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虛與委蛇過後，楚望舒離開，回到自己府中，會見一位老者。
    老者身材高大而消瘦，衣著樸素，赤著雙腳，一臉的風霜，白眉，鷹目。
    “梁把頭。”
    “昨夜你在做什麽？”
    “為何不在冰庫之中？”
    楚望舒沉聲問道。
    這梁把頭，是被晉州牧派來，押送人參娃娃的參客，也是個五品的武道強者，到了自己府上之後，沉默寡言，隻做事，不說話，幾乎和人參娃娃寸步不離。
    一事不煩二主，於是楚望舒便也很放心的安排他看守冰庫中人參娃娃。
    隻是，沒想到，還是被楚風趁機偷走。
    梁把頭竟然毫無發現。
    失職！
    “我去偷回來。”
    梁把頭低頭，嘶啞說道，聲音像是一把卡在鏽蝕刀鞘裏的刀。
    頓了頓，又道：“我會殺了他。”
    殺誰？
    楚望舒一時驚詫，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梁把頭：“殺了偷參的人，該死！”
    楚望舒：……沉默。
    心中怦然的動了一下，生出些許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很快搖頭，自我否決。
    不行。
    真要殺了老六，絕對過不了父皇那關。
    自己也會死。
    這種鄉野村夫，當真是不可理喻。
    事兒辦不成一件，隻會壞事。
    “你想害死我嗎？”
    “殺了他，我怎麽辦？”
    “人參娃娃是你丟的，你可以去偷參，但不許殺人！”
    梁把頭漠然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
    “好。”
    ……
    此時。
    楚風府上。
    送走三哥之後，楚風就問趙婧拿到人參娃娃，然後迫不及待的去了書房。
    “相公，你這是要做什麽？”
    趙婧好奇問一句。
    “剛從鎮魔司，尋了一道炮製這人參娃娃的秘法，你在門外幫我護法，我處理一下。”
    楚風笑著說道。
    趙婧沒有懷疑，輕輕點頭。
    書房門關上。
    這個人參娃娃，依舊被紅線牢牢綁著，被楚風提著懸於空中，離開冰庫後，它似乎活潑靈動很多，雖然還是無法脫身，但一雙清澈的眼神，總是滴溜溜的轉著，猶如嬰兒般純真。
    當然，本身，它也就是個嬰兒。
    天生地養的。
    楚風麵無表情的看著它。
    平心而論，人參娃娃這幅形象，還是很讓人心生憐愛的，對幼崽或者是形似人類幼崽的喜愛，是基因延續的本能。
    不過……
    下一秒，楚風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一把玉質匕首，捅穿了它的腦袋，從雙眉正中心刺入，後腦刺出。
    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濃香撲鼻，幾乎在整個房間，都形成宛若實質化的霧氣。
    呼吸一口，都覺得心曠神怡，仿佛年輕了許多。
    人參娃娃內部的汁液和靈性，開始急速的流逝，身體變得幹癟起來。
    這……
    說實話很是浪費。
    不過，這正是天子策掠奪的本質。
    取之若錙銖，用之如泥沙。
    腦海中。
    天子策很快生出反應。
    【殺人參娃娃，得人參娃娃精華，已萃取十七滴參液，為此精怪最精華所在。】
    【此精怪，一千零三十一歲，天地靈物，不渡雷劫。】
    【獲得天子符咒：天賦神通（人參娃娃），可土遁。】
    成了！
    看著天子策中第二枚金光閃閃的天子符咒令牌，楚風臉上也浮現出興奮。
    土遁！
    此時的人參娃娃，已然徹底成了一副幹癟的形態，像是那些炮製好的幹人參一樣，楚風數了數，它一共九條觸須。
    隨手放到一個木盒裏。
    楚風立刻開始測試兩枚天子符咒的使用。
    先測穿山甲。
    這一枚……
    意念灌入其中，瞬間將其激活，周身頓時生出一種格外玄奇的感覺，操縱符咒能量深入地下，書房中的青磚，頓時悄無聲息碎裂，下方的花崗石地基，石屑也紛飛，直到數十米下的泥土層……
    暢通無阻。
    不一會兒，赫然是出現了一個地洞。
