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8:他們能,大宋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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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宗一朝……
    這是大宋最後的繁華。
    百年後,神宗朝的新政失敗之後,大宋就在往深淵滑去,不可阻攔的在滅亡的道路上狂奔。
    趙佶是昏君,但北宋的滅亡不是他一人的鍋,從趙老二開始,帝王將相們就在給北宋挖坑,準備埋葬了它。
    秦豐就是那些不忍大宋淪亡的眾多忠臣裏的其中一個。
    可是他們的力量太渺小了,哪怕傾其所有也不能阻擋曆史的滾滾車輪。
    “那我呢!”
    黑夜中,秦為突然笑了起來,他弄出來了新式弓弩,弄出了複合肥,弄出了火藥,還有無數東西……
    大宋在一點一點的改變之中,他不急。
    “我還年輕。”
    他會一點一點的把大宋從那條下滑的軌道上拉回來,拉起來“我會看著北方,還會去北方。”
    ……
    黑夜中,皇城外突然有人在喊。
    “緊急軍情!”
    “什麽緊急軍情?”
    城樓上的侍衛提著燈籠往下看。
    邊上有人張弓搭箭,一旦不對勁,馬上亂箭齊發,城下站著三人,其中一個喊道:“文書在這裏,弄進去送給陛下。”
    雖然宮門不能開,但緊急情況下卻能通過傳話或是文書來傳遞消息,“站好了,讓某看看你是誰!”
    燈籠放下來,一個侍衛趴在城頭仔細看著。
    城下的三人都仰著頭。
    “是陳立!”
    城頭放下吊籃,稍後提回來,有侍衛拿起文書就往裏麵跑。一路被問話和檢查,到了延福宮外,許茂則正在打瞌睡。
    今夜他本可以去安睡的。
    可皇後身邊的那個方圓簡直不要太內卷……那廝竟然不去睡覺,讓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撐著。
    作為皇帝來說,趙禎對郭皇後也算是恩愛了,雖然後宮的女人不少,但大多數時間,趙禎還是會在延福宮就寢。
    這不隻是帝後之間的情感,還有就是皇帝對皇後的尊重。
    帝後每天都睡在一起,對方圓來說自然是件大好事,他可以經常給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擁著大氅在打盹,聽到腳步聲時就猛的抬頭。
    今晚本該是任守忠值守。
    在知道陛下今日要留宿後,方圓便使了些手段,將任守忠調走了,一個人得寵自然要比兩個人更劃算。
    這是條件反射,一定要在抬頭的一眨眼功夫裏打起精神來,也就是說,你必須要在被驚醒的瞬間恢複神智和精神。
    這就是內侍的本事,沒有這個本事你壓根就混不到貴人的身邊來。
    就算是混進來了,遲早也會因為迷糊而犯事。
    在抬起頭的瞬間,方圓的精神就完全恢複了,
    許茂則如何?
    他看了對麵一眼,然後心中震驚。
    原先坐在對麵打盹的許茂則已經不見了,一個轉身就已經來到了宮門前,擋住了那個報信的人。
    “止步!”
    許茂則站在台階上低聲說道,來人止步,黑暗中微微喘息著,就像是一個山魈。
    “都知,城外送來緊急軍情。”
    “拿來。”
    許茂則警惕的看看四周,有侍衛現身,他這才放心。
    來人上前遞過文書,許茂則接過看了封皮,就笑道:“是水軍的捷報……看你這模樣,讓人覺著是出了什麽大事。”
    來人赧然道:“小人不識字。”
    宮中的內侍大部分不識字,侍衛們也同樣如此。
    許茂則擺擺手,“回去吧。”
    來人回去,許茂則又衝著兩邊的侍衛說道:“沒事,都回去吧。”
    他一回身就看到了方圓。
    “你這是……不睡覺了?”
    許茂則微笑著問道。
    對於方圓他也曾有所耳聞,聽說這是個陰險狡詐的家夥,在後宮內侍中一手遮天,打壓的任守忠這等老資曆的都抬不起頭來。
    不過老許可不怕他。
    要說這大宋最有權勢的內侍,許茂則說第一,就無人敢說第二。
    “那是軍情,不可耽誤。”
    方圓也在微笑,可周圍的人卻都悄然往後退。
    陛下兩口子在裏麵睡覺,按理捷報是無需遞進去的。
    可外麵的人這麽急,連夜都要送進來,說明這捷報裏有值得叫醒陛下的內容。
    叫不叫醒陛下?
