕後工作」
聽到政近這樣貶低自己,艾莉莎感到非常揪心。
沒有這回事。沒必要這樣貶低自己。盡管很想這樣說出來,但由對當時的政近一無所知的自己來說,這句話無論如何都顯得很膚淺。
如果是有希的話,也許能安撫他的心。
如果是瑪麗亞的話,也許可以溫柔地包容他的心。
統也的話,茅咲的話,綾乃的話……這樣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在腦海中,無力到胸口嘎吱作響。
為什麽,我會這樣呢?
為什麽,我就是挨不近人心呢?
隻要能讓眼前的少年的心,哪怕隻有一點,可以放鬆下來的話,我什麽都想去做。但身體動彈不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隻是,隻能,默默地聽著他的訴說。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艾莉莎的苦惱,政近從眺望遠方的表情一轉,浮現出有點害羞的表情。
「不過……這次不一樣」
「……?」
「這次是,我遵從自己的意誌決定指向副會長的……和你一起」
就在這時,艾莉莎才想起自己問的問題,為什麽選擇了自己而不是有希。意識到他正在回答著自己。
「所以,就是說……沒有比起有希,才…而是根據自己的意誌決定和你參選的……怎麽說呢,我還是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誌做出這樣的決定,比起那些……就是,那個,呃。……就是那種感覺」
看到政近逃開視線撓著頭,突然泄了氣的樣子,艾莉莎不禁噗嗤一笑。
同時,察覺到自己的存在成為了讓政近的心向前邁進的幫助,心中充滿了喜悅和安心……一種難以名狀的癢感蔓延開來。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想聽你說得更清楚一些?」
艾麗莎惡作劇般地說著,臉上洋溢著一種渾身發癢的幸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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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於是,政近露骨地背過臉去,簡慢地回答道。
「好煩耶,這很害羞的啊。而且你大概都知道了吧」
「真是很對不起,我不太明白。再說得淺白點?」
「你不是在笑嘛。我才不說咧。而且,你又是為什麽呢」
「什麽?」
麵對露骨地露出壞心眼笑容靠近的艾麗莎,政近立刻回擊。
「為什麽你會答應和我一起參加競選?請你簡單易懂地告訴我?」
「哎呀,這很簡單而已」
麵對無奈反問的政近,艾麗莎從容地微笑著,理所當然地說道。
【Пotoy чto эto tы 】 因 為 是 你 呀
實際聽到這句如此簡潔的回答,政近拚命忍住不讓自己的臉頰抽搐。
「啊…那是…什麽啊?」
政近壓抑著內心的動搖,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來,艾莉莎大概以為用俄語來回答也沒事。
露出呼呼得意的樣子,撩起披在肩上的頭發,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是是」
政近也站了起來,為了不讓艾麗莎察覺自己的動搖,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懶腰。
(靠,這可能比穀山的眼淚還管用)
政近想著這下可不得不要動真格了,不禁對自己的單純感到苦笑。
(不過,嘛……也不壞吧)
至少,比過去那樣隻以罪惡感為原動力要好得多。
這麽想著,政近心情愉快地追著走向入口的艾麗莎。
「說起來……」
「嗯?」
走在前麵的艾麗莎突然停下腳步,冷冷地回過頭來。
「久世君……那個是怎麽回事」
「咦?」
看到政近不解地歪著頭,艾麗莎的臉頰微微泛紅,目光變得嚴肅起來。
「就是那個啊……問我的胸圍是多少……」
「…!啊,那,那個……」
聽到艾莉莎的話,政近想起在議會時自己做過的事,視線彷徨得到處亂竄。
「呃…沒有,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女生以前說過這種話……放心吧。我沒跟別人說過,那也隻是我的猜測」
「……」
「不,真的真的隻是不經意地談到啊……那個……就是那個動漫中,一個e罩的角色出來了,然後我說『現實中的e罩沒這麽大吧』,之後那家夥就說實際上艾琳就是e罩左右……」
艾莉莎用著絕對零度的目光盯著苦辯的聲音漸漸虎頭蛇尾的政近……過了一會,她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政近覺得總算得到原諒後,拍著胸膛鬆了一口氣時,傳來了一句很小聲的低語。
【勉強正確】
政近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但一想起這是剛才議會時問的回答後,一下子混亂到極點。
(勉強?勉強是什麽玩意啊!?大一點?小一點?偏向f的e?還是偏向d的e?嗚啊啊啊啊———到底是那一邊啊!?)
突然暴露的了不可忽視的情報,使政近的青春期爆發。不在意政近的那副樣子,為了掩飾自己的表情,耳尖發紅的艾麗莎迅速地走出了禮堂。入口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禮堂內一片寂靜。
之後——
「到底是那邊啊啊啊啊!!」
在空蕩蕩的禮堂裏,一把青春期男生的呐喊響徹了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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