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三哥的府邸，楚風便準備打道回府。
    李戰峰執意要送，說安全起見，要看著殿下回府。
    楚風看了他一眼，沒拒絕，從他的表情中，感覺他似乎有話要和自己說。
    於是就讓蕭子誠先走。
    路上。
    李戰峰悶頭走著。
    楚風倒是主動先開口。
    “戰峰，我今日拿你，用來打壓我三哥的氣焰，你心中可有怨恨？”
    李戰峰連忙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戰峰不敢。”
    楚風輕輕笑出聲。
    “是不敢。但還是有的。對嗎？”
    李戰峰微微沉默片刻，很快說道：“這次，我算是把三殿下得罪狠了，他落了麵子，遲早要在我身上找回來。平心而論，三殿下，於我也是有恩的，哎……我當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他在賣慘。
    楚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你放心。你是我的人，三哥動不了你。你既然做出選擇，那就果決一些，三心二意，反複搖擺，隻會兩頭不討好。”
    打壓過後，自然就是拉攏。
    跟訓狗一樣。
    打一巴掌，給根骨頭。
    即便李戰峰不會對自己真的忠心，但隻要能保持表麵上的聽話，就夠了。
    “殿下說的極是。”
    “隻是，我怕您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這個欺師滅祖，忘恩負義的小人。”
    他繼續賣慘。
    他現在是想投向楚風，或者說，隻有這一條路，隻能跟著楚風走，但又擔心，不被楚風信任。
    因為自己有過背叛的“前科。”
    有些事，不說出口，就是心裏永遠的刺。
    說出來，或許會更明朗。
    楚風笑笑：“一個婦人，走夜路被蒙麵匪徒強行壞了清白，可以說是她不守婦道，不忠嗎？”
    李戰峰：……
    明白楚風的意思。
    隻是心中難免有幾分奇怪。
    這比喻……
    我成婦人了？
    “好了，我到家了，你回吧。有什麽事，就跟我說，我向來是賞罰分明的。”
    站在門前，楚風最後朝他說道。
    李戰峰點點頭，抱拳稱是。
    目送楚風進府，他才轉身離去。
    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但，目前也隻能先這樣了，走一步看一步。
    朝中無人，做官，是真的難啊！
    處處被人所製，左右為難！
    我想要權力！想要靠山！想要往上爬！
    但願，六皇子，能是個明主。
    說起來，追隨六皇子，倒是還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其他皇子的勢力基本盤，都早已趨向穩定，唯有六皇子，才剛開始起步經營。
    勉強，算是占得一個先機。
    李戰峰說服著自己，腳步忽而輕快了不少。
    ……
    楚風回到府中。
    發現府裏的下人，對自己都是畢恭畢敬，好像精氣神也提升了不少，氣象為之一新，沒有先前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人心在緩緩凝聚。
    哪怕是這些幹活的下人，也都是追隨強者的。
    自家老爺重新獲得聖眷，感覺日子都變得有奔頭了。
    走過前院。
    在花廳中，楚風看到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一身紅衣，顯得格外美豔，酥胸半露，頗為性感。
    帶著兩個小丫鬟，似乎是在等待自己。
    看了一眼，楚風倒是認出來了。
    這是自己的第九房小妾。
    先前是府上養著的戲班子班頭家的獨女，被自己霸占了，閨名叫做玉英，姓梅。
    用天子策一看。
    就一句話。
    【梅玉英，十九歲，無武道修為，戲子，第九房小妾。忠誠度，八十。】
    這天子策，也是依據每個人的重要程度，給出具體描述。
    像梅玉英這樣，對於自己成事基本毫無任何幫助的，便也顯得敷衍。
    不過，倒也還好。
    沒有紅杏出牆就行。
    “爺，您回來啦，玉英都在這裏等了您一個下午，腿都站軟了呢……”
    她腳下如貓步般婀娜，極其自然的扭著靠近，帶來一陣香風。
    楚風笑了笑。
    “等我做什麽？”
