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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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從的解雇忽然取消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我受邀參加此花家主辦的宴會。
    「穿起來還可以嗎?」
    「可以。」
    靜音小姐正在仔細檢查我的穿著。
    由於是舉世聞名的此花集團主辦,這場宴會金碧輝煌,多位賓客已經蒞臨會場,宴會隨時都會開始。
    「你這次是以表麵上的立場……也就是中堅企業接班人的身分受到邀約。如果你對禮儀沒有自信,至少不要做出引人注目的舉動。」
    「明白。」
    接著,我對平靜做好自己工作的靜音小姐開口說道:
    「靜音小姐,我要正式向您道謝。」
    靜音小姐看向我,我繼續往下說:
    「是您前去說服華嚴先生,讓他願意不計較餐會的過錯,再次雇用我的吧?」
    「……說服老爺的人的確是我,不過能說服成功完全是你的功績。」
    靜音小姐說著,拉緊了係在我脖子上的領帶。
    「話雖這麽說,但那天我也嚇出了一身冷汗。我判斷光用說的無法說服老爺,於是打算把從本館拿來的邀請回函直接放在他麵前,試著用這種方式說服……可沒想到你會搶先做出那種大膽的行動。」
    「……對不起。」
    靜音小姐那天說過的話,我依然記得很清楚。
    我受華嚴老爺的雇用,不過我和小姐站在同一邊──她這麽說。想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她同樣在為雛子奔走。
    「那麽我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了。」
    檢查完服裝儀容後,靜音小姐說。
    「宴會時千萬不能鬆懈,如果你心有餘力的話,不妨觀察四周人們的行為舉止,當成一種學習。」
    「知道了……這場宴會對我來說也算是修行。」
    「當然。」
    靜音小姐說。
    「因為你今後還得繼續成長。」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今後,這兩個字讓我感到安心,至少靜音小姐認為我會繼續擔任侍從的工作。
    數分鍾後,宴會開始了。
    政治界大老、大企業社長與幹部,以及關係人士齊聚一堂。一踏進這豪華的會場,我立刻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我真是太格格不入了。」
    靜音小姐提醒我不要引人注目,我還是默默站在一邊好了。
    我回避著他人的視線,正要走到牆邊時──
    「嗨嗨,友成同學!」背後忽然有人叫住我,害我嚇了一跳。
    一轉過頭,眼前站著兩位熟悉的人物。
    「旭同學和大正同學……」
    「喲。」
    在活力十足的旭同學身邊,大正也輕鬆地跟我打了聲招呼。
    他們跟我不一樣,似乎很習慣宴會的氣氛,在大廳裏從容地往我走過來。
    「友成,那套西裝不錯嘛,是義大利的牌子吧?」
    「對,這是為了這一天準備的,雖然我穿不習慣……」
    「啊……我也差不多。畢竟這次是此花家主辦的宴會,不能穿得太丟臉,還是謹慎點好。」
    大正說得沒錯。
    我點頭,接著注意到旭同學的服裝。
    「旭同學這套禮服也很華麗呢。」
    「對吧!?怎麽樣,迷上我了嗎!?」
    「是,非常迷人……」
    旭同學轉了一圈,挺起胸膛來,我苦笑著回答她。
    感覺是有點裝成熟,但是這話不需要說出口。
    「友成,老實說沒關係,所謂人要衣裝。」
    「啊哈哈!大正同學,你說話真風趣。過來一下好嗎?」
    旭同學扯著大正的耳朵,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
    我正看著他們兩個人離去的背影時,一位金發少女往我走了過來。
    「他們還是一樣吵鬧。」
    歎氣說出這話的人,是天王寺同學。
    「不過,不管處在什麽樣的環境都能隨心所欲,說不定也是種才能。」
    「……是。」
    對躲在會場角落的我來說,這話無疑是一記重擊。
    「伊、伊月……」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原來是成香。」
    「唔……救我。這個華麗的空間好耀眼……太耀眼了……」
    成香臉色慘白,發出了哀號。
    天王寺同學看見她那副模樣,不禁歎了口氣。
    「都島同學……你這個樣子,以後要怎麽辦。」
    「你、你說的沒錯,可是我的個性就是這樣……」
    「真受不了……這是個好機會,不如來一次震撼教育如何?」
    「震、震撼教育?」
    「和我一起去跟大家寒暄吧。幸運的是,這個會場聚集了各個業界的重量級人物,和他們交談想必能壯大你的膽子。」
    「我、我不要!這麽做我會死!」
    成香泫然欲泣,不知道被天王寺同學強行拖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兩個人的吵鬧程度也不輸給旭同學他們。
    「大家真是歡樂……」
    我喃喃說著,看向少女們遠去的背影。
    因為喉嚨有點渴了,我走去拿飲料。
    前去拿飲料的路上,我看見一位西裝筆挺的男性。
    我下定決心,主動上前搭話。
    「華嚴先生。」
    華嚴先生轉頭麵向我,我低頭向他鞠躬。
