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改走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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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緣不好,運氣不佳,還鬼迷心竅的相信了劉安雲和江春的忽悠,但不可否認的是,範清濟依然還是一個非常具有商業頭腦的出色商人。
這不,與劉安雲稍微熟悉後,還沒有來得及離開揚州,範清濟就向劉安雲提出了一些極有前瞻性的好建議。
範清濟是在了解了劉安雲打算如何建立淡水海關後提出意見的,這麽說道:“劉大人,恕商民直言,你想靠茶葉和白糖這兩種東西在淡水做大買賣,吸引洋人到淡水經商,恐怕不太現實,很難取得成功。”
“為什麽?茶葉和白糖都是台灣的特產啊?”劉安雲在這方麵確實沒有經驗,隻能是趕緊問起原因。
範清濟笑笑,說道:“大人難道忘了廣州十三行?台灣之前出產的茶葉和白糖能賣到廣州轉口出洋,那麽台灣的商號、茶園和甘蔗園,就肯定和廣州十三行有著許多往來,我們去台灣收購茶葉和白糖出口,等於就是在廣州十三行嘴裏虎口奪食,他們怎麽可能乖乖把這些利潤讓給我們?”
“商場如戰場,廣州十三行要想獨占外洋貿易,就必須得全力打壓新建立的淡水海關,而要想打壓淡水海關,讓洋人不願到淡水做生意,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淡水無貨可賣,洋船不願白白浪費時間和路費,當然也就不想去淡水做買賣了。”
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即將建立的淡水海關必然會與廣州十三行不共戴天,範清濟又說道:“所以我敢斷定,廣州十三行一定會利用他們的資金人脈優勢,盡可能的買走台灣今年出產的茶葉和白糖,甚至還有可能提前簽定契約,買走未來幾年台灣的茶葉和白糖,讓淡水海關沒有象樣的貨物可以出口!”
劉安雲將信將疑的點頭,然後問道:“範東家,如果真出現了這些情況,我們應該怎麽辦?”
範清濟也沒猶豫,馬上就答道:“早做準備,不去考慮做茶葉和白糖的生意,尤其是茶葉,廣州十三行在閩浙一帶根深蒂固,勢力龐大,幾乎所有的茶園都被他們直接或者間接控製,他們不撒手,我們就是想在福建和浙江收購茶葉到淡水轉口都沒有這個可能,所以我們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得做好不去買賣茶葉和白糖的一切準備!”
“那我們做什麽買賣?台灣除了茶葉和白糖以外,就沒有什麽象樣的土產了啊?雖然樟腦也是台灣的特產,但樟腦和鹽一樣,也是朝廷直接控製,不允許民間買賣啊?”劉安雲不得不問這個問題——雖然劉安雲準備開發新的商品,但需要時間。
胸有成竹,範清濟笑得十分自信,說道:“當然是做絲綢和瓷器的生意,尤其是絲綢,之前四口通商時,江蘇的絲綢基本都是從上海的江海關出口,直接賣到外洋,朝廷改為一口通商後,江蘇的絲綢就必須先賣給廣州十三行,然後才能轉口出洋,廣州十三行從中賺取了暴利,江蘇的絲綢商卻怨氣很深。”
“如此一來,我們隻要給江蘇的絲綢商一點甜頭,盡量給他們做生意提供一些方便,比方說提高收購價,簡化關卡手續,在飲食和住宿方麵盡量讓絲綢商舒服一些,再加上淡水距離長江口要近得多,我們就不愁從廣州十三行手裏搶不到絲綢生意!”
說到這,範清濟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後才奸笑著補充道:“瓷器也是一樣,商人逐利,隻要我們利用淡水距離長江口更近的優勢,讓瓷器商能夠節約到運費,再加上咱們盡量把他們招待得舒服一些,內地的瓷器商自然就會爭著搶著把貨賣到淡水。”
聽範清濟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劉安雲當然是大點其頭,又趕緊問道:“範東家,那我們具體應該怎麽辦?”
