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風險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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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了刺殺自己的幕後黑手是張懷玉,雖然不知道張懷玉的背後還有幕後黑手,可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再三思量之後,劉安雲還是向李家兄弟提出要求,就是暫時摘下順和鏢局的鏢旗,把鏢船裝扮成民船南下。
要摘下順和鏢局鏢旗的原因也很簡單,張懷玉如果還收買了其他江湖大盜刺殺劉安雲,那些凶手肯定會盯著順和鏢局的鏢旗下手,讓劉安雲防不勝防,摘下了鏢旗後,潛伏在暗處的敵人沒有了引導目標,自然也很難在船隻來往不斷的運河上找到劉安雲的座船。
劉安雲的要求當然對順和鏢局的顏麵有損,但是經過了一番仔細商量後,李鳳兄弟卻還是同意了這件事,寧可丟點麵子也要優先顧及劉安雲的安全。
李家兄弟做出讓步當然是有原因的,同吃鏢行這碗飯,李家兄弟當然知道鏢局與各地的江洋大盜有著什麽樣的暗中往來,興隆鏢局又是京城最出名的鏢局,暗中勾結著多少強盜土匪隻有張懷玉自己知道,如果再打著自家鏢局的旗號南下,指不定又會冒出什麽象陳三麻子一樣的亡命徒出來,徹底砸了自家鏢局的招牌。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丟點麵子收起旗號,換取不再成為眾矢之的。
就這樣,拿定了主意後,離開了武城到了沒人的地方,確認沒有遭到跟蹤,劉安雲的船隊就取下了順和鏢局的旗號,還盡可能的做了一些偽裝,假扮成普通的民間商船繼續趕路。
有得必有失,收起了旗號後,劉安雲的船隊確實不再那麽引人注目不假,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沿途胥吏無窮無盡的敲詐勒索,還有各地小蟊賊無時無刻的垂涎。
還道劉安雲的船隊是普通民船好欺負,不管是經過那一個運河關卡,守衛關卡的差役士兵都會找盡各種理由雁過拔毛,不給銀子就絕不放行,期間甚至還有綠營兵對施萍口出穢言,騷擾調戲。
在運河上發財的小蟊賊就更別說了,差不多每天都有劫匪強盜扮成船夫,故意碰瓷亂敲竹杠,還動不動就跳上明顯載著重物的劉安雲座船試圖搶劫,也差不多每個晚上都有來曆不明的人在劉安雲的船隊附近徘徊,好幾次發生有人在晚上試圖上船盜竊甚至搶劫的情況。
還好,劉安雲的隊伍裏高手眾多,額勒登保等三人和八個滄州武師隨便拉幾個出來,就可以輕鬆對付這些劫道打悶棍的小蟊賊,被差役敲詐得狠了,拿著六品官印的劉安雲和身為三等侍衛的額勒登保隻要亮出身份,差役士兵基本上也會知難而退,並沒有遇到什麽象樣的危險和麻煩。
然而即便這樣,額勒登保還是忍不住感歎道:“以前在關外和軍營裏還不覺得,現在真正走江湖了才知道,原來這個世道這麽危險,當一個普通老百姓有多難。”
“果然是乾隆盛世,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啊。”劉安雲也再一次在心中哀歎。
忍受著胥吏和劫匪盜賊的騷擾,好不容易來到了蟎清時期大名鼎鼎的揚州府境內時,劉安雲突然宣布了一個決定,說道:“到了揚州碼頭後,我們在那裏住上兩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要辦。”
還沒等鄭崇和與張德茂等人詢問劉安雲決定在揚州逗留的原因,劉全先激動的大喊了起來,說道:“少爺,你是不是要買幾個揚州瘦馬帶回台灣去?我和你一起去!”
“你還知道揚州瘦馬?”劉安雲忍不住對劉全刮目相看了。
劉全趕緊點頭,無比興奮的說道:“當然知道,老六和老九早就對我說過了,揚州瘦馬一個比一個漂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還學過房中術,可以讓男人欲仙欲死,我還準備勸少爺你買幾個回去。”
劉安雲一聽苦笑,說道:“你和老六、老九倒是物以類聚啊,可惜你猜錯了,我在揚州耽擱兩天不是準備買瘦馬,是去找人到台灣投資建商行。”
“投資建商行,什麽意思?”劉全糊塗了。
劉安雲解釋道:“就是找人去台灣做生意,我們到了淡水建起了海關以後,必須要有人先拿銀子把茶葉白糖這些台灣的特產從百姓手裏收上來,然後再轉賣給海外來的洋人。海外運來的各種洋貨,也要有人先拿錢買下來,然後再轉手賣到其他地方。我們手裏的銀子太少,又要做其他大事,所以得找揚州這裏的有錢人去台灣做這些生意。”
“賢弟,你為什麽不直接找廣州十三行?廣州十三行長年和洋人做生意,手裏既有本錢又有經驗,這種事找他們更合適啊?”鄭崇和不解的問道。
“廣州海關不會讓十三行做這種事的。”
已經經曆過不少社會的毒打,劉安雲在人性這方麵也已經十分了解,說道:“我們去淡水開關搞海外貿易,等同於是搶了廣州海關的生意,影響到他們的收入,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他們掐死我們的心都有,又怎麽可能容許廣州十三行到淡水投資?”
