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斬孔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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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們刑部的人,今兒看我眼神都有些怪,怎麽回事?”
    走出刑部大門,楚風和高毅勾肩搭背,隨口笑問。
    自己剛才進門時,他們眼神奇怪。
    現在出門時,他們眼神同樣奇怪。
    雖然他們是小心隱藏著異樣的眼神。
    不過,自己對這些格外敏感。
    察言觀色,總是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包括高毅自己,和自己對視時,眼神都隱隱有些閃躲。
    這,就讓楚風疑惑且好奇了。
    高毅微微一愣,輕聲道:“您不知道?”
    楚風也詫異,都被他這幅鬼鬼祟祟的樣子整笑了:“知道什麽?”
    高毅深吸口氣。
    “您昨和三皇子殿下之間的事情,整個京城都傳遍了。”
    “我們刑部和三皇子的關係向來密切,他是我們尚書的女婿,來這兒跟回家似的。”
    “不過,我部尚書向來穩坐釣魚台,老好人不倒翁。實不相瞞,今早的拜帖,是尚書大人聽說您最近喜歡砍腦袋,才讓我去傳信的。”
    聽他這麽一說,楚風倒是明白了。
    一時也啞然失笑。
    政治,或者說鬥爭,從來都是這樣。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而且反應很快。
    隻要做出動作,立馬就能收到回應。
    當然,贏也快。
    輸,同樣也快。
    看來,昨天自己打三哥的臉,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不過……”
    “還有一件事,我得提醒您。”
    “這件事,未嚐沒有風險。”
    高毅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貼在楚風耳朵邊上說話。
    楚風甚至能聞到他早晨吃的韭菜雞蛋味兒,謔,還是羊油炒的。
    楚風麵色不變,笑道:“哦?說來聽聽。”
    “我認為,風險有三。”
    “其一,孔虛是孔家的人,孔家地位尊貴,這次孔虛鑄下大錯,孔家運作了很久,付出不少代價,本想救他,不過沒成,最終還是被陛下一錘定音,直接處死。命令雖然是陛下下的,但作為行刑者,以孔家睚眥必報的風格,少不了被記恨。我刑部有幾個入品的捉刀人,劊子手,對砍孔虛腦袋這個任務,百般推脫,都不想去。這次,尚書大人,其實有拿您擋刀的嫌疑。”
    “當然,以您的身份,倒是不用怕孔家,但沒必要,平白無故樹敵。”
    這話……
    楚風點點頭,頓覺此人精細:“你繼續說。”
    “其二,孔虛本身利用妖血妖力,又以身豢養蠱蟲,雖然現在一身修為盡數被廢,但難保,那些蠱蟲不會和他還有什麽聯係。直接砍他頭的人,或許可能會遭到蠱蟲的仇恨,詛咒,反噬之類。當然,這是我猜的。”
    “養蠱之術,向來神秘而詭異,不可不防。”
    楚風還是點頭。
    “還有嗎?”
    “其三……孔虛在鎮魔司為官多年,除去這一件錯事以外,其它都沒什麽問題。其為人出事,風評不錯。這些年來,他提拔過不少門人弟子,在鎮魔司後進們的心目中,他還是相當有分量的。而且,鎮魔司內部,向來可是最團結的,儼然自成派係。您要親手行刑,難免鎮魔司裏有些沒腦子的莽夫,因此記恨上您。”
    高毅詳細的給楚風分析著。
    這些話,都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之所以全盤托出,一是因為楚風的皇子身份,二是自己也怕背鍋,三來,多少也有幾分賣好的意思。
    楚風嘴角含笑,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多謝高大人提醒,這份情誼,我記住了。”
    如果這是一場麵試的話,高毅,滿分。
    高毅連忙擺手,羞的臉色都通紅,倒是顯得有些憨態可掬。
    “我就一小吏,哪裏當得起大人稱呼?殿下莫要折煞我。”
    楚風:“官做的越大,越少了這份赤誠之心。高老哥啊,你這個人,是真不錯,很對我的脾氣,我平生朋友不多,你算一個。一時間,我都想和你撮土為香,結拜兄弟了。”
    聽到這話……
    高毅臉色變得更紅,身體都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惶恐且興奮。
    六皇子殿下,他真的……我哭死!
    何德何能!
    他不知道,上一個和楚風結拜兄弟的,屍體還沒涼透呢。
    ……
    午門。
    很快到了。
    犯人還沒押過來,不過,此時現場已然多了不少人。
    “那邊就是孔家的人了。”
    高毅指著一邊,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都有。
    楚風掃了一眼,孔家人麵色都有悲戚之意,都提前準備好了白布和紙錢。
    展現出驚人的家族凝聚力。
    這種時候,還敢大張旗鼓來送行。
    另一邊,則都是鎮魔司的人,黑色勁裝,麵容肅穆,不少人手中都拎著食盒,酒水。
    看來,這個孔虛,還真是頗得人心。
    哪怕是走了邪路。
    不過,從卷宗上來看,他走的雖然是邪路,但那隻是修行的路子,其本人的品性,倒是相當不錯。
    楚風再一次感慨,哪有什麽正邪?