“當然是盡快聯絡內地的各大瓷器商和絲綢商,告訴他們淡水願意用更高的價格收購他們的貨物,而且到了淡水後他們還有好吃好喝好招待,他們自然就會主動的送貨上門了。”範清濟想都不想就答道。
“可我不認識這些商人啊?怎麽和他們聯絡?”
劉安雲大感為難了,範清濟卻笑得十分輕鬆,說道:“劉大人放心,我認識這些人,不瞞劉大人說,商民自從沒辦法做鹽巴生意後,曾經仔細了解過其他的買賣,也和許多做其他買賣的豪商巨戶有過往來,目的當然是準備轉行,隻不過嫌這些買賣來錢太慢,所以才全力爭取繼續做鹽商。”
“範東家放心,到淡水做外洋的買賣,掙的銀子絕對不會比鹽商少!”
劉安雲趕緊給範清濟畫大餅,又說道:“那這事就拜托範東家了,能勸到淡水做生意的內地商人越多越好。”
範清濟一口答應,說道:“大人放心,商民這就抓緊時間寫信給內陸商人,到了鎮江就用官府的驛站把書信發出。還有,到了湖州和蘇州後,商民還會大量收購絲綢,順路帶去台灣準備賣給外洋。”
“範東家這麽快就開始囤貨了?”劉安雲一聽笑了。
範清濟露出商人本色,微笑說道:“那是當然,絲綢放不壞,兩口通商以後互相搶買賣,價格還肯定得往上漲,商民現在當然得盡可能的多囤積一些。”
劉安雲哈哈大笑,對範清濟的未雨綢繆頗是佩服,誰知道旁邊的劉全突然站了出來,笑嘻嘻的說道:“少爺,範東家,小的在揚州也發現了一個可以賺大錢的買賣,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什麽買賣?”
劉安雲和範清濟都轉頭去看劉全,劉全則笑嘻嘻的回答道:“是這樣的,小是因為好奇,帶著老六老九去參觀了幾家賣瘦馬的牙行,發現這些牙行裏都有著不少賣不出去的瘦馬,因為相貌或者身段差了些隻能是低價處理,我們台灣男多女少,如果把這些便宜的瘦馬買了帶回去,肯定能賺到……。”
“劉全,我說你學點好行不行?居然想當人口販子?”
劉安雲有些不滿的打斷劉全,旁邊的範清濟卻真的來了興趣,問道:“男多女少?台灣還有這情況?”
劉安雲也不客氣,說道:“有這情況,是初代靖海侯幹的好事,收複了台灣以後,他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竟然規定去台灣的人不許攜帶家眷,女人又不可能獨自漂洋過海,能去台灣的基本上都是男人,所以台灣的男人就越來越多,女人越來越少。”
接著,劉安雲又補充道:“這些年的情況倒是好點,官府管得不太嚴,隻要塞點銀子,基本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台灣的男人還是比女人多出許多,基本上到處都有娶不到媳婦的光棍。”
“那這筆買賣可以做!奇貨可居,想不掙大錢都難!”
