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步入九月，懷江的空氣逐漸灼熱起來。
    刺目的陽光落在街道上，夏招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相比近幾年剛流行的“魔幻城市”，懷江過去還有個更出名的標簽。
    “呼……好熱啊——”
    夏招搖扇了扇小手，製造出一點微不足道的微風。
    “不愧是全國四大火爐之一，你說這裏是火焰山我都信。”
    “火焰山在tlf，那邊算是露天烤爐——”
    秦朔隨口回答道，他從街邊小超市買了兩瓶冰可樂，其中一瓶遞給夏招搖。
    “懷江這裏算是桑拿汗蒸吧，現在算中場休息，七、八月，還有九月末的秋老虎。”
    “那時候氣溫高起來，地上能煎蛋，甚至可以看到空氣中波浪——”
    “哦……嗝——”
    夏招搖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
    隨著冰可樂的氣泡與糖分順著她喉嚨往下。
    她感覺渾身毛孔仿佛也打了個嗝，周身變得清爽了不少。
    “說實話，我真不明白。為什麽這麽熱的天，你們還要選擇火鍋？”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燕城人，夏招搖有時真的很難理解懷江人民的腦回路。
    明明那麽熱的天氣，還要往翻滾著紅色熔漿的牛油火鍋邊湊。
    哪怕火鍋館裏邊的空調製冷充足，但依然是一件非常魔幻的事情吧？！
    “懷江是一個山城，兩江環繞山林險峻——”
    秦朔一邊看著手機上的導航，一邊漫不經心的解釋道。
    “古時候，這裏曾經是重要地碼頭樞紐，而再往前追溯一些。”
    “南蠻之地嘛，高中時學過課文，難於上青天。”
    夏招搖聳了聳肩回答道，她語文還算不錯。
    “對。哦，就這裏了。”
    秦朔環視四周，最後停在一家其貌不揚的小店前。
    “懷江古時候多蚊蟲瘴氣，而且濕熱難熬，人們食用辣椒來祛除濕氣、發汗避暑。”
    “這就是懷江火鍋的最早起源了，而在這個分支中，有一個類別叫老火鍋。”
    他指了指前邊的店名，夏招搖抬頭看了一眼。
    看起來破破舊舊的手拉滑門上方，簡陋燈牌上寫著這家店名：
    牛山老火鍋。
    “老火鍋？百年老店那種？”
    “不是，懷江的老火鍋是一種烹飪法。”
    秦朔推開門走進店裏，順便給夏招搖科普著知識。
    “老火鍋采用的反複熬製的老油，一鍋牛油反複熬煮，最後烹飪而成。”
    “呃——”
    夏招搖愣了愣，迅速抓住了其中的重點。
    “你是說這裏的鍋底，反複利用？我們吃的是別人吃過的？”
    “你要這麽理解，那也沒錯。”
    秦朔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扭頭看向表情抗拒的夏招搖。
    “不過，懷江最地道的火鍋就是老火鍋，這是小張輔導員劃重點的要求。”
    “你如果覺得心裏有疙瘩的話，今天晚上可以不吃紅湯裏的東西。”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碰——”
    夏招搖放下手機，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她剛才在網上搜了搜，老火鍋的油就是反複過濾凝固的。
    “嗯，隨你——”
    秦朔沒有理會夏招搖臉上的抗拒，朝著空蕩蕩的店鋪內堂喊了一聲。
    “老板在嗎，現在還能吃嗎？我們這裏兩個。”
    “來了，來了——”
    黝黑的內堂裏傳來聲音。
    一個圍裙大叔掀開簾子走了出來，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
    “兩個？你們靠門口坐吧，我們白天沒開燈——”
    “……這裏真的靠譜？”
    夏招搖看著黑黢黢的小店環境，小聲問道。
    雖說班級聚餐由班委定，但這環境、這店麵看起來實在是太讓人擔心了。
    蒼蠅館子那倒不至於，畢竟地麵啊桌椅啊還是算幹淨，但是……
    “當然，這是小張輔導員欽點的，地道的懷江老火鍋店。”
    欽點的懷江老店？
    夏招搖環視四周的桌椅。
    大多是那種磨得有些“潤”的老擺件。
    空氣中飄蕩著古怪的香氣，不像她此前聞過的燥熱。
    老是老，但無論怎麽看和美味、寶藏不沾邊。
    要知道熙街的豬光玉火鍋哪怕是中午，門口也有好多人在排隊。
    一看就和這裏不一樣，相比起什麽隱藏的寶藏小店，這裏更像是無人問津的小破店。
    “對佬，你們兩個吃啥子鍋底——”
    還沒等夏招搖吐槽，桌子邊傳來老板豪爽的大嗓門。
    可能聽到夏招搖與秦朔溝通時的普通話，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她身上。
    嗯，這種目光夏招搖最近遇到很多了。
    下一句通常就是……
    “妹兒，吃得辣不？我們家老火鍋有點兒辣哦。”
    果然，標準的懷江式禮貌開場，就仿佛全世界隻有這裏能吃辣。
    夏招搖揚起眉毛，轉頭看了一眼秦朔，挑釁地回答道。
    “不怕，最地道的味道，老板你盡管上就是——”
    反正她打定主意，今天一筷子不碰。
    這種時候肯定給秦朔上強度。
    “……別聽她的，她吃不了什麽辣。”
    不過，沒等老板答應下來，秦朔毫不猶豫地一票否決掉。
    他取出手機看了眼，轉頭看向老板繼續說道。
    “我們班今晚想在這裏開學聚餐，大致有五十五人，您這裏有位置麽？”
    “時間是下午六點半？輔導員讓我過來訂桌，順便試試菜，每桌先提前點些。”
    “噢噢——懷江大學的新生嗦。位置有。”
    老板了然地點點頭，環視店裏環境，沉吟了幾秒。
    “六十個，那可能要擠一擠，大桌算八個，小桌三四個……”
    “我給你們留四個大桌，七個小桌，應該夠了——你們直接二樓包場。”
    他一邊說著，指了指店鋪外左手邊的地方。
    夏招搖順著老板手指望去，這才看到旁邊有條小巷道。
    巷道上邊有塊燈牌，【牛山老火鍋】五個大字明晃晃地亮在那裏。
    呃——這兩邊看起來簡直像是兩家。
    隨後的時間，秦朔和老板開始用懷江話高速交談。
    兩人飛快約定好時間、用餐人數，還有基本的酒水這些。
    不過在折扣和用餐標準時，兩人產生了分歧。
    “誒，先不說錢——”
    老板擺了擺手，徑直打斷了秦朔的話。
    旁邊正在發呆的夏招搖豎起耳朵，好奇的看向談判陷入停滯的兩人。
    懷江人的溝通是這樣，有時候會突然丟出一些幹脆的直球。
    譬如說趙歡喜早些時候的那個問題就相當直接致命。
    “好不好吃，你先吃了來——再說打折。懷江崽兒莫學別人空砍價。”
    老板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張抹布，在夏招搖和秦朔所在的桌子上飛快擦了擦。
    緊接著，他不由分說地把菜單和筆塞到夏招搖手中，扭頭看向秦朔。
    “鍋底呢？微辣、中辣、特辣——哪個？”
    “嗯……”
    秦朔思索了幾秒，忽然歎了口氣。
    “鴛鴦吧。一半老油，一半……三鮮湯吧。”
    老板愣了半秒。
    嗯，在老火鍋店裏點鴛鴦鍋，似乎有些……
    他目光掃過夏招搖臉龐，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聲音。
    “噢——”
    “你勒是要來個最高待遇嗦——”
    “沒得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