    梅玉英委委屈屈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泫然欲泣道：“您都多久沒來看過我了，就算養了個貓兒，狗兒，隔三差五的，也要丟根骨頭吧？我連個貓兒狗兒都不如呢……”
    她聲音格外嬌柔的撒嬌。
    楚風卻是不由的哈哈大笑：“哪有你說的這麽慘，最近正事很多，等忙過這段時間。”
    “那您現在忙嗎？”
    梅玉英收斂了哭腔，化為甜腔：“我最近練了一出新戲，想唱給您聽呢……”
    楚風被她弄的實在有些勾火，便也笑道：“好，那先去你那兒吧。”
    梅玉英當即就開心的快要飛起來了，讓兩個小侍女，先回去準備酒菜，自己則是挽著楚風的胳膊，仿佛要落地生根，長在楚風胳膊上。
    楚風：……
    ……
    看著已經起不來的女人，楚風笑嗬嗬起身穿衣。
    對於武道強者而言，哪怕是三宮六院七二妃，也絕對不會虛。
    出門後。
    楚風直奔趙婧的院落。
    她……在練劍。
    一身白衣。
    見楚風回來，便也很快收劍，落地。
    “相公放衙了？”
    楚風：“呃，是，今兒有個大案子。”
    怎麽搞的跟偷情後回家似的？
    還得想理由。
    不過，趙婧沒有任何懷疑，輕聲道：“吃過飯了沒有？累不累？”
    “吃過了。不累。”
    “那正好，我跟你說說歡喜之劍。”
    “這劍法，我今日自己一人在家也練了，發現如果單練坤劍，隻是一套普普通通的劍法，連三流劍法都算不上。”
    “但，隻要我們兩人合璧，就像昨夜，便會威力莫測，足以稱得上是神品劍法，我的補天劍術，都有所不如。”
    “然後……我做了一個嚐試。”
    她說到這裏，微微停頓。
    楚風便順其自然的接道：“什麽嚐試？”
    “我想，左右手分別持劍，是否能將完整的歡喜之劍演練出來，於是便試了試，但……卻發現一招都使不出來。像是被一種天地間的大力所禁錮，劍招不能成形。”
    “然後，我又分別找了個侍女，侍衛，傳了他們半招，跟我合練。便是發現，劍勢倒是會成型，但也缺乏一種道韻，毫無威能。”
    楚風：……
    不由輕輕笑出聲來。
    “所以呢？”
    趙婧：“所以我覺得，這門劍術的核心，就是情，有情，情越深，威能就越強。若你我二人貌合神離，估計，也無法發揮出它的威能。”
    “好神奇，不愧是千古一帝，連情這種無影無形的東西，都能抓取出來，編纂成功法，供後人演練。”
    “我從這裏受到啟發，嚐試捕捉補天劍術的道韻，找到了一點點，你要不要看？”
    嗯？
    楚風微微有些詫異，點頭笑笑：“好啊。”
    於是趙婧便持劍：“補天的神韻，我今天參悟許久，在於那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歎黎民之疾苦，挽大廈之將傾。”
    “原本淩厲的劍勢，在我體會到這層慈悲之意後，陡然變得更加玄妙起來。”
    “原本一往無前的劍，殺意凜然，但略微一收，少兩分殺意，多兩分慈悲，整個劍勢，立馬變得更加連綿不絕，威能反而大增，像是觸發了天地間的某條線。”
    她開始在楚風麵前演練，身形一躍，便是融入一片月光。
    劍光比月光還要皎潔。
    星星點點，照亮整座小院。
    而在這片劍光之中，楚風赫然發現，自己肉眼竟然已經看不到趙婧的身影了。
    這種武學境界，是自己目前還遠遠無法觸碰到的領域。
    倏然間。
    整個院子的月光收斂，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楚風正詫異著，就感覺，後腰被趙婧從背後環住了。
    她發出清脆的笑聲。
    “我覺得我距離二品不遠了！”
    “隻要能徹底領悟這一點慈悲之心，把所有劍招改造完成，去碰觸到天地間那無影無形卻無處不在的玄妙，自然就二品！”
    楚風跟著笑出聲。
    極於劍，專於情，她真的是……像月光一樣純粹。
    “嗯，我也期待著那天，到時候，好好保護我。”
    “要不我就正大光明吃軟飯，你去當女皇，我給你當男寵。”
    趙婧：……
    暗暗啐了一口。
    又不正經了。
    ……
    “問你件事。”
    兩人甜膩了一會兒，楚風心中冒出個念頭，正色說道。
    “嗯？”
    “你要是秘密潛入皇宮，會不會被發現？”
    這話……
    趙婧吃了一驚：“你要做什麽？”
    “先回答我。”
    “唔……除了陛下本人外，應該是不會被發現的。不過，一旦被發現，肯定有去無回。”
    “那……比如說，偷偷潛入我三哥的府邸呢？會不會被發現？”
    楚風對那千年人參，還是渴望的，甚至可以說是……覬覦。
