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現在何處？”
    路上。
    楚風隨口問道。
    雖然眼下事情很多，但這件事，楚風還是惦記著的。
    秦恒事關前朝餘孽，是大大的“政績”。
    蕭子誠：“昨日買下了宅子，今兒回鄉下搬家去了，您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楚風又問:“花了多少錢？”
    “沒多少，一千三百五十兩，一處三間屋的小院，足夠他家住了，就在外城的糞夫坊。另外，我同管事說過了，給他家安排一個糞夫的名額。”
    “糞夫？”
    楚風皺眉。
    蕭子誠當即解釋道：“六爺哎，你可是不知道，這活兒雖然髒，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好活兒，知道老百姓們管糞夫都叫什麽嗎？叫糞爺！一條糞道，平平常常，一個月收入大幾十兩，多少人為了一條糞道，搶的頭破血流。”
    楚風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這些，自己倒是還真不知道。
    當即也就不再理會。
    ……
    正陽門。
    很快到了。
    正陽門，是內城的正南門，又叫前門，裏頭就是內城，算是機要重地。
    此時的正陽門前，已然人滿為患。
    距離還很遠，楚風就聽到一個清脆儒雅的聲音，字正腔圓的講道，當真有種神奇魔力，很是抓耳。
    走進一看。
    便是見到，在那高大的城門外，右側的一尊石獅子上方，懸空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一身白衣，赤著雙腳，侃侃而談。
    他周身有光，是乳白色和金黃色混雜在一起的光芒，在正午的陽光下，更加顯得金光萬丈，猶如人間真佛，猶如實質化的波紋，伴隨著他說的每個字，徐徐向周圍擴散，影響著每個人。
    看向人群，楚風便赫然看到，有些穿著城防營，禦刀營，包括鎮魔司官服的人，都聽的如癡如醉，眼中閃爍著一種狂熱。
    這場麵……
    像極了……大型傳銷現場。
    楚風眼神掃了一圈，倒是沒看到鎮魔司的高品級官員，也沒發現徐飛龍，連個百戶都沒看到，心中也微感詫異。
    於是……
    當即便看向那老者，以天子策驗視。
    【元修賢，男，一百三十七歲（已故），文道第六境，天地魂。此為元修賢一縷殘魂，自極北之地，遁行數十萬裏而來。】
    文道修士！
    而且，還是一個已死之人！
    這就是文道第六境，天地魂？
    楚風驚訝，錯愕。
    一是沒想到，自己剛在地心深處得到文道種子，現在立馬就見到一個“鳳毛麟角”的文道修士。
    二來，也沒想到，文道的第六境，就已然如此神異，人都死了，還能從極北之地遁來。
    繼續看下去。
    【一百九十八年前，前朝天地驚變，太陽不再升起，天地陷入一片黑暗，朝野震驚。又有無數妖魔現世，生靈塗炭。前朝聖人陸謙，追溯天機，查到乃是極北之地，蒼穹有漏。】
    【於是傾盡舉國之力，實行補天計劃，聚集九州百萬文道修士，共赴極北之地，以聖人之軀為骨，以百萬浩然氣為泥，以補天缺，乃成，太陽重新升起，世間重現光明。但百萬文道修士，盡數隕落於極北。】
    【自此，曆代文道修士，皆鎮守極北之地，看管天缺。元修賢，便為其中一脈之傳人。】
    【前朝百萬文道修士因補天缺而隕落，失去鎮壓，九州妖魔為之浮動，為禍人間，後竟竊據朝堂，把持朝政。妖魔頒布政令，禁文道，大肆捕殺文道修士，斷絕文脈，以致文道一脈，近乎斷絕，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此後又近百年，前朝亡，大楚興。】
    【元修賢此來京城，便為預警，天缺有變，恐將重新變天。屆時，九州恐怕將會重新陷入黑暗，大楚若不大力推行文道，等到變天之際，恐再難修補。】
    看到這裏，楚風心中的震撼，當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厲害了。
    沒想到，前朝的覆滅，還有這段秘辛。
    更沒想到，文道，竟然還有這段曆史！
    百萬修士補天缺！
    這是何等的豪情？何等的偉大？何等的犧牲精神？
    這便是文道。
    以天下事為己任。
    管你王朝更替，皇帝誰家，我文道修士，隻為天下黎民。
