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公差下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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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山縣通俗文學起點社大堂,張一凡坐在主位,看著麵前的幾個人。
    羅貫中自然是在的,他寫了書信,呼朋喚友之下,把他師傅施耐庵的二弟施彥才,以及施耐庵的孫子施文昱給招了過來。
    施家,其實是“說話”世家,以“說話”傳世。
    什麽是說話呢?
    其實就是後世的評書,傳說中周莊王為開山鼻祖,興起於唐朝,最初是說評佛教典集,後來改說通俗故事。
    事實上,《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在最初時,都是說話的話本。其中《三國演義》話本為《全相平話三國誌》,而《水滸傳》則為《醉翁談錄》。
    不用說,施彥才和施文昱都是會“說話”的,水平也差不到那裏去。但是,就寫作來說,肯定沒有羅貫中厲害。
    連羅貫中這麽厲害的能人,在這元末明初寫書都快餓死,他們兩人就更不用說了。
    對於能入這香山縣通俗文學起點社,成為其中一份子,他們兩人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這不,才來沒多久,看到駙馬連同公主過來,鄭重其事地要開會,就很是有點緊張,坐在那裏,屁股都隻是坐了一半而已。
    對於這些,張一凡都是看在眼裏,便笑著說道“今天過來,主要是想著,新來的兩位,感覺沒有發揮出才能,因此,我想著改組下香山縣通俗文學起點社。”
    一聽這話,施彥才和施文昱的臉色一白,頓時露出了一絲絕望。
    這裏的待遇,對他們來說,真得非常好。衣食無憂不說,如果寫得好了,還能存下錢。更不用說,這裏住上一年,就是香山縣民籍中的非農戶了。
    可他們也知道,就連羅貫中都很可能讓起點社虧本,就更不用說他們了。
    虧本的事兒,誰幹?
    羅貫中聽了,也是不安,正要說話時,卻見張一凡笑著用手示意了下說道“幾位先聽我說完再說!”
    聽到這話,幾個人便隻好先不說話。事實上,就連朱鏡靜都不知道張一凡要幹什麽,就被拉來了。
    因此,她也好奇地聽著。
    隻聽張一凡繼續說道“起點社下麵,我準備設立作者部和說唱部。這個說唱部便是說話那種,不過具體形式要改改,是這樣……”
    一聽這話,施家兩個人才算是鬆了口氣,這是他們的專長,哪怕形式變一變也是不怕的。
    張一凡說著說著,還親自示範了一段《三俠五義》中的劇情,如何評書這種。
    這時候的“說話”,還和吹拉彈唱這些曲藝結合起來說的,實際評書的創始人為明末清初的柳敬亭,最初隻是說唱藝術的一部分,稱為“弦子書”,等到再後來中興的時候,才是田大家的那種。
    就張一凡來說,他覺得評書就是評書,主要以講故事為主,外加吹拉彈唱的,那就有點喧賓奪主了。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評書才會最終進化為後世講故事那種。
    此時,張一凡看著施家兩人說道“你們兩人看看,能否改為我剛才所演示這種來說故事。暫時就以《三國通俗演義》以及《三俠五義》為主,去香山居說書。”
    他是比後世的老板還要老板的,施家兩人,如何敢反對,連忙點頭。其中年紀小一些的施文昱還好,倒是年紀大一些的施彥才,猶豫片刻之後說道“駙馬爺,這種拋頭露麵賣唱的活,是否由小人來做便成,他還小,我們施家想著……想著他有朝一日能不能有……”
    張一凡一聽,便聽出來了,便立刻笑著說道“你放心便是,在香山縣,這種不是賤籍,如果能贏得聽眾的認可,並且認可的人越多,就越可能在以後謀得一官半職!”
    施彥才一聽,頓時傻眼,一臉不信地說道“怎麽可能?”
    羅貫中也是有些不信,因為大明朝其他地方,這些就屬於賤籍的。
    張一凡看他們都不大相信的樣子,便笑著對他們說道“你們想想,隻要你們說得故事,都是正能量的,講得是忠君報國,英雄俠義的故事,這是什麽,鼓勵人心向善啊,這是好事!也是朝廷所需要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之後又說道“我在去年的時候已經向太子和皇上提了類似的事情,如今雖然還沒動靜,但是我相信,以後朝廷肯定會重視,甚至設立專門的官職來做這事。”
    輿論控製這個事情,張一凡之前提的時候,是排在了推廣全民教育之後的。實際上來說,肯定是要先解決溫飽問題,然後才是追求精神上的。
    香山縣這邊,溫飽是肯定沒問題了,所以會比朝廷那邊更早一些有了輿論控製的需求。
    張一凡想要做的,就是通過這種不管是不是文盲,都能聽懂的評書故事,來引導人心風氣,避免香山縣在經濟高速發展的過程中,風氣出現問題。
    《三國通俗演義》是忠義,忠君報國;《三俠五義》是俠義,保包公,懲治貪官汙吏惡霸。
    張一凡給他們詳細解釋了這個之後,用肯定地語氣說道“隻要你們做好了,我都可以給皇上推薦你們。就算這遠的不說,就說現實一點的,香山居會給你們出場費,一次一百文,一個月三十天,早晚兩場,那便是六貫錢了,然後和起點社五五分成,如何?”
