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7:歐陽修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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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堯臣的眼中也有些茫然之色,隨即恢複正常。
    “他們正在經曆著我們經曆過的東西,不過……他們很好,比咱們那時候好。”
    “歐陽修……相公,在您的身邊打雜終究是委屈了些,您是什麽想法?”
    王堯臣說道:“他還年輕,甚至還有些羞澀,這樣的性子出去不行,還是再磨磨。”
    仆人笑道:“您的身邊能接觸許多機密,而且您的性子……能磨礪人,歐陽修在您的身邊待了許久,旁人都眼紅了,都覺著該換人了。”
    王堯臣失笑道:“老夫的脾氣不好,一般人大氣都不敢出,歐陽修一聲不吭,可言行卻極為妥當……暫且這樣吧,等下一任上台,再由他選擇……老夫這個三司使也做不了多久了。”
    三司使。
    這個職位比之後世的戶部尚書都還要得意一些,實則就是宰輔,可王堯臣本身就是宰輔,並兼職了三司使
    能在這等人的身邊做事,這本身就是一種資曆和重要的學習機會。
    “老夫一直在暗中看著他,隻是看不出他的心性,今日他這麽一說,老夫才發現,這人竟然不吭不哈的……把三司的許多事都摸清楚了……”
    “相公,這便是有心人啊!”
    “有心,可更多的是刻苦。他是寒門庶出本就生活貧苦,所以得了機會就沒日沒夜的苦幹……”
    “那些人羨慕他,總說他的運氣好……”
    王堯臣看著夕陽,突然笑了笑:“老夫從記事以來就覺著自己的運氣好,爹娘疼愛、兄友弟恭……後來身邊人走的走、去的去,老夫又得了太後賞識做了三司使……直到現在,老夫才發現,什麽運氣都是假的,本事才是真的!”
    這時晏殊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聞言,他笑著點頭道:“運氣就是本事。旁人在嬉戲時,歐陽修在做事。旁人在偷懶時,歐陽修在做事……水滴石穿。”
    兩人相視一笑、搖頭不語。
    晏殊說道:“相公,聽聞曹家要和歐陽修聯姻?”
    王堯臣搖頭道:“歐陽修不值當曹家聯姻,此事還是在秦為那邊。曹家隻是權貴,所以重臣他不敢去接觸,武將更是不敢,最後不上不下的秦為最合適,於是就便宜了歐陽修。”
    這話他說的很是坦然,一點也不擔心秦為被人舉報。
    晏殊意有所味的笑道:“相公,那這是運氣還是本事?”
    先前說運氣就是本事,現在副使卻用歐陽修的婚事來問王堯臣,這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
    “還是本事。”
    王堯臣淡淡的道:“歐陽修刻苦,人踏實,若非如此,秦為怎會高看他一眼?他不高看歐陽修一眼,曹家怎會看中歐陽修?你說說這是不是本事?”
    晏殊被這番話說的一愣,然後大笑著點頭。
    “哈哈,相公高見,這確實是本事。”
    ……
    歐陽修頂著夕陽回家,進了巷子後,那些街坊見到他都在笑。
    “歐陽修,你媳婦呢?”
    “歐陽修,某這裏有個遠方的侄女,你爹都說好,哪日見個麵吧。”
    “歐陽修,你的親事拖了這般久,是想娶個高官的女兒?可他們看不上你呢!”
    “……”
    在秦為的眼中歐陽修還年輕,可在這個時代,許多如他這般年紀的男子,大多孩子都有了。
    歐陽修笑著回到了家中,母親姚氏已經做好了飯在等他。
    今日的晚飯沒肉,姚氏見兒子吃得少,就關切的問道:“可是沒肉不喜歡吃嗎?那娘親明日就去買肉。”
    他還是幹苦工時的習慣,總是舍不得花錢,於是蘇家的夥食也變得平淡起來。
    可年輕人卻都喜歡吃肉,喜歡油水。
    姚氏就覺得自己虧待了兒子。
    “要不……明日為娘還是去浣衣吧。”
    這麽多年過來,從來都是姚氏養著兒子,這忽然讓兒子來養,姚氏欣喜的同時也覺得實在閑地無趣。
    還不去去浣衣,正好也能和那些姐妹們聚聚。
    “娘,兒子先前請了同僚吃鍋貼,自己也吃飽了。”
    “哦!請客了?好好,要想和同僚拉近些,最好就是請客。”
    姚氏放心了,於是就細細的念叨著街坊們的瑣事,直至天色完全黑了下去,洗刷完之後,她出來就見兒子在院子裏發呆。ъiqugetv.
    “夜裏冷呢,趕緊回去。”
    歐陽修回身道:“娘,您這是閑的。”
    “呃!”
    “先生經常說,人活著就要有事做,有事做才不枉來了這世上走一遭。無事可做就是在荒廢生命……您想去浣衣,對嗎?”