言罷,劉安雲又補充了一句,“廣州十三行要靠廣州海關吃飯,朝廷又隻允許淡水開關三年還對進出口數量做了嚴格限製,發展前景無法預料,廣州海關一旦發話,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去淡水投資。所以沒辦法,我們隻能是未雨綢繆,提前在揚州先找好願意去淡水投資的人。”
鄭崇和醒悟點頭,劉全卻是大感失望,遺憾道:“可惜,我還以為是要買瘦馬,還準備去大開一把眼界。”
說幹就幹,來到了揚州碼頭後,留下鄭崇和與安布倫等人看守船隊,劉安雲領了身手最好的額勒登保與張德茂上岸,進到揚州城中打聽揚州鹽商的情況——既然要找人投資,劉安雲的首選當然是富可敵國的揚州鹽商。
這事情當然不難,進城隻是隨便找人問了幾句,劉安雲就打聽到揚州目前最有名也最有錢的鹽商,就是現在的揚州鹽總江春,被問到的路人還不無驕傲的向劉安雲介紹,說是乾矮子之前六下江南,這個江春都參與了接駕,期間乾隆還到過江春家中遊覽。
了解了這一情況,劉安雲趕緊道謝,又打聽了江春目前的住處,乘車匆匆趕到了揚州聲名顯赫的和江園拜訪江春,可是十分不巧,向江家的門子說明了來意後,卻得知江春此刻不在江中。
也還好,江家的門子不象京城那些權貴的門子一樣既傲慢又貪財,劉安雲抱著一線希望問起江春的去向時,門子很熱情的說道:“我家老爺去了黃老爺府上做客,可能要到深夜才回來。”
“黃老爺?那位黃老爺?”劉安雲趕緊追問。
“黃均泰,黃老爺。”
江家的門子確實熱情,很仔細的介紹道:“黃老爺也是鹽商,我們揚州的鹽商老爺有個習慣,就是喜歡輪流請客吃飯和聽戲,今天輪到黃老爺做東,所以我家老爺和很多鹽商老爺都去了他的府上,通常都要玩到深夜才會回家。”
一聽正好趕上了鹽商聚會,正急著拉風險投資的劉安雲當然是大喜過望,趕緊問起了黃均泰的住址,江家的門子坦誠相告,還堅決拒收了劉安雲的賞錢,劉安雲感慨揚州與京城的天差地別之餘,又趕緊上車直奔黃家而去。
原本劉安雲還擔心自己恐怕不會那麽順利見到黃均泰等鹽商,可是讓劉安雲意外的是,自己到得黃家門前嚐試性的遞上名刺說明來意,沒過多少時間,十幾二十個滿身綾羅綢緞的男子竟然一起出來迎接,為首的一個大胖子還一見麵就問道:“敢問那一位是劉安雲劉大人?”
“在下就是。”
劉安雲趕緊回答,那大胖子則無比親熱的一把抓住了劉安雲的手,熱情的說道:“久仰大人大名,深恨無緣得見,今日僥幸相識,黃某三生有幸矣。我就是黃均泰,劉大人快裏麵請。”
“黃前輩聽說過在下的名字?”劉安雲頓時無比驚奇了。
黃均泰哈哈大笑,說道:“早就是如雷貫耳了,大人你醫術如神,在京城裏同時治好了皇上最疼愛的十格格,和中堂的獨生子,還有阿老中堂,黃某等對大人醫術驚歎莫名,也感激萬分,今天一定得好生替朝廷感謝一下大人。”
“你們這麽快就知道這些消息了?”
