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兵的心裏，極度愧疚。
    他怎麽也想不到，當初被自己叫出去避避風頭的阿偉，竟然被騙進了越北瓦寨。
    那可是世界上最臭名昭著，最肮髒混亂的法外之地！
    他不知道阿偉給自己打了那個電話之後會不會出事，他現在隻恨飛機飛的不夠快。
    在前往越北的航班上，阿兵焦急的盯著窗外，手指一直放在窗舷上，微微顫抖。
    出門走的急，他沒有叫上任何人。
    不過越發變得忠心的玄黎，卻是跟了上來。
    “老公，為什麽那邊有一隻狗，也跟著上了頭等艙？”
    “我哪知道，少管閑事！”
    周圍的乘客對坐在阿兵旁邊位置上的玄黎紛紛側目，議論不停。
    而玄黎隻是安靜的蹲坐著，一雙孤傲的狗頭翹的老高，不去理會任何人。
    它在上飛機之前，特意在機場禮品單搞了條領帶，此刻正戴在狗脖子上。
    紅色的領帶配上它自帶的二哈黑白配色，分明就是一副上等狗的模樣。
    既然是上等狗，還打了領帶，有何坐不得飛機？
    一路頂著眾人的非議，幾個小時後，日落黃昏，飛機降落在了越北國際機場。
    舷梯緩緩放下。
    阿兵牽著玄黎的領帶，大步朝著航站樓走去。
    舉目四望，越北處處充斥著貧窮，哪怕是機場這樣的地方，也是分外破敗。
    不知道為何，自從吞下半塊神藥之後，玄黎似乎變得越發聰慧，智商已經和人無異。
    它對於阿兵把自己的領帶當狗繩牽的舉動分外不滿，還沒走幾步，便嗷的一聲掙脫跑開。
    然後過了三分鍾。
    它開了一輛車回來。
    是的，玄黎會開車了，這是阿兵走的時候才發現的事情。
    至於車是哪裏來的，這就別問，問就是搶的。
    越北之地，連年混戰，軍閥林立，電詐就是當地的支柱產業……在這種地方，做事不需要講規矩。
    穿著黑色保安服的阿兵拉開後門坐進去，沉聲對前麵吩咐道：“玄黎，查一下瓦寨在哪。”
    玄黎搖搖狗頭，剛剛它已經打聽過。
    越北隻有一個瓦寨，隻不過瓦寨是土名，在本地不叫這個名字。
    它伸出梅花狗爪，在中控導航上輸入了一個地名：越北國際高新技術園區。
    隨後，掛擋起步，疾馳而去。
    車身呼嘯著穿過落後的如同縣城的越北首都街頭，很快到了郊區某處。
    破敗的縣城街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坐落在海灣裏，占地高達上萬畝的工業園區。
    此刻太陽剛剛落山，園區裏成百上千棟白色大樓卻是燈火通明，顯得極為繁忙。
    這裏是整個越北的經濟中心，園區裏有上萬家公司，其中大部分搞電詐，小部分搞網賭，還有幾家地下錢莊，可謂是做到了真正的產業集群。
    並且裏麵員工多達十幾萬人，放眼望去，隱約可見上工放工的人流不斷走動，這讓阿兵有種到了發財康的感覺。
    但這裏遠比發財康要戒備森嚴，車子才開攏園區大門口，便有四名眼神凶狠的軍裝警衛上前示意停車。
    四人手裏挎著步槍，身上背著長長的彈鏈，攔住車後，探頭問道：
    “嗡巴倥思銳？”
    阿兵：“啥玩意兒？”
    對方聽到普通話，當即眼前一亮，切換成不甚標準的國語回道：“有通行證沒有？”
    “沒有。”
    “那你們來幹什麽？”
    “找人。”
    “找人啊……”領頭的警衛眼裏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即很是客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那跟我來，我幫你查。”
    阿兵眉頭一皺：“這麽好心？”
    那人冷哼一聲反問他：“不然呢？”
    阿兵怎麽看這群荷槍實彈的家夥都不是好人，但事到如今，他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按照警衛的吩咐，玄黎停好車，正準備跟阿兵一起進去。
    那人一指：“狗不能進。”
    玄黎瞪了他一眼，雙腿一蹬，直立站起，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還是不行。”
    領頭的那人指了指園區大門上一塊顯眼的警示牌。
    “警察與狗，不得入內。”
    玄黎正想抗議，阿兵卻搖搖頭：“算了，我自己進去，玄黎你小心一些。”
    他並不擔心玄黎的安全，相反，他更擔心那些跟玄黎待在一起的人的安全。
    嗚嗚叫了兩聲，玄黎被另一名警衛牽走，而阿兵則跟著領頭的警衛往園區內部走去。
    路上那警衛笑嗬嗬的遞給他一支煙，隨口問道：“小兄弟，你要找的，是你什麽人？”
    “好兄弟。”阿兵淡淡道。
