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想了許久，認為很可能跟隱藏在王座深處、這個世界的底層機密有關，但現在誰也沒法參透。
    幾個人默契地沉默片刻，蕭珊又道：“她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雲起瞬間捏緊了拳頭，心裏氣惱：這麽重要的事，你竟然不早說？
    考慮到現在守護騎士能打自己這樣的小骷髏十個，表麵上客客氣氣地問：“騎士大人，那她跟你說什麽了？”
    蕭珊其實不願意再打擊這個一天之內慘遭許多變故的骷髏人，但見從後視鏡見他身子前傾，求知欲十分強烈，不由輕輕歎息，道：“她說，你的未婚妻很不錯。”
    在旁邊豎起耳朵八卦的慕狗仔聞言，眼裏閃過一連串的問號。
    蘇蘇也怔了怔，表示聽不懂。
    或者說，她們跟蕭珊一樣，都認為聽懂了，但又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譬如，蘇悠悠跟薑小朵之間，有什麽超出正常友誼的關係？
    車外春回大地，入目綠意盎然。
    車內的空氣中充滿了尷尬和憐憫的氣味。
    倒是雲起自己反應了兩秒，如釋重負，長舒口氣靠在座位上。
    那妮子果然還是念著他的。
    你的未婚妻不錯，你專心守著她一個人就好了，不要再去招惹別的女人。
    天空中，有輛私人飛機橫空而過，發出巨大轟鳴。
    雲起望了一眼，隻當是道意外出現的風景，並沒有看出什麽。
    飛機上，盧欣紅著眼，目光掃過地麵那輛越野車，也沒有看出什麽。
    她此次特意前來參賽，除了重新向雲起證明自己，就是知道他會在離開時遭受襲擊，早已做好了與他並肩戰鬥、甚至為他而死的心理準備。
    可萬萬沒想到，就在決賽當天早晨，她意外地驅除了騎士長古辰身上的亡靈天災，從一個不太有人問津的祭司，轉眼變成了全聯盟、以及全神殿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於是，教皇下達了死命令，一定要將她安全帶回神殿，一根頭發都不能少！
    古辰理所當然地將她就地保護起來，考慮到她跟雲某人有段不清不楚的逃生經曆，便派人限製了她的行動。
    盧欣隻能再次錯過了他，並且眼睜睜在直播中看著他隨那列車被炸飛上天。
    一杯熱咖啡遞到了身前。
    “祭司，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
    來人是古辰，負責把她帶回神殿的人。
    全世界夠資格讓聖殿騎士團團長親手遞飲品的人根本沒有幾個，平民出生的盧欣不管自己心情有多糟糕，都不敢有絲毫怠慢，下意識地雙手去接，嘴裏道：“謝謝。”
    古辰卻將杯子收了回去，糾正道：“祭司大人，不要忘記我跟你說過得——以你如今的身份，教皇以下，對任何人都不需客氣，更不能惶恐。”
    盧欣怔了怔，換作單手伸過去接了杯子，努力學著電影裏的大人物那樣讓自己顯得高傲冷酷些，問道：“騎士長，他真的死了嗎？”
    剛剛的直播畫麵斷得很突兀，全世界都隻看到骷髏人詐屍，然後就什麽都沒了。
    隨即，聯盟官方宣布重大喜訊，雖然玩家們經過浴血奮戰也沒有誰親手殺死那個惡魔，但已經百分百確認了屍體身份，為禍世間數月之久、令無數玩家聞風色變的雲起，已經死亡。
    至於那家夥真正的死因，以及列車爆炸的原因還在調查中，初步推測是守望軍與雲氏財團之間的內部鬥爭，大元帥方乾不願意看到雲家少爺做大，於是預備了大量炸藥將其炸死。
    通告最後聲明，雖然雲起是守望軍和聯盟共同的敵人，但列車上的數百名乘客是無辜的，對此聯盟決不姑息，並號召全體玩家即日起開拔向北，以全麵戰爭的姿態挑戰方乾組建的橫貫線！
    古辰想了想道：“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從那樣猛烈的爆炸中活下來，所以雲起肯定已經死了，至於後來那個——恕我直言，所有亡靈生物都是應該被聖焰燒死的邪妄。”
    盧欣默然片刻，接受了他的說法。
    古辰或許算不上全球最強的人類，但絕對可以競爭一下全球最抗打的人類，如果連他都頂不住，那麽雲起的確隻有死路一條。
    騎士團長的臉色十分嚴肅，道：“如果你仍然心存不甘，想要查清真相替他報仇，那就更應該振作起來爭取力量，而且現在並不是繼續操心一個死人的時候，你該為自己的處境好好考慮考慮了。”
    “我的處境？”
    盧欣怔了怔，才發現機艙裏的工作人員都已經被遠遠遣開，前後都有騎士團的精英和心腹把守，以確保二人的談話不被任何人打擾。
    她忽然有些心慌，但旋即打消了那點兒可笑的猜想。