驚歎於揚州鹽商的消息靈通之餘,劉安雲又很快就被老黃家的龐大園林晃花了眼,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禦花園或者圓明園,而到得黃均泰等人宴會的現場時,劉安雲更是徹底的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這個時代能有這麽龐大華麗的飯廳,還有如此之多的男傭女仆伺候一桌宴席。
繼續讓劉安雲大開眼界的還在後麵,之前享受老和家的美味佳肴時,劉安雲認為自己已經見到了這個時代最好的宴席,可是揚州鹽商的宴席比起來,劉安雲才知道老和家其實隻是一個中等人家。
親熱把劉安雲引到自己身旁坐定後,黃均泰開始給劉安雲介紹同桌的客人,首先被提起的當然是揚州鹽商的總首江春,然後是鄭元勳、張大安、汪啟源和洪充實等等揚州鹽商,劉安雲一一見禮,這些鹽商則因為知道劉安雲目前風頭正勁的緣故,態度也非常的客氣,沒有在劉安雲的麵前盛氣淩人。
這一點當然讓劉安雲信心大增,逮住話頭,劉安雲先是開門見山的向這些鹽商說明了來意,然後又拍著胸口保證道:“請各位前輩放心,隻要你們願意拿銀子去淡水建立商行,做進出口外洋貨物的生意,那麽在海關方麵,晚輩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為難你們,還隻會盡力給你們方便。”
讓劉安雲意外,盡管是個商人都知道做進出口生意有多賺錢,可是在場的二十來個揚州鹽商卻表現得不冷不熱,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後,江春這才微笑著說道:“劉大人,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知道這確實是一個賺錢的好機會,但是沒辦法,我們隻會販鹽,對做外洋生意一竅不通,所以在這件事上有心無力,實在幫不上大人什麽忙。”
黃均泰等鹽商紛紛附和,都以沒有海外貿易的經驗為由,婉拒劉安雲勸他們去淡水建立商行的邀請。需要大把啟動資金的劉安雲一看急了,忙說道:“各位前輩,做外洋生意要什麽經驗?把茶葉從百姓手裏買過來,轉手賣給洋人就是了,把洋人的貨物買下來,轉手買到內陸,這需要什麽經驗?”
言罷,劉安雲又趕緊補充道:“各位前輩,這還絕對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啊,台灣和福建都盛產茶葉,可是無法直接銷往外洋,淡水開關少了中間商的盤剝,百姓受益,你們也能賺錢。還有,西洋的香料、懷表和自鳴鍾這些東西,在內陸也都是暢銷貨,你們做這門生意,想不發財都難啊?”
劉安雲苦口婆心的勸說換來了眾鹽商的古怪笑容,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後,江春說道:“劉大人,跟你說一句實話吧,其實聽到淡水開關的消息後,我們揚州鹽商也商量過去淡水做生意的事,可是仔細討論了一番後,我們卻都覺得這麽做沒有多少賺頭,實際上還有可能弊大於利,得不償失。”
“為什麽?”劉安雲不解的問道。
江春又笑了笑,說道:“大人,不要忘了朝廷隻許淡水開海三年,進出口的貨物都嚴格限製為一百六十八條船,我們就算把這些進出口的貨物全占了,三年下來能掙到多少?刨除了前期投入,我們能賺到多少銀子?”
劉安雲這一次徹底無言可對了,江春則又說道:“還有,莪們揚州鹽商與廣州十三行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到淡水建立商行和他們搶生意,等於就是和他們結下死仇。為了區區一點蠅頭小利,得罪實力雄厚的廣州十三行,我們值得嗎?”
劉安雲更是啞口無言,也很清楚江春說的是至理,商人講究和氣生財,揚州商人為了區區三年的短期利益得罪財大氣粗的廣州十三行,確實是一件十分不智的事。
見劉安雲明白了自己這幫人的苦衷,黃均泰開口轉移話題,舉起湯匙邀請道:“劉大人,嚐一嚐我家蛋炒飯的配湯,在揚州城裏很有名的,保管讓你滿意。”
看在黃均泰對自己態度十分客氣的份上,劉安雲應邀拿起了湯匙品嚐黃均泰指定的配湯,結果讓劉安雲大吃一驚的是,在沒有味精和雞精的情況下,黃家這碗看似平常的配湯竟然鮮美無比,口感和味道都是自己生平未見。吃驚之下,劉安雲忍不住問道:“這湯是用什麽熬的?這麽鮮美?”
“鯽魚舌,鯉魚白,鰱魚腦,斑魚肝,黃魚膘,鯊魚翅,鱉魚裙,鱔魚血和烏魚片,等等總共一百種魚鮮,所以這碗湯還有一個名字,叫百魚湯。”
黃均泰的得意回答讓劉安雲陷入呆癡,好半晌,劉安雲才有些結巴的問道:“那……,那這碗湯得要多少錢?”
黃均泰笑笑,張開巴掌說道:“不貴,區區五十兩銀子而已。”
看看麵前的魚湯,再看看滿桌的精美菜肴,劉安雲不由想起了在通州時,那群跪在自己麵前乞討的小乞丐,同時也再一次想起那條著名的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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