    一個月六貫錢,哪怕是兩個人分,還要交錢給起點社,但這麽忙活一、兩年,也能在香山縣買一套不錯的房子了。
    因此,一聽這個價格,施文昱都不等他叔說了,直接站起來向張一凡,驚喜地說道“駙馬爺,我做,我做!”
    施彥才這邊,也沒有再反對。
    反而是羅貫中,有些不安,站起來向張一凡說道“駙馬爺,我們免費在這裏吃住就已經讓您破費了,您再這麽出錢,我們……我們……”
    “哈哈哈……”張一凡一聽,當即哈哈大笑道“羅老,你以為我這麽做是會虧本麽?”
    羅貫中聽了,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張一凡不說話。但是,他的臉色卻是明白無誤地表明,駙馬就是虧本的。
    他之前寫得書,已經印刷出來了,放在書店賣,他自己都有去蹲過,發現壓根沒什麽人問津。
    藏書閣那邊,倒是有人借著看了,但是也沒有駙馬寫得那些書更受歡迎。
    因此,羅貫中心中很清楚,這還是駙馬自己出錢在養著自己。如今又加上恩師的家人,就更破費了。
    不久又有出場費就給一百文一次,這不明擺著是照顧了麽!
    一個壯年勞力,在香山縣幹一天活,也就三十文的上限了,普通的,也就隻有十五到二十文而已。
    施家兩人,以為自己和駙馬關係很好。可羅貫中自己知道,他和駙馬也是素昧平生,以前就沒見過的。
    這種恩情,讓他感覺有點沒法還了。
    此時,張一凡看他的表情,便笑著解釋道“我對我們兩人的書有信心,在香山居開講之後,肯定會吸引那邊的顧客在同等條件下去吃飯,增加了客流量。甚至應該還有人會專門為了聽評書而選擇香山居吃飯,從而讓香山居賺到更多的錢,這便是評書的功勞。”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之後又道“另外還有,很多人會等不及聽後麵的故事,如果自己識字的,就會去買書看。這麽一來,我們書的銷量也會上去了。就等於說,施家兩位去講評書,那是給我們的書一個廣而告之的機會。你看,我會破費麽?我是賺錢的吧?”
    羅貫中“……”
    施家兩位“……”
    他們都沒見識過,駙馬竟然從一件普通的事情中講出了那麽多的道道,讓他們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原來還能是這樣?
    如果是朱標或者朱棣他們,反而會見怪不怪了。因為他們已經聽得多了,麻木了,就算張一凡說能變出個大活人,也不會太過吃驚。
    對了,還有一個人也免疫了,就是朱鏡靜。這不,她就在那聽著,帶著微笑,一點都不吃驚。
    張一凡看著他們,又接著說道“這個通俗文學起點社,我是想長久辦下去,並且流傳後世。因此,我一直補貼錢是不現實的,所以要讓起點社能賺錢,你們好好努力,回頭就算我父皇那邊沒什麽結果,莪也會把這個起點社運作好了,給你們一份足以傳家的財富。”
    他是真這麽想的,有羅貫中,還有他在,什麽經典作品沒有?以後這個通俗文學起點社運作成為股份公司,不就可以了麽!
    也是這個原因,他就沒有把這個起點社定為官辦。
    張一凡說到這裏,轉頭看向自己的媳婦說道“以後這個起點社,就由你來管。按照那些官辦廠一樣來管理,記賬。你再招一些嗓子好的女工,歸於說唱部,編一些通俗曲子來傳唱,宣傳我們通俗文學起點社,以及縣衙所需要宣傳的內容。”
    朱鏡靜聽了,頓時眼睛一亮道“就是你有的時候唱得那種?”
    她聽張一凡有的時候唱過歌,各種類型的都有,她跟著學,一學就會。如今張一凡這麽一說,便便立刻理解了,那便是通俗的曲子,難怪那麽通俗易懂容易傳唱,和她以前聽過得不一樣。
    張一凡聽了,點點頭說道“對,就是那種,回頭我教給你,你再交給那些女工。”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施家兩位,又接著說道“男的也要幾個。練好了,下個月就可以賺縣衙的錢!”