    在平民中她或許是個大美人，但還遠不至於令見多識廣的古辰變成禽獸。
    更何況對方那位美麗的夫人她還親眼見過，年輕時候絕對是能夠媲美薑小朵、蘇悠悠的絕色美人，便是如今盧欣跟人家站在一起，頂多也就算片襯托鮮花的綠葉。
    她定了定神，虛心請教：“我的處境有什麽問題嗎？我剛剛解除了雲起的亡靈天災，教皇冕下說會提拔我保護我，以光明神殿的實力，我應該已經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吧？”
    “早上的時候的確是這樣，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
    古辰十分嚴肅地在她對麵坐下來，道：“雲起死了，就算聯盟手中他留下的病毒樣本依然有效，但若是這個時候世上再出現亡靈天災，宇文晉連個背鍋的人都找不到，他肯定不敢輕易使用，更何況那病毒樣本等級隻有30多級，等大家等級高了早晚都會有別的手段能夠解除、甚至免疫——所以你能解【亡靈天災】這條優勢，已經不複存在。”
    盧欣皺皺眉，的確，飛鳥盡、良弓藏，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一種藥隻有世上存在對應病症的時候才顯得有價值，雨傘也隻會在下雨天才會被人想起。
    她可沒有能力讓那病症永不消失，或是讓雨永不停止，以此維係自身的地位。
    古辰接著道：“如果僅僅是這樣，就憑教皇先前的承諾，起碼你仍然可以平安渡過一生，無人可以打擾，但壞就壞在，薑小朵成為了黑暗女王。”
    薑小朵變成黑暗女王離開，原本盧欣是有些欣喜的，她覺得如此一來就少了個“情敵”，隻是現在雲起自己都不在了，這些便也沒了意義。
    所以聽到這話，盧欣頗為奇怪：“黑暗女王跟我有什麽關係？”
    古辰壓低了聲音：“接下來我要跟你說的，你要守口如瓶，誰都不能透露。”
    盧欣有點兒被嚇到：“那我可以不聽嗎？”
    “不能，因為教皇不會因為你不知情而放過你。”
    又一次了。
    盧欣總算注意到，作為神殿內部人員，古辰今天始終沒有敬稱“教皇冕下”，而是直呼“教皇”。
    她的心跳怦怦加速，努力點點頭道：“好，你說。”
    古辰緩緩道：“末日降臨後，神殿的圖書館也發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出現了很多從前沒有見過的藏書，我的妻子曾經在裏麵看到過一條秘辛：在這個遊戲世界裏存在著三個一級君王的王位，其中光明與黑暗各占其一，觸發條件就是：黑暗女王蘇醒。”
    說到這裏，古辰自己都暗暗後怕，那天在江南市當街堵截雲起二人失敗後，薑小朵曾經單獨找他詢問過【天啟】技能的秘密，那時候他還以為對方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嗤之以鼻。
    現在想想……
    簡直太可怕了！
    跟自己麵對麵坐著的，居然就是黑暗女王本人！
    假如當時一念之差給出去了，今日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他喝了口水壓壓驚，接著道：“黑暗女王覺醒後，光明神殿立即也會有一位光明王應運而生，對這個王位教皇當然誌在必得，不會允許發生任何意外——但好巧不巧的是，你剛巧在這天為我驅散【亡靈天災】、大放異彩，你試想假如你是教皇，會如何對待現在的你？”
    盧欣霎時間如墜冰窟，身體難以自製地顫抖起來。
    古辰皺眉責道：“祭司大人，鎮定！”
    盧欣喝了口咖啡，然後放下杯子使勁搓手，好容易讓自己不再發抖了，才道：“你跟我說這些，不會是要我去跟教皇冕下爭奪光明王吧？”
    古辰欣然道：“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往前一步、跟教皇爭一把，要麽放棄現在所有、離開神殿重新做回一個普通人，但隨時可能遭遇玩家欺淩——我想二者之間，應該不難選擇吧？”
    做回普通人？
    盧欣臉色蒼白地捏緊拳頭，任何初嚐財富與權勢滋味的人都不會甘心重新跌落塵埃，她當然也一樣。
    更何況，她已經見過太多的普通npc，尤其是女性遭到玩家們的肆意淩辱、殺害，哪怕是在玩家陣營中也毫無安全感可言。
    半晌後，她終於下定決心，也是頭一次在古辰麵前以高傲的姿態微微揚起下巴，道：“騎士長大人，我原本以為整個神殿中，你對教皇是最忠誠的。”
    古辰似乎很滿意她現在倨傲的姿態，雖然還有些刻意，但已經是很好的開始——他笑應道：“我效忠的始終都是神殿、是法典、是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