    不叫醒明早陛下要是發飆,許茂則就是頭號倒黴蛋,要是叫醒了陛下發現這份捷報沒啥值得自己早起的,許茂則依舊是倒黴蛋。
    所以歸根結底一句話,跟著個不喜歡內侍的皇帝,這日子真難過啊!
    方圓看似提醒了一句,實則就是在挖坑。
    大夥兒都看到了哈,某叫許茂則不要耽誤了軍情,剩下的事和某無關,這是逼著許茂則選方向。
    兩個大佬在鬥法,邊上的炮灰們趕緊避開,低眉順眼的在互相遞眼神。
    誰勝誰負?
    許茂則臉色稍冷,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方圓,“聽說今夜任守忠被你弄去浣衣局監工了?你說這會兒他要是回來,會不會有意思?”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雖然許茂則同樣不感冒任守忠,總覺得那人有點兒假道,但這不妨礙他利用任守忠來惡心方圓。
    方圓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那人就是個慫包,別說某看不起他,這會兒就算讓他來,他也不敢吭聲……哪比得上許都知威風?隻是都知年紀也不小了,以後在宮裏養老,少不得有人照應些……”
    內侍不同於宮女,一般是不允許出宮的。
    尤其是許茂則這種頂級內侍,他常年侍奉帝王,知道的密辛太多了,就算趙禎體諒許他會向養老,他也決計活不過皇城司的暗殺。
    所以這種人一般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
    這年頭講究老有所依。
    在宮中養老更講究傳承,沒有可靠的後輩照顧,當初你多麽瘋狂,等老了以後就會多麽淒慘。
    那些曾經的敵人,豈會放過?
    所以許茂則沒有猶豫,上前幾步走到門邊,輕輕地扣了下房門,低聲道:“陛下,有水軍的軍情,是捷報。”
    這貨真的敢叫醒陛下啊!
    裏麵沒動靜,許茂則退後幾步,低著頭。
    方圓在心中冷笑著。
    陛下睡的不好,有點動靜就容易醒來。先前外麵的動靜早就該鬧醒他了,若是沒人稟告事情,他自然會繼續睡。
    他看了湊過去的任守忠一眼,覺得這貨真的是夠蠢,陛下的性子某最清楚,你想來搶位置,嗬嗬!
    大門被人突然從裏麵打開了,正在側耳聽裏麵動靜的方圓被人一巴掌抽了個轉圈。
    “哎喲!”
    趙禎出來了,他冷冷的道:“再敢出聲,弄死!”
    皇後還在裏麵睡呢!
    方圓捂著臉退到一邊,許茂則遞上文書,低聲道:“先前城外吊上來的,臣看了外麵,是水軍的報捷文書。”
    “報捷?”
    被鬧醒之後就很難入睡,這是焦慮症和神經衰弱的毛病,所以趙禎現在的精神還不錯。他點點頭,許茂則就打開信封,抽出了文書。
    趙禎接過,許茂則衝著周圍招招手,有眼色的就提著燈籠過來了,寢宮前被照得亮堂堂的。
    趙禎仔細看著文書,突然笑了起來。
    “竟然這般……”
    他想大笑,可想著郭皇後還在沉睡,就搖搖頭憋住了,可心情好自然是要發泄一下才舒坦啊!
    “下去走走。”
    趙禎腳步靈活的下了台階,快步走進了黑夜裏。
    “趕緊跟上。”
    許茂則跟了上去,勸道:“陛下,夜裏冷呢!還是回去睡一會吧。”
    “睡不著了。”
    趙禎一拍腦門,說道:“那個誰……方圓。”
    陛下竟然叫我?
    方圓激動的不行,上前應道:“臣在。”
    趙禎說道:“去回複宮外的人,讓他們明早進城。”
    方圓有些傻眼了,但下意識的轉身就跑,合著竟然是個跑腿的差事?
    看著他跑遠了,趙禎才低聲笑了起來。
    “哈哈……”
    許茂則等他笑夠了,就湊趣問道:“敢問陛下,可是大捷嗎?”
    趙禎負手而立,隻覺得自己此刻就站在了頂峰:“水軍在登州外海遭遇遼人水軍,雙方作戰,遼人的水軍全滅……哈哈哈哈!”
    ……
    今日的朝會被終止了。
    “什麽意思?”
    呂夷簡有些不解,旋即心中涼了一半。
    難道陛下又患頭疼了?可這才二十多歲,正是身強體壯的年紀,怎麽就得了這麽一個怪毛病呢?