    縱然自身化為齏粉，卻隻為護佑天下蒼生。
    至於……
    因此導致前朝妖魔作祟，乃至於滅亡，被大楚取代，這倒是沒有辦法了，曆史周期律使然，文道修士也毫無辦法。
    ……
    與此同時。
    皇宮之中。
    金鑾殿上。
    當朝人皇連同百官，正在看著那懸浮於大殿之上的元修賢，這是他的又一縷天地魂。
    “大楚皇帝，我文道一脈，在極北之地補天，已然近兩百年。”
    “隻是，那裏終究比不得九州，人才凋零，門人弟子罕有成就。如我這般，已是文道當世最高境界，但難堪大用。”
    “天缺有變，尤其近年來，幾乎每年都在惡化，雷霆，烈火，冰霜，時常降落，更常有千奇百怪的天外妖魔，伺機降臨人間，縱然被斬殺大部分，但仍有漏網之魚。”
    “保守估計，最多十年，曾經的封印，一定會再次被衝開！屆時，太陽將不會升起，天地間淪為一片黑暗，無數妖魔衝往人間。這天下，勢必也會生靈塗炭。”
    元修賢沉聲說著，聲音傳入每個人耳中。
    大楚皇帝楚天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眉頭緊鎖。
    剛才，元修賢已然將那段曆史，為當朝百官，重新講述一遍。
    前朝妖魔作祟之時，做的最絕的一件事，便是把天底下的史官家族屠戮殆盡，文道修士一網打盡，更是大興文字獄，但凡涉及到此事的，盡數處死。
    況且，百年過去，無數真相都湮滅在時間長河中。
    現如今，知道這段曆史的，還當真不多。
    ……
    “天方夜談！滿嘴胡說八道！我熟讀曆朝曆代史書，哪有天缺之事？”
    這時，一位身穿深緋色官服的四品大員，出聲斥責道。
    他走出序列，朝楚天闊拱手道：“陛下，我大楚以武立國，現在又冒出個所謂文道，這老者，不定就是來妖言惑眾的！”
    元修賢聽到這話，便道：“是與否，陛下派人去極北之地，一看便知。”
    那四品大員又道：“是不是天缺，暫且還兩說。就算是真有天缺，憑借武道強者，為何不可補天？非要文道？”
    “文道若真有補天之能，為何現在補不住了？”
    “怕是借補天之名，推行外道，動搖國本！”
    這官員，思維倒也敏捷，說的也在理。
    引得不少人紛紛點頭。
    元修賢默然片刻，說道：“文武之道，都是天道。武道重殺伐，文道重造化，各有所長。至於借補天推行文道之事，其中確有我私心，想要光複文道，但說到底，還是為了江山社稷。”
    “至於文武之道，哪個對於補天更有用，還請陛下派人過去一試便知。”
    聽到這話，朝堂之上，再一次的沉默下來。
    楚天闊向來乾綱獨斷，殺伐果斷，處理事情，從不拖泥帶水。
    往往是大臣剛奏上來，他就已然下令，做出種種判斷，提出應對之策。
    但此時，卻沉默良久。
    金鑾殿上，落針可聞。
    “極北之地，距離京城多遠？多久可達？”
    楚天闊出言問道。
    元修賢當即回答：“日行千裏，三月可達。”
    九州本就廣袤無邊，大山大川無數，大楚隻是占據九州中間最為肥沃的中原之地，多得是地廣人稀的邊境。
    楚天闊再次沉吟片刻。
    “也罷。不過去看一趟，終究是不放心。朕親自前去，即日啟程。”
    朝上百官一片嘩然。
    當即跪下去一大片，紛紛勸阻。
    這是楚天闊的政令，罕有被人反對的時候。
    而且，還是這麽多人同時反對。
    “你們都起來。”
    “如今我大楚國泰民安，四境之內，皆無外敵，左右二相，也能將國事打理的井井有條。補天之事若為真，或許涉及到天地本源，朕正想前往探查，或許能有所領悟，窺得天機。”
    “算算時間，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權當是禦駕親征。”
    “朕走後，左右二相處理國事，朕的八個皇子監國，十二道虎符封存，皆不可調兵，否則格殺勿論。六品以上官員，一切人事調動，盡數凍結。朕不回來，不得啟封，否則格殺。”
    “此事，就這麽決定了，無需多言。”
    楚天闊一句一句說道，安排交代好自己走後的事情。
    見聖上態度如此堅定，一時間，百官也沒了話，隻能無奈附和。
    元修賢大讚道：“大楚皇帝，果真有雄主之相，氣魄驚人，有大帝之資。若能解決補天之難，必定名垂千古，如古之人皇。”
    楚天闊朗聲大笑，起身。
    退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