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將自己這枚文道種子，從自己口中吐出。
    璀璨晶瑩，猶如鴿子蛋大小的鑽石。
    裏麵，隱隱有兩個小字。
    一個是“靜。”
    另一個是“慈。”
    這手段，華凰兒瞪大眼睛看著，心中訝異，麵色卻漠然。
    甚至有些嫌棄。
    竟然是從嘴裏吐出來的。
    “跪下！”
    楚風從盤膝而坐的姿態站起，對著她說道。
    她再次愣住。
    猶豫，踟躕，終究還是跪了下去。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這是武道的拜師規矩。
    就這麽簡單。
    一個頭磕下去，就是師徒了。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武道，師徒之間的約束力，很低。
    這個世界，不乏弑師證道之人。
    實力為尊的世界就是這樣。
    我比你強，你憑什麽當我師父？
    我殺了你，你的一切，自然都是我的。
    楚風看了她一眼，緩緩開口。
    “對於文道，我也隻是剛剛入門，這枚文道種子，賜給你，也算是幫你入門。”
    “後續的修行，我也還在摸索。”
    “或許，你也可能溝通天象，降下天人感應，也未可知。”
    “但我有一些心得，可以傳授於你。”
    “文道，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一道，須心係天下蒼生，或許才能進步。”
    “正如我那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我們和朝廷的鬥爭，屬於權力的鬥爭，權力的鬥爭，你死我活，實屬正常。但不要忘記，得到權力之後，是為了什麽，我還是認為，文道之力，來源於天下蒼生。”
    楚風很誠懇的說道。
    人都有自私的一麵。
    但也都有高尚的一麵。
    文道之力，或許在於激發這點。
    說著，楚風把這枚文道種子，放在華凰兒頭頂。
    下一秒。
    文道種子生出一絲神光，當即進入她腦海。
    她猛然間抬頭。
    眼神中浮現出驚詫。
    而幾乎同時。
    楚風腦海中的念頭，也生出反應。
    其中一個念頭，赫然開始生出變化，原本透明無暇的念頭上，浮現出華凰兒的臉，成為億萬個念頭中，最特殊的那一個。
    自己，似乎和她產生了某種……羈絆。
    楚風當即詢問天子策。
    這是怎麽回事？
    很快得到答案。
    文道有傳承。
    這便是傳承。
    傳承，分兩個字。
    一為傳，二為承。
    師父把道統傳出去，也是文道修行的一部分。
    徒弟能“承”住，同樣是文道修行的一部分。
    傳承的人越多，念頭的力量便越大，修為便越盛。
    徒弟的文道修為越強，對於師父而言，也是一種裨益。
    文道，傳承百萬，可為聖人！
    這句話的意思，並未是收一百萬個徒弟，就能成為聖人。
    而是^
    如果你有一百萬個徒弟，每個人的念頭，都為你加持，將會擁有近乎聖人的實力！
    當然，這一百萬個徒弟，也都是取之於你。
    每個人，你都得先損耗自己的念頭，賜下文道種子。
    這個過程本身，便是文道修行的一部分。
    楚風明白了。
    一時間大感神奇。
    華凰兒，此時也在用心體悟著，這枚文道種子。
    似乎若有所思。
    她的眼神，似乎平和了許多。
    ……
    “我們去金水村。”
    “你是否同去？”
    楚風拉起趙婧的手，準備離開，問了華凰兒一句。
    “去做什麽？”
    華凰兒問了一句，很快又說道：“我要在此處靜修片刻。回頭可來找我。”
    她剛得到文道種子，正有窮精猛進之心。
    “可以。”
    楚風也沒強求，當即離去。
    ……
    “相公，不怕養虎為患？”
    走出一段距離，趙婧才開口，輕聲問道。
    在她看來，華凰兒是個瘋女人，六親不認，瘋瘋癲癲。
    這個女人，很危險。
    “無妨。”
    “現在這個時候，她還有用。”
    楚風淡淡笑道。
    趙婧微微抿著嘴唇。
    “那我也想學文道。沒理由，她都學了，我不學。”
    楚風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下來。
    “當然可以。”
    “文道的火種，要從我手中，傳下去很多。”
    楚風現在覺得，武道是可以建國。