    七分覬覦，三分好奇。
    三哥藏的那麽嚴實。
    還不惜百般抵賴，說沒有。
    那就潛入他府上，好好看看，如果能偷走，也不是不行。
    你不是說沒有嗎？
    到時候，即便真被自己偷了，他也有苦說不出。
    不過，這件事，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還得求助於老婆。
    “這……”
    趙婧遲疑。
    “倒不是不行，但，相公你怎會有這樣的小人之心？”
    楚風以前就算是風流浪蕩，都是光明正大，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為人所不恥。
    “嘿，我就隨口這麽一說，三哥那裏有株千年人參，我今日去他府上，聞到了，香氣格外清雅，堪稱天香，人間沒有的，很符合你的氣質。”
    “本來是想和他要一點，給你調製一味專屬香的，但三哥小氣，不給我，還強行說沒有。所以……隻好出此下策。”
    楚風拿出渣男哄女人的傳統藝能，欺騙著趙婧單純的心靈。
    她果然……頗覺感動。
    原來是為了我。
    猶豫。
    動搖。
    “要不，我們就去看看，你帶上我，潛入他府中，好不好？”
    楚風繼續蠱惑。
    什麽“小人之心”之類的，在自己這兒都是扯淡，心中完全不在意。
    不過，卻是要考慮到，自己在趙婧心目中的光環和形象。
    趙婧編貝般白皙的牙齒，輕輕咬著嘴唇，猶豫許久，還是輕輕點頭。
    “好吧。”
    “不過，你不能輕舉妄動，你得聽我的。”
    “我不讓你拿，你就不許拿。”
    楚風自然是點頭同意，先騙她，行動起來再說。
    於是。
    片刻後，兩人便各自換上一套夜行服。
    “哎？你這裏，怎麽會有夜行服備著？”
    楚風明知故問的問了一句。
    趙婧內心窘迫，急中生智：“我先前……去抓你的奸……”
    楚風：……
    ……
    夫妻兩人，猶如雌雄雙盜，在京城的夜幕中疾馳。
    楚風被拉著胳膊，跟隨她閃轉騰挪，輕若無物，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
    其實內城之中，即便高處，也是有深夜巡守的。
    不過，趙婧的夜行之術，當真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快如閃電，又如月光。
    有巡守的更夫，隻覺眼前一花，卻都沒看到人影。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
    “直接去冰庫。”
    楚風指點著方向。
    關於三哥府邸中的地形，楚風已然問過諸葛誌，如果有千年人參，儲存的位置，必定是冰庫。
    冰庫位於地下，有厚厚的冰層隔絕，再加上以五行之金打造暗房，人參娃娃即便會遁地，也無法逃脫。
    冰庫，現在在楚風心中，是敏感詞。
    因為五氣湯那個案子。
    在潛行的過程中，楚風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那魔人，是否就會碰巧在三哥府上，藏於冰庫之中？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所以楚風一路走過，所見到的每個人，都以天子策驗視。
    不過，卻是沒有發現。
    冰庫的入口，位於後花園的假山之中，這是大戶人家的常規設置。
    開門方式，楚風早已從諸葛誌那裏拿到，是九宮格的數字。
    “相公，真要進去嗎？”
    “萬一……裏麵有高手，你陷在裏麵，壓根都不會有人知道。這叫請君入甕。”
    “會不會，這是三哥設下的圈套？”
    趙婧有所擔憂。
    客觀上來說，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楚風深吸口氣。
    咬咬牙。
    “走，都到這一步了，富貴險中求。”
    “你去開鎖。”
    楚風告訴她密碼，趙婧輕輕點頭，心中又生出疑惑：“你怎麽知道的？”
    “別問那麽多，進去！”
    趙婧悄無聲息的開門，兩人當即化為流光，進入。
    進去之後，便是一道石階。
    兩邊的石壁上，有長明燈燭光搖曳。
    已經能感覺到寒冷，寒氣順著石階，彌漫上來。
    趙婧依舊提著楚風，如兩隻貓兒般，躡手躡腳。
    一路下行。
    下了幾十級台階，寒氣越來越重，不過還可以忍受，眼前忽然明亮起來。