    姚氏低頭,覺得自己是在給兒子添麻煩,雙手互握著,小聲說道:“娘親做活做官了,是個骨頭酸呢。”
    歐陽修握住母親的手,笑道:“這話怎麽說的……您若想去就去吧,隻是不能再那麽拚命幹活了,要閑著幹。”
    蘇義抬頭,遲疑了一下:“可會丟人呢。他們說我兒是官,可他娘卻在河邊給人浣衣,會給你丟人。”
    姚氏活到這個份上,所有的精神都寄托在了兒子身上。
    她一點都不肯給他添麻煩。
    歐陽修說道:“母親放心,您隻管去就是……讓您在家裏百般無聊,那才丟人,連秦先生有時候都會帶著妻子,去莊上幫人幹活呢。”
    “不會吧……秦為可是大官,他怎麽會為人幹活?”
    歐陽修認真的道:“娘親,孩兒覺著……做事就是做事,和做人沒關係。帝王哪怕是做做樣子,也會下地耕種一番……這並不丟人。”
    第二天一大早,姚氏送走了兒子,就準備去碼頭。
    “可是姚老夫人?”
    老夫人?
    姚氏正在給大門上鎖,聞聲回頭,卻是一個衣著考究的男子。
    男子拱手道:“在下見過姚老夫人。”
    夫人一般都是對大戶人家正妻的稱呼,又或是家族裏的長者。
    姚氏從未被人這般稱呼過,她擺手尷尬的道:“不敢、不敢,奴家隻是個鄉野村婦罷了……”
    那些街坊都開始出門幹活,見狀都圍了過來,遠親不如近鄰,說的就是這種時候,若是這個男子欺負姚氏,大夥兒肯定會出手相助。
    男子被街坊們圍住也不慌,他笑眯眯的拱手道:“家主人令某來此,乃是為了送草帖。”
    草帖就是女方初步同意這門親事後給男方的帖子,上麵書寫著女方父祖的來曆,以及女方的生辰八字,男方拿著去找人算凶吉。
    “歐陽修的婚事?”
    “呀!竟然是歐陽修嗎?”
    街坊們見男子儀表不凡,而且還文縐縐的提到了什麽家主人,都有些歡喜。
    “大妹子,是你家歐陽修的婚事呢!”
    “這是哪家?”
    姚氏這才知道男子的來曆,她頓時惶然道:“曹國公客氣了,小人哪敢!”
    男子見他惶然,自己也有些慌了。
    “我說姚老夫人,您別再自稱小人了可好?若是被家主知道了,定然會以為是某的不對……”
    “好好好……小人……某知道了。”
    姚氏打開大門,請了男子進去,然後對街坊們拱手道謝:“多謝諸位了,等大郎成親,定然請諸位街坊來喝一杯酒。”
    街坊們麻木的拱手,等姚氏進家後,才有人驚歎道:“竟然是曹家?”
    “嚇人呢,曹家是世襲的國公府,然看上了歐陽修,傳出去都沒人信。”
    “歐陽修有什麽好?”
    “他能讀書。”
    “可能讀書的多了去……”
    “這就是魚躍龍門……我家大郎二十多歲了,每日就跟著做活,和歐陽修比起來……沒法比啊!”
    “他們母子初到汴梁日子那叫一個寒酸,如今……哎!一言難盡啊!”
    “所以還是要讀書。”
    “對,可讀書要錢呢。”
    “省一省,總是能省出那點錢。”
    ……
    “母後的病情如何了?”
    寢宮外,趙禎麵帶憂的站著,身邊是禦醫。
    禦醫說道:“陛下放心,太後的身體還是那樣。”
    趙禎嗯了一聲,看著禦醫皺眉道,“可太後為何虛弱?”
    禦醫苦笑道:“陛下,太後畢竟年歲在這了……虛弱也屬正常。”
    劉娥六十多了,這些年政事繁忙,沒日沒夜的批改奏疏,本來身子就不行了,偏生還執拗的不想放權。
    若不是近年來劉娥的思想多有轉變,恐怕的她的身體會更虛弱。
    趙禎的眉間多了黯然,還有些無奈。
    “多久能好?”
    禦醫低頭遲疑了一下,“陛下,太後積於已久,此次大概會長一些。”
    趙禎聽出了些言外之意,就淡淡的道:“消息若是出了宮……”
    禦醫看了左右的內侍和宮女一眼,心想若是他們傳出去的呢?
    趙禎冷冷的道:“不論是誰,若是敢亂傳話,亂棍打死!”
    這就是軍法!
    許茂則正色道;“陛下放心,臣會盯著他們。”
    隨後宰輔們就進了宮。
    劉娥在昏睡之中,呂夷簡等人輪流上前看了,王臻的眼神不好,甚至還伸手在劉娥的鼻下試探了一下……
    趙禎滿臉黑線的看著王臻,怎一個鬱鬱了得。
    雖然他早就想掌權了,可劉娥畢竟是他的母親,若是表現的太急切,難免就被背一個不孝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