    但文道，也可以。
    靠武道建國，皇帝的最大合法性，便在於絕世的武力，弊端則在於，皇帝一旦死了，皇子萬一沒有相應的實力，很容易被掣肘。
    畢竟，拳頭大的人說話。
    武道建國，本質上，和土匪的山寨，沒有什麽區別。
    注定命短。
    而文道則不同……
    帝王是天下師。
    或者說，如果能成為天下師，自然可成帝王。
    這套傳承體係，再加上禮儀，內裏產生的羈絆，是要比武道深的。
    當然，也有弊端。
    弊端就在於，這套體係，一旦被人鑽了空子，那也是很難處理。
    前朝的滅亡，就是教訓。
    妖魔進入朝廷，很容易結黨營私，形成派係，最終成了大氣候。
    如果是武夫……
    個個都是桀驁不馴之徒，誰會服誰？
    你比我強的時候，可以殺死我。
    但我隻要修煉起來，比你強了，也會弄死你。
    高強度的競爭。
    治國之道，還真是，得文武並用。
    楚風這時生出感悟。
    要在穩定和競爭之間，找到那個微妙的平衡。
    ……
    金水村，很快到了。
    村子周圍的火，還在燒著，但已經沒那麽大了，接近熄滅。
    這幾天，附近的一片樹林，已然被他們近乎砍光。
    淩百草還在村外。
    關素心也在。
    因為，還是會有偶爾的毒煙，順著風飄過來。
    也會有偶爾的毒人，像是發瘋的野獸，衝過來。
    兩人相互配合，守護著這個村子。
    楚風路上就在認真考慮，把金水村，建立成自己第一個據點的可能性。
    但，思慮再三，還是放棄了。
    自己存在失敗的可能。
    而一旦失敗，這個村子，很有可能就毀了，會被屠村。
    在這點上，自己終究還是不如父皇。
    父皇起兵之時，屢敗屢戰，失敗的時候，都是棲身在村子裏，招募兵源，帶走青壯年。
    他一走，當時的朝廷大軍趕來，村裏的老弱婦孺，都會被屠殺。
    而這……
    對於被他帶走的兵而言，加強了忠誠。
    因為，血仇在身！
    已然沒有回頭路！
    這是最血腥殘酷的底層邏輯。
    一將功成萬骨枯。
    ……
    “素心，隨我走。”
    楚風沒有多說什麽，想直接帶走關素心。
    淩百草麵色凜然。
    從懷中掏出一卷通緝令。
    “殿下……”
    他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麽，但，幾個時辰之前，有人送過來一卷通緝令，詢問是否見過這個人。
    淩百草說沒有。
    那人說，如果見過，及時匯報，膽敢包庇，殺無赦。
    楚風笑了笑。
    “老淩，你說你是不是專門克人。”
    “先前跟三哥交好，三哥被流放。”
    “現在跟我交好，我又被通緝。”
    楚風跟他開了句玩笑。
    淩百草：……
    一時間也是哭笑不得。
    枯瘦的臉皮，微微抽搐。
    “哈哈……”
    “玩笑話。”
    “你可願意跟我走？”
    “還是要繼續守護這個村子？”
    楚風笑著說道。
    淩百草默然片刻。
    “走吧。”
    “想來，殿下如今正是用人之時。”
    “老朽雖命不久矣，但還有一把老骨頭。”
    “這個村子，庇護這些日子，也夠了。”
    他選擇跟隨楚風。
    現在毒過來的，已經很少了。
    對於這個村莊，他仁至義盡。
    楚風點點頭。
    “如此，甚好。”
    “走！”
    ……
    不過，楚風沒想到的是，在自己準備帶著淩百草和關素心離開時。
    村子裏，卻是很大意見。
    他們也不出火圈。
    隻是哭。
    隻是嚎。
    隻是不讓人走。
    有些身體強壯的青年，更是對自己麵露憤怒之色，出言咒罵。
    說把大醫帶走了，毒再來了，村子怎麽辦？
    是不是想讓我們全部人都死？
    那不如現在就把我們都殺了吧！
    卻也隻是罵，依舊不出火圈。
    ……
    楚風麵無表情。
    對身後的咒罵聲不加理會，帶著三人離開，遠去。
    關素心還有些於心不忍。
    趙婧表情略顯憤怒。
    淩百草卻是淡然，儼然看破一切。
    走出一段距離。
    他輕聲問道：“殿下有何感想？”
    楚風輕輕歎了口氣。
    “他們隻是想活著，並無什麽錯。”
    “隻是，我留在那裏，反而是害了他們。”
    這一刻。
    楚風再次想到父皇的募兵方法，心情之微妙，當真一言難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