    這是穿山甲的天賦神通，碎石，土行。
    而且，周身被符咒能量覆蓋，即便深入地下，呼吸也無礙。
    這……
    倒是也不錯。
    用來土工作業，挖地道，是最合適的。
    就是會有挖土產生的痕跡。
    如果被人追殺，很容易順著挖土的痕跡，一路追蹤。
    ……
    了解清楚穿山甲符咒後，楚風再次測試人參娃娃的。
    同樣的天子符咒使用方式。
    下一秒。
    楚風出現在土中，土壤就在那裏，自己也在土中，但物質的基本屬性卻仿佛消失了一樣，自己並不擠壓土壤的空間，也不會感受到四麵八方的壓力，像是魚兒進入了水裏。
    不。
    比魚在水中還要更加靈動。
    而且，速度極快。
    幾乎是一念之間，便遁出去很遠，甚至生出微微的暈眩之感。
    土壤，石頭，都無法阻攔分毫。
    暢行好一會兒，楚風才漸漸把握住速度的平衡，像是一個試駕新車的老司機，摸清楚了性能。
    土中暢遊，別有一番快感。
    幾乎和飛行無異。
    神奇。
    當真神奇。
    不愧是一千年，才能形成的天地靈物，一千年才能誕生的天賦神通。
    一千年啊，改朝換代，都能換好幾代了。
    滄海桑田，白雲蒼狗。
    人參娃娃土遁的天賦，是漫長的歲月，天地的造化而形成的神奇。
    現在，自己會了。
    ……
    回到書房。
    楚風打開門。
    趙婧依舊守在門外。
    她進門後，看到書房中間地下的深坑地道：“這……這又是怎麽了？”
    楚風隻是笑笑。
    “差點被它跑了，然後被我掘地三尺，找了出來。”
    “殺了。”
    “喏，幹參。”
    趙婧：……
    眼中微微浮現出不忍，卻也沒多說什麽。
    她並不聖母心。
    雖然有些可惜人參娃娃，就這麽被殺了，但殺了就殺了，一切外物，總歸是要為人所用的。
    如果可憐人參娃娃，為何不可憐雞啊羊啊魚啊鴨？
    每天都在吃。
    都是生靈，為何厚此薄彼？
    一樣的。
    都是盤菜。
    悲憫？
    這時，趙婧忽然又想到補天劍術的悲憫之意。
    一時間，心中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卻又覺得矛盾。
    劍術，是殺人的劍術。
    卻又為何悲憫？
    且，自己心存悲憫之心後，劍術反而威力大增？暗合道意？
    “相公，我……我好像忽然領悟了一些什麽，但也有些矛盾。”
    她喃喃說道，詢問楚風。
    楚風飽讀詩書，不知是否會有解釋？
    楚風現在雖然武道品級不高，但，在這方麵，或許會有獨到見解。
    武道修行到煉神境，其實對於才華的要求很高。
    她斟酌著用詞，盡量精準的，說出自己的疑惑。
    嗯？
    楚風沉吟，思索片刻，給出回應。
    “我給你講兩句話吧。”
    “第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意思在於，天地是最公正的，對待萬物是一樣的，沒有好壞之心，沒有善惡之分，沒有人獸之別，也沒有人妖之分，一切順其自然。不管萬物如何變化，與天地無關。”
    趙婧嘴唇微抿，眸中生出疑惑，有種無與倫比的震撼，感覺一扇新大門，在自己眼前被推開一條縫。
    這是一種全新的思想，之前從未聽說過，但她已經瞬間體會到其價值，發人深省，熠熠生輝。
    “第二句，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
    “天之道，水往低處流，石朝山下滾，風，從冷處吹到暖處，這是公平，也是悲憫。”
    “人之道，強者愈強，弱者愈弱，富人越富，窮人越窮，這是人道，也是至理。”
    趙婧此時感覺如雷貫耳，神魂都在顫栗。
    隻覺這當真是天地間的至理，之音。
    心中生出無窮的感悟，靈感，隻是暫時還沒理清楚。
    她眸中異彩連連，極其仰慕的看著楚風。
    “相公，這是你想出來的話？我感覺，這都近乎道了，能助我突破瓶頸。”
    楚風：“咳咳。”
    “是老子。”
    趙婧微微愣神，然後輕輕笑出聲。
    瞧瞧他，得意忘形了，都出口成髒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