    “兄弟？帶血緣的嗎？”
    “嗯。”
    阿兵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而警衛繼續笑著：“你不用那麽戒備，我們這裏是封閉式軍事化管理，裏麵上班的人很難出去，所以對親屬來探親這件事，我們是很歡迎的，這樣可以增加員工的歸屬感。”
    阿兵仍舊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心想這裏能把員工直接活埋了，確實算一種歸屬感，還是那種終極的歸屬。
    一路來到園區門口的一棟寫著招聘中心的大樓門口，警衛卻不領著他往裏走了，而是示意阿兵跟著上去。
    阿兵一愣：“不是找人嗎？”
    “這園區裏有十幾萬人，我哪裏全部認識？得上去用人事部的電腦查。”
    警衛隨意解釋一句，繼續帶著阿兵來到樓上。
    雖然已經到了晚上，樓裏的招牌大廳裏還是有不少人。
    一排長桌在大廳盡頭一字排開，後麵坐著登記資料的本地小妹，而桌子前麵則是很多背著行李提著水桶正在排隊的人，看樣子竟是主動來這裏找工作的。
    警衛帶著阿兵來到一張桌子麵前，用土語和小妹交流了幾句，小妹便遞了一張表過來。
    表格上麵寫的是越北文，小妹一一給阿兵解釋著：
    “先填一下這個。”
    “這裏寫名字，還有出生年月，以及護照號碼……”
    阿兵微微一掃，皺眉問道：
    “我找個人，還要填這麽多信息？”
    對方笑著解釋道：“我們園區裏有很多機密單位，所以必須對每一位訪客留底，放心，我們會對你的資料保密的。”
    “好吧……”
    看在對方臉上那甜甜的酒窩，阿兵便把自己的信息填了上去。
    警衛和小妹全程看著他，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而等他填完，小妹熱情的雙手接過，在電腦上輸入了一番。
    回車一敲。
    啪。
    “f區1317號寢室，麻煩警衛帶他過去。”小妹得出了結論。
    旁邊的警衛做了個請的手勢，阿兵看了他兩眼，跟了上去。
    從招聘中心出來的人皆是如他一樣，都是被一對一帶走的，似乎這裏不允許有任何成群結隊的現象出現。
    而在充斥著高壓電網和警衛塔的園區裏繞了二十多分鍾後，阿兵終於來到了一座密集的鴿子籠大樓麵前。
    這棟大樓足有二十多層高，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多人宿舍，陽台上掛滿了毛巾內褲。
    “我兄弟就住這裏？”阿兵指著宿舍門口問了句。
    一直給他領路的警衛默不作聲的點點頭，上前跟左腰揣著鑰匙圈，右腰揣著槍的宿管聊了兩句，然後再一指阿兵。
    兩人互相一點頭，然後一前一後的帶著阿兵，朝著1317號寢室走去。
    一路上阿兵見到了很多上上下下的員工，他們都穿著同樣的製服，神色匆匆，走路全都是小跑，眼神麻木且空洞，根本不敢和任何人對視。
    而且，他們露出的脖頸和小臂等等部位，全都帶傷。
    一路上樓，終於到了1317號寢室。
    這裏是一個十二人間，簡陋的比監獄都還不如。
    裏麵空空蕩蕩的，看樣子員工都去上班了。
    而宿管領著阿兵進到裏麵，從中間的一個床鋪底下，拖出一套用臉盆裝著的二手毛巾牙刷，頗為生硬的塞到阿兵手裏，再一指床鋪。
    “以後就睡這裏，隻說一次，懂了沒？”
    阿兵眼神一動：
    “我是來找人的……”
    那宿管嗬嗬一笑：
    “來這裏的，都是找人的。”
    “人你是不要想找到了，安心在這裏幹活吧。”
    現場沉默兩秒，阿兵算是懂了，同樣一笑：
    “這就是所謂的熟人坑一半，親人走全套？”
    “謔喲？”宿管打量了他幾眼，“小夥子還挺懂，不過這裏還有很多規矩，你……”
    他話還沒說完，阿兵便失去了耐心，表情驟然變冷。
    “我給你三秒鍾，告訴我，楊偉到底在哪裏？”
    “如果你不說，那我就要親自動手找了，到時候，後果自負。”
    他清冷的語氣一出，宿管的語氣頓時變得無比冰寒。
    “後果自負？”
    “我負你媽！小比崽子，來了這裏就給我老實點！”
    言罷他不由分說，竟是抬手就是一巴掌就朝著阿兵揮了過去！
    然而下一刻。
    啪！
    他的手腕，被阿兵死死握在半空。
    不僅是握，伴隨著阿兵掌心微微用力，宿管的手腕頓時傳來一陣劈啪爆響，竟是腕骨都要被阿兵當場捏碎！
    而麵前的阿兵表情變得越發猙獰，幾乎是咬著牙關問道：
    “我猜一個月前，你就是用這隻手，扇過我好兄弟的巴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