    朱鏡靜“……”
    縣衙的錢,還不是夫君說了算。
    ………………
    稍微早些時候,在南京的朱元璋,下旨吏部選官不拘資格。
    他說“朝廷懸爵祿以待天下之士,而資格是為常流而設。若有賢才,豈能拘泥於此。今後庶官若有才能而居於下位的,當不次擢用,不拘資格。”
    之所以如此,還是人才太少,讓朱元璋都有點急了,不得不明旨宣布,隻要是人才的,就不要拘泥於資格啊什麽的,趕緊推薦,該重用的,都會重用。
    或許也是基於此,朱元璋比原本曆史上,提前定下了《洪武正韻》的修改版。
    紫禁城文華殿內,朱元璋坐在龍椅上,在他身邊,則是太子朱標站著。
    底下,站著一大群人,為首那個人,是大明開國第一功臣、韓國公李善長。另外還有翰林學士承旨、知製誥宋濂,國子司業樂韶鳳,以及王僎、李叔允、朱右、趙塤、朱廉、瞿莊、鄒孟達、孫蕡、答祿等。
    隻聽朱元璋看著他們,表情嚴肅地說道“香山縣那邊傳來消息,香山縣戶籍人數已經達十五萬之多,另有人口十多萬,香山縣的人口,已經將近三十萬,真是不可思議。朕很期待,等三年約定之期滿了之後,又會是何等景象?因此,雖然朕很想調駙馬回來,可還是要等三年期滿了再說!”
    李善長等人聽著,不知道皇帝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開始的時候,李善長發現身後這些人都是編撰最新版本《洪武正韻》的官員,他以為是和《洪武正韻》有關,結果沒想到,皇帝一開口竟然是說香山縣的事情。
    三十萬人口的香山縣,如果是真的話,確實有點駭人聽聞了。
    以前京師這邊都是不信香山縣的傳聞,不過自從太子在去年去了一趟之後,算是替香山縣背書了一回。可這回,是越加地誇張。
    李善長想著這個,不由得心中一動,該不會是皇帝還要派人去核實,所以把他召來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對,因為皇帝的話裏,雖然聽著有震驚之意,卻沒有質疑的那種。
    心中這麽想著,他便不動聲色,垂手而立,繼續當聽眾。
    朱元璋這邊,掃視了底下這些臣子一眼,便繼續說道“駙馬在去年提出了讓大明百姓都讀書識字的提議,並在香山縣先行推行。此等教化世人之舉,朕甚是支持。因此……”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沒有立刻往下說話,而是再次掃視了下底下這些人道“朕先行派卿等前往香山縣觀摩,看看香山縣推行教化之事如何了?順便,也和駙馬探討下如何更簡單、方便地教化世人,讓朕之子民都能讀書識字。有兩件事,是需要卿等去香山縣做的。”
    “第一,給漢字注音,釋義;第二,簡化漢字,方便識字書寫。此二事,皆為駙馬提議,卿等去了之後商討一二。至少要定下初稿,方可返回京師。”
    朱元璋說到這裏,看向李善長,用親切地語氣說道“李卿是朕最為重視的臂膀,此等大事,關係大明江山社稷,關係子孫後代,非卿看著不可。”
    聽到這裏,李善長算是明白了,原來皇帝說了那麽多,其實就是說他女婿不方便來京師,要他帶著這些官員跑去那麽遠的香山縣和駙馬探討事情!
    說真的,李善長心中很不情願。
    他可是大明開國第一功臣,而且年紀一大把,不讓那後生小子過來,反而要他帶隊過去,真是豈有此理!
    然而,這個話,他也隻有在心裏說說而已。
    不過同時,李善長心中也很好奇,那個香山縣真得變得那麽繁華?哪怕他親信已經確認,可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既然如此,趁這個機會去看看,至少眼見為實吧!
    如果駙馬有誇大政績的話,瞞不瞞得過別人不知道,至少李善長有這個自信,就那柳家村的小子,不要想能瞞過他的眼睛。
    一旦這個政績其實是造假的話……
    李善長想到這裏,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因為他知道,麵前這位皇帝,最恨得,就是有人騙他!
    就算是他的女婿,當紅的駙馬,皇帝要是確認這個駙馬騙他,也絕對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這麽一想,李善長倒是有點期待了,或許自己真該去香山縣走一走!
    心中這麽想著,他便恭敬地回奏道“老臣領旨!”
    李善長身後的官員聽了,除了宋濂之外,其實都差不多一個意思,可以借著這個出公差的機會,去看看傳說中那麽誇張的香山縣,到底是怎麽樣的?
    因此,他們也都跟著一起領旨。
    於是,三天之後,李善長便領著這麽一大幫子官員,浩浩蕩蕩地南下,往香山縣而去。
    這和之前太子南下“走親戚”的名義完全不同,那算是私事,而這是公事,也是朝廷第一次正式向香山縣派出了官員。
    不得不說,香山縣又一次引發了世人的關注。不但是朝堂內外,還包括了尋常百姓,也都開始吃香山縣的瓜。
    民間這邊,對於香山縣的傳說,還多是不信的。還有那些地方官府,基於自身的認知,同樣不相信香山縣會有那麽大的變化。
    與此同時,也帶動了一些人,跟著南下,去香山縣看看情況。
    香山縣,越加地有名了!
    在李善長的隊伍出發之前,方孝儒已經先他們一步出發,奉旨前往香山縣聽從駙馬差遣。順帶著,準備協助駙馬接待這支龐大的官員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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