範清濟說得斬釘截鐵,然後又衝劉安雲說道:“劉大人,做人販子雖然缺德,但是把揚州淘汰的瘦馬轉賣到台灣,卻是一件積德行善的事,首先是可以讓台灣光棍可以娶得到媳婦,其次是這些賣不出去的瘦馬,一般都會被賤賣到青樓花船,下場更慘。”
想想發現也是這個道理,劉安雲便苦笑道:“那好,隨便你們吧,但我不碰這個。”
說幹就幹,範清濟當天就安排他的下人出麵,到牙行裏去買了五十來名極有可能淪落風塵的女子,準備把她們帶到台灣轉賣給光棍為妻。此外,範清濟還花大價錢買了幾名容貌上佳的揚州瘦馬,同樣準備帶到台灣,用來款待去台灣做買賣的大陸巨商。
兩天後,範清濟一口氣雇傭了四條大船,滿載著他的家當、仆從和買來的女子,加入了劉安雲的船隊,繼續取道京杭大運河南下。而在這個期間,範清濟又讓人代筆寫了寫多書信給自己認識的內陸商人,勸說他們把貨物賣到淡水,在鎮江通過驛站發出。
江南富庶之地的治安要比北方好得多,劉安雲的船隊一路順風順水,很快就抵達了盛產湖州和蘇州一帶,範清濟也兌現諾言,拿出了自家的世代積蓄,竭盡所能的收購絲綢,同時親自出麵勸說這一帶絲綢商把貨物賣到淡水,還成功的說服了許多對廣州十三行怨氣衝天的絲綢商人,讓他們答應將來優先把絲綢賣到淡水。
老範家的強大財力也讓劉安雲大開了一把眼界,好不容易結束了在蘇州的收購活動了,範清濟竟然足足收購到了三十多條大船的絲綢——就這,還是在範清濟留下了足夠資金,要去淡水一切從頭開始的情況下做到的。
不過這麽一來,劉安雲和範清濟等人再想走陸路南下當然就困難得多了,再加上劉安雲在路上耽擱的時間也相當不短,為了按期抵達台灣,也為了節約運輸絲綢的成本,原來想走陸路的劉安雲不得不臨時決定改走海路南下,準備先到杭州改乘海船,然後到福州橫渡台灣海峽。
還好,時間已經是秋天,出海遇到台風的可能已經小了很多,同時李鳳兄弟率領的鏢隊也很講義氣,並沒有因為劉安雲臨時改變行程提出抗議,依然同意護送劉安雲一行出海,直到把劉安雲安全護送到淡水再結束這次的保鏢。
蟎清雖然禁海,卻並不禁止貨船或者客船沿著海岸線南北運送客人和貨物,所以到了杭州以後,劉安雲和範清濟倒是很輕鬆的雇傭到了足夠的海船運人運貨,可是雇來了碼頭工人把絲綢和一些雜物轉運到海船上後,範清濟卻果斷叫停,說道:“讓苦力可以走了,剩下的東西我們自己搬,而且還要到晚上天色全黑了再搬。”
劉安雲和李家兄弟等人一起點頭,明白範清濟的良苦用心,進關後基本上一直住在軍營裏的烏熱鬆卻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為什麽要等到晚上再搬?就剩一些裝銀子的錢箱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搬完啊?”
劉安雲指了指熙熙攘攘的杭州碼頭,說道:“碼頭上人太多,說不定就有可能藏著海盜的眼線,如果讓他們看到我們帶著那麽多錢箱,把消息送了出去,海盜就很有可能在路上對我們下手。”
“這一帶的海盜很多?”額勒登保從沒來過東南沿海,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常年走江湖的李鳳答道:“閩浙一帶主要活動著兩股海盜,一股叫鳳尾幫,經常在台州和溫州附近出沒;另外一股叫水澳幫,閩浙交界泉州廈門一帶都是他們的地盤,他們下手的對象,基本上都是南上北下的民船,也就是我們要坐的船。”
“還有安南夷盜,他們雖然主要是在廣東一帶的海麵上活動,可是偶爾也會北上到黑水溝(台灣海峽)做殺頭的買賣,如果運氣不好碰上他們,也是一個大麻煩。”李祥替哥哥補充道。
“東南的大清水師是幹什麽吃的?連安南蕞爾小國的海盜,居然也敢來我們大清撒野?還有什麽狗屁的鳳尾幫水澳幫,他們怎麽也不管一管?”額勒登保一聽大怒,還忍不住怒喝了起來。
發火也沒用,手裏沒有權力,額勒登保當然拿隻會吃幹飯東南水師毫無辦法,也隻能是把這件事記在心裏,準備在回京後找老阿桂告狀,同時和劉安雲等人一起耐心等到天色全黑,然後才著盡量少打火把的情況下,讓順和鏢局和老範家的下人轉運錢箱。
額勒登保是個外粗裏細的人,搬運錢箱的時候,額勒登保安排實戰經驗豐富的安布倫和烏熱鬆登上高處,居高臨下的查看周邊動靜,小心防範可疑人物靠近,結果這麽做果然收到了效果,銀箱搬到差不多一半時,安布倫還真的發聲示警,喝道:“南麵有人在靠近!”