    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冰庫。
    地麵和四周牆壁，都以“寒冰玉”鋪就，這趙婧倒是熟，她獨守空房時，為保證心若冰清，就是用寒冰玉做的床。
    此時，她忍不住捏了捏楚風的手，心中生出幾抹甜蜜。
    誰能想到，自家相公，竟然忽然轉性了呢？
    人之命運，當真是奇妙。
    一塊塊巨大的堅冰，被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形狀，按剁整齊堆放，猶如貨倉。
    不過存量已然不多，冰庫還空著一大片。
    想來，應是夏天已過，現在已然是深秋。
    “這裏沒人……”
    趙婧湊在楚風耳邊，輕聲說道。
    “去看看那個黑鐵房子。”
    楚風輕聲道。
    在那冰庫最中間，此時有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鐵箱，有尋常房屋大小，看上去格外厚重。
    “好。”
    於是兩人直奔過去，黑鐵房有門，門上有鎖，趙婧輕輕一擰，便是擰斷。
    吱呀。
    開鐵門的聲音，在空曠的冰庫中，顯得格外刺耳。
    打開，看到裏麵的場景，兩人頓時都愣住了。
    黑鐵房內部牆壁上，連接著一條條的紅線，不知是什麽材質製成，顯得很堅韌。
    而在那紅線中間，卻是嚴嚴實實的綁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嬰兒，閉著眼睛，看上去格外萎靡不振的樣子。
    隻是，這嬰兒，也不像是人類的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皺巴巴的，反而是珠圓玉潤，通體潔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美玉雕刻而成，頭頂一撮綠色的嫩芽。
    熟悉的異香。
    正是自己傍晚時分，在淩百草身上聞到的。
    人參娃娃！
    “它好可憐，三根腳趾，都被切掉了。”
    趙婧輕聲說道。
    楚風看了一眼，果真如此，人參娃娃左腳的三根腳趾，都被切掉了，卻也沒有血和骨，隻是猶如被切開的蓮藕般潔白。
    人參，最好的吃法，自然是切片。
    想來，是被淩百草拿去研究了。
    “帶走吧。”
    楚風深吸口氣說道。
    想不明白。
    為何這裏會沒人看守？
    但，事已至此，也來不及自己多想，正好，自己先帶走，撿漏。
    “好。”
    趙婧飛快行動，將紅線全部裹起來，把人參娃娃包裹的嚴嚴實實，然後往懷中一揣，便是拉起楚風的手，化為兩道流光，再次疾馳而出。
    楚風這時。
    意識卻是沉入天子策，封神台。
    詢問諸葛誌。
    “三皇子關押人參娃娃的冰庫之中，沒有人看守？”
    諸葛誌微楞，回憶片刻，很快道：“是有一個的，就是他親自押著人參娃娃過來的，一個五十多歲，身材高大的老頭，都叫他梁把頭，是山裏最厲害的參客，晉州牧在密信中也寫明，就把梁把頭留在府中，用於看守，照料人參娃娃。”
    “他可會武道？”
    楚風又問。
    諸葛誌：“密信中寫，梁把頭是五品，但手段眾多，主要是為了采參。”
    楚風點點頭。
    明白了。
    按常理來說，這冰庫之中，如果有個五品的高手，其實完全足夠了。
    而且，以三哥目前的勢力，實力再強的，估計他也請不動，一個非戰鬥職業的四品大醫，他都當祖宗一樣供著。
    四品，都算是朝廷的高級官員了。
    即便有，也不可能大半夜，去給他守冰庫。
    自己今晚之所以這麽順利，主要是不知道，這梁把頭，因為什麽原因，離開了冰庫。
    所以，被自己趕了個巧。
    ……
    兩人沿原路返回，悄無聲息的溜出冰庫，再次遁入夜空之中。
    “啊！”
    趙婧忽然輕輕叫了一聲。
    “嗯？怎麽了？”
    楚風還以為出了什麽意外。
    “它……它……”
    趙婧把人參娃娃，從懷中抓出來，發現這被紅線纏繞著的小娃娃，睜開了眼睛，清澈的眼眸，很是可愛，隻是依舊被束縛著，動彈不得，隻有腦袋能略微動彈。
    “它剛才咬我……隻是很輕。”
    趙婧哭笑不得的說道。
    楚風：……
    差點沒笑出聲。
    “還是個流氓娃娃，竟然偷襲我老婆的胸，拿回去閹了。”
    趙婧嗔了他一眼，也不由輕輕笑出聲。
    今夜的潛行，當真，還怪有趣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