    陛下啊,您可千萬別病啊!
    他真的不敢想象趙禎病倒的後果,外界會生出許多議論來,而且若是趙禎萬一因病駕崩,先不說朝廷能否穩住,就說晏殊……
    他估摸著會抓狂,三司會崩潰。
    沒錢了啊!
    內侍說道:“呂相,陛下令你等在此等候。”
    呂夷簡點頭,心中一鬆,對龐籍說道:“陛下這是要出宮?”
    “多半是。”
    偷得浮生半日閑也樂嗬啊!宰輔們在樂嗬,那些去常朝的官員們卻依舊苦逼,稍後趙禎出來了,看著神采奕奕的。
    “水軍大捷,稍後有船會開進汴梁來,都去看看。”
    ……
    河南河南,黃河之南。
    黃河對於汴梁來說就是個不可忽略的存在。
    戰國時魏國建都大梁城,也就是後來的汴梁。
    魏國挖溝是高手,他們先把黃河引了過來,後來又挖了一道溝,把水引到了大梁城,這道溝就是鼎鼎大名的鴻溝。
    咳咳!
    這道鴻溝就是後來的楚漢分界線,象棋裏的楚河漢界就是由此而來,鴻溝一詞同樣如此,還有什麽不可逾越的鴻溝……
    曆史在不斷向前,汴梁的主人一變再變,可不管是哪任主人都離不開這一片水係。
    “大宋定都汴梁,稱為東京……而這條汴河溝通黃河和汴梁,關乎大宋的命運,不可輕忽。”
    船頭說話的是柳如仕。
    晨曦中,他顯得格外的精神,“若是汴梁被圍,這些水路……比如說咱們水軍能不能從黃河來斷敵後路?某想著這些,就恨不能遼人趕緊打過來,好讓咱們水軍立功受賞!”
    差不多一百艘船就停靠在河邊,一群群將士都披掛整齊了,正在等待命令。
    將士們在為了柳如仕的話而歡呼,陳興說道:“把精神先弄起來,讓旁人看到咱水軍的精氣神兒,這個不錯。”
    柳如仕說道:“此次水軍雖說大捷,不過某卻覺著咱們的戰船還是不夠大,軍主以為如何?”
    “是不夠大!”
    陳興沉吟道:“不過為了打造這些戰船,上次秦大人就和朝中的不少人嗆了起來,若是再擴大水軍,秦大人多半還是站在咱們這邊,到時候會給他添麻煩。”
    “秦大人啊……”
    柳如仕笑道:“秦大人不會怕麻煩,他為了下官的事就冒過險。若是水軍能縱橫海上,秦大人定然心滿意足。”
    “他沒有私心。”
    陳興回想著和秦為的第一次見麵,“那是在金明池,他陪著現在的陛下,記得他稱讚某是個純粹的武人,至今想來,某深感榮幸。”
    “有人來了。”
    前方有人馬在疾馳而來,及近,柳如仕訝然道:“竟然是內侍?”
    內侍高喊道:“陛下宰輔已至,水軍入城。”
    陳興頷首,命令道:“進城!”
    船隊緩緩開拔,往西水門那邊去了。
    過了西水門,城中的百姓已經有不少蝟集在岸邊。
    有人見到水軍進來就喊道:“可是大捷嗎?多少年了,大宋的水軍都快成了耍把戲賣藝的玩意兒,竟還能作戰呢?”
    沒有人回答。
    除去操舟之人,所有將士都穿戴整齊,神色肅然的站在甲板上,水軍的戰船不斷進來,後麵的戰船樣式卻突然一變……
    “這是遼人的戰船!”
    “真是大捷了!”
    那些戰船上依舊保留著遼人的旗幟,若是在以往,這些旗幟會讓百姓驚恐不安,可現在卻成了炫耀武功的證據。
    “遼人會不會惱羞成怒?”
    “前些年大宋吃過虧,遼人不也把那些兄弟都拿去獻俘嗎。”
    陳興堅定的道:“他們能,大宋也能。”
    汴河裏的船全部靠邊,那些船工都在歡呼著,仔細看著水軍的繳獲。
    “三十多艘啊!”
    船隊一直向前進了內城,眼看著前方就是州橋。
    陳興站直了身體,突然說道:“就這麽寬的距離,以後若是水軍的戰船擴大了,怕是進不了城。”
    柳如仕也站的筆直,低聲道:“那就不進城,咱們去海上,去更遠的地方,去為大宋探索財富和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