聽到這句話,額勒登保和張德茂二人雙雙衝向了南麵搜查,然後很快就抓到了一個潛伏在黑暗中的男子,喝問他為什麽要接近海船時,那生得賊眉鼠眼的男子卻理直氣壯的反問道:“這裏是你們家的地盤?我到處走一走散一散心,關你們什麽事?”
額勒登保不答,隻是不顧那賊眉鼠眼的抗議,強行搜查他的身體,沒有發現他攜帶武器後,便也不好對他下手。但額勒登保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把剛搜出來的十幾枚銅錢攥到了手裏,放到那賊眉鼠眼麵前用力握緊,再等額勒登保鬆開手後,那些銅錢早已被他握得變形,縮緊了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小銅球。
看到這點,那賊眉鼠眼當然是徹底瞪圓了眼睛,額勒登保也這才將小銅球塞回他的手裏,喝道:“滾,再敢靠近老子們的船!管你是什麽目的,老子都打斷你的狗腿!”
親眼見識到了額勒登保的厲害,賊眉鼠眼再也不敢吭聲,隻能是趕緊撒腿跑路。頭也不回的跑到了遠處海岸邊的一條漁船上後,賊眉鼠眼還氣喘籲籲的向在船上等待的同伴說道:“沒看清楚在搬什麽,我還被發現了,點子特別硬,能一隻手把銅錢攥成這樣!”
說著,賊眉鼠眼還趕緊向同伴亮出被額勒登保攥變形的銅錢,同伴看了也是大驚,但仔細盤算後,同伴還是不肯死心,說道:“肯定是好東西,白天的時候搬上海船的絲綢就已經夠值錢,又在三更半夜搬剩下的貨,這些貨肯定隻會更值錢!”
“那怎麽辦?”賊眉鼠眼趕緊問道。
“回去!把消息告訴林幫主和莊幫主,做成了這筆買賣,莪們鳳尾幫至少可以吃上一年!”同伴得出了相當正確的結論。
“可是點子這麽硬,我們吃得下嗎?”賊眉鼠眼無比擔心的問道。
同伴一聽大笑,說道:“怕什麽?我們鳳尾幫這麽多人和船,一個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
“是嗎?那我倒想試一試。”
一個意外的聲音突然從岸上傳來,再緊接著,身材高大的額勒登保如同天神下凡,直接從黑暗中跳上了漁船,一把揪起賊眉鼠眼笑道:“小子,沒想到吧,咱們這麽快就又見麵了?”
“撲通!”
這次輪到額勒登保意外,還沒等被嚇破了膽的賊眉鼠眼說話,他的同伴就已經果斷跳進了海裏泅水逃命,額勒登保雖然會水,但是天色太黑估摸著就算下水追趕也很難成功,便隻能是向賊眉鼠眼喝問道:“說,你們在杭州還有多少人和多少船?”
“這段時間就我們兩個人,這一條船,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賊眉鼠眼趕緊哀號求饒,額勒登保再次追問發現他應該不象說謊話,便順手一把擰斷了賊眉鼠眼的脖子,將屍體扔進了海裏,然後做事果斷的額勒登保又引火點燃了那條漁船,看著逐漸燒起的大火自言自語道:
“燒了船,跑了那個海盜就算想給同夥送信,肯定也沒有那麽快和容易了,沒有人通風報信,鳳尾幫盯上我們的可能也肯定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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