    無非是立場,利益不同而已。
    一個人的成就,才華,修為,這些,其實也和道德水平,基本沒有關係。
    不多時。
    一輛囚車緩緩而來,中間被關押著的,正是孔虛。
    他滿頭白發,雖即將赴死,但卻精神健碩,目光灼灼,顯得沒有絲毫恐懼,反倒是有些豪邁之意。
    伴隨著囚車緩緩前進,他不住朝周圍人點頭致意,竟有幾分凱旋而歸的氣概。
    “大哥,夫人,安兒,乖孫,都莫哭啊,我鑄下大錯,自當以死謝罪,以死謝陛下,萬幸陛下明察秋毫,使我這萬死不辭之軀,沒有連累家族。”
    “家族兒孫,此後定要以我為鑒,不可觸犯朝廷法令。”
    “我之靈位,入不入祠堂,大哥決定。若嫌我令祖宗蒙羞,拖到亂葬崗喂狗也成。”
    孔虛朝家人笑著交代遺言。
    家人無言以對。
    然後……
    孔虛又看向右邊的鎮魔司眾人。
    “青州的魔蛇案,要抓緊,我在獄中沉思許久,那頭老蛇,定然是假死,派人去搜一搜方圓百裏內的大墓,老賊極有可能藏在其中。”
    “揚州那頭魔,同樣也須抓緊辦她,不出意外,她定就藏在那個大鹽商家裏。至於她的藏身手法,我也想明白了。她先以妖身披人皮,偽裝成煙花女子,吸收人氣,洗淨妖氣,被鹽商買入府中做妾。等自己懷孕,腹中嬰兒還是一團精血,尚未誕生靈智時,她便會母占子巢,隻要能破解胎中之迷,自會二次成魔,幾乎和常人無異,屆時,誰也發現不了。速去,現在就去辦!”
    “此等手法,鎮魔司以前也從未見過,不過既然被我參破,以後就簡單了。今後辦案時,你們也要注意。”
    孔虛這個時候了,都還想著交代工作。
    聽到他的話,當即有兩隊人,似乎是恍然大悟,朝孔虛拱手行禮過後,匆匆離去。
    當孔虛被壓著,壓到斷頭台上時,有人送上肉,酒。
    辭行。
    道別。
    氣氛莫名有些悲愴。
    “今日是哪位朋友行刑?”
    “孔家之人,鎮魔司眾人聽著,等下砍我頭之劊子手,也不過是奉行上命,你們莫要難為別人,否則以後別來祭奠我。”
    “老夫倒是聽聞,死後,人會遁入陰曹地獄,如果真有,那可就好了,說不定還能證道陰神。”
    孔虛喝了幾碗酒,忽然又開口說道。
    讓眾人一時間都有些哭笑不得。
    孔家之中,卻是有人再也忍不住的,哭出聲來。
    “午時已到!”
    “驗明正身!”
    “即刻問斬!”
    一位刑部的官員抬頭看天,太陽當空,如同一團火球,他朗聲喊道。
    高毅碰了碰楚風的胳膊。
    楚風當即拿起天子禦賜,削鐵如泥的“尚方斬馬劍”,走上斷頭台。
    武道強者,身體堅硬無比,普通的劊子手,持著凡鐵大刀,壓根砍不動。
    這把尚方斬馬劍,本來就是天子佩劍,當世的神兵利器,用在此刻,不管幾品的武道強者,任何腦袋都砍得下來。
    “孔大人,今日我來行刑。”
    “他們都說你修煉蠱術,會對殺你之人複仇,大人可有什麽要叮囑我的?”
    楚風站在陽光下,寒光霍霍的劍身,照亮他的眼睛。
    已經用天子策看過,這個孔虛,確實是個好人,一生立過很多功,救過不少人。
    不過,他就是對“人反向血脈融合妖”這件事,有著執念。
    作為當朝大員,還是鎮魔司的人,孔虛這種傾向,當真……罪無可赦。
    楚風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是皇帝,也一定會殺他的頭。
    一個好人,本著自以為好的想法,去做客觀上的壞事,往往會比純粹的壞人,殺傷力更大。
    孔虛腦袋用力仰,見到楚風,先是微楞,然後朗笑。
    “六皇子殿下?”
    “您這是?”
    還挺詫異的。
    六皇子向來不問政事,沉迷於風花雪月,怎麽今天好端端的過來行刑?
    “正好趕上了……送你一程。”
    楚風笑道。
    雖心折於孔虛的氣度,但他死罪,且是父皇親自下令的,根本不可能改變。
    楚風也沒想改變。
    像孔虛這樣的人,如果他活著,根本不可能為自己所用。
    但,若是死了,自己有封神台,那就……爽了。
    這想法很陰暗,但卻是事實。
    “蠱蟲之事,六皇子殿下無需擔心,自不會害人。”
    “殿下精於詩文,老夫仰慕許久,不知道可否賜詩一首?”
    孔虛笑著說道。
    楚風沉默片刻。
    “有!”
    “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漂流在異鄉。”
    楚風清朗的聲音,傳遍午門。
    這詩豪邁,詼諧,視死如歸,很符合孔虛的性格。
    他不由哈哈大笑,稱讚好詩。
    “好了,六皇子殿下,動手吧!”
    他一聲大喊。
    楚風雙手握劍,寒光劈下,一道熾熱的血線,飆射而出。
    一顆腦袋,呼嚕嚕的落了地。
    而一道血色紅光,則是自孔虛身上飛起,直奔楚風口鼻,速度極快。
    楚風完全來不及反應,就被鑽進鼻孔。
    不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這是啥?
    老賊誆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