    「這次感謝您的寬容大量。」
    「……哦。」
    華嚴先生顯得有些意外。
    「我以為你會痛罵我兩句。」
    「謾罵沒有意義,況且……這對我來說是好結果,我不會做出引火自焚的行為。」
    在這樣的狀況下,觸怒華嚴先生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這麽說之後,他沉穩的目光往我看了過來。
    「我以為你是個衝動的人,看來你還是會動腦……但是那一天,你本來打算衝來找我。」
    華嚴先生說著,轉身走了起來。
    他一手拿著酒杯走著,往我招了下手,似乎是要換個地方說話。
    我們走到與大廳相通的露台,稍微往前走再轉個彎後,抵達了一處避人耳目的安靜場所。華嚴先生在那裏停下腳步,手肘倚在欄杆上籲了口氣。我不發一語,站在他身邊。
    「雛子是天才。」
    華嚴先生忽然這麽說。
    「她在貴皇學院也是第一名的成績。」
    「我不是指學校成績。」
    華嚴先生說,將酒杯送到嘴邊。
    「雛子的個性有問題,但是在實務方麵天賦異稟……別看她那個樣子,她繼承了配得上此花家血統的才能。」
    華嚴先生遙望著遠方說。
    「所以我希望雛子可以傳承家業,當然表麵上接管的是女婿……她的才能不加以運用的話就太可惜了。從學院畢業後,她就不用受時間的束縛,而且隻要給她一間個人辦公室,就能大幅減輕她的負擔。現在這段時間熬過後,她將來大有可為。」
    我似乎稍微能理解華嚴先生眼中的未來。
    雖然能理解,但我無法認同,也不打算接受。
    「……非雛子不行嗎?」
    「哈哈,如果有人可以替代她,我會迫不及待撲上去。」
    華嚴先生笑著。
    「但是,此花家是個重擔。」
    笑容瞬間消失,他露出嚴肅的表情說。
    「集團整體的從業人員約八十萬人,平庸的才能不足以背負所有人的人生。隻要一個失敗,就會有許多從業人員因此犧牲……也會因為承受不住沉重的壓力,失去重要的人。」
    華嚴先生說著,摸了下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靜音小姐說過,此花家不隻是老爺,夫人也會投入工作。不過……聽說華嚴先生的太太已經過世。
    他的過去想必也發生過什麽事情。
    話雖如此,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忽視雛子。
    「華嚴先生,您是怎麽看待雛子的?」
    我一直想問他這件事。
    他垂著視線,回答我的問題。
    「相較於女兒,我以這個家為優先。因為這個想法,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對我來說都是此花家的齒輪。」
    他的手肘離開欄杆,轉向大廳的方向。
    「當然……我自己也是。」
    他低聲說著,離開了露台。
    寒冷的夜風撫過臉頰,大廳的熱氣也傳不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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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冷卻混亂的腦袋,我暫時留在露台沒有離開。
    「伊月。」
    有人在叫我。
    「……雛子。」
    琥珀色頭發的可愛少女就在那裏。
    她身穿美麗的白色禮服,踩著碎步往我走過來。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爸爸說你在這裏……」
    「……這樣啊。」
    四周沒有其他人,所以雛子此時恢複了私下的模樣。
    「謝謝你……繼續擔任侍從。」
    雛子摸著露台的欄杆說。
    「你那個時候說的話……我很高興。」
    她指的應該是我在靜音小姐麵前發飆的那個時候。當時我激動地發泄情緒,那段回憶讓我覺得有點難為情,不過……雛子高興的話,那就沒問題了。
    「我……以後也會相信你。」
    純真的眼神凝視著我。
    她的態度、表情與言行,無不強烈地撼動著我的情感。
    「……喔。」
    我這麽回應,按捺住內心的激昂。
    有時候──我會差點忘記。
    雛子沒有把我當成異性看待,為了回應她的期待,我也絕不能用異性的角度來看待她。
    「呼……」
    雛子讓下巴倚在欄杆上,懶洋洋地籲了口氣。
    「還好嗎?」
    「到處跟人打招呼,好累……我要摸摸頭。」
    「……是是。」
    雛子把頭往我靠過來,我不禁苦笑。
    她想從我身上得到的果然是家人的溫暖,因此我盡可能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回應她的期待。
    「……唔?」
    我和平常一樣摸著她的頭時,她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唔?……唔?」
    我繼續摸著她的頭,她的臉愈來愈紅──
    「……唔!?」
    雛子連耳朵都紅了,忽然往後退一大步。
    她睜大了眼睛,顯得很困惑。
    「奇怪……?」
    「怎麽了?臉忽然變那麽紅……」
    「……沒什麽。」
    雛子一副疑惑的樣子,像是連自己也搞不懂是什麽情形。
    也許她身體不適,我不禁擔心,往她走過去。
    「如果你身體不舒服,還是不要勉強──」
    「真、真的沒什麽……!」
    雛子莫名焦急,又繼續往後退。
    ──咦?
    難不成……她在閃避我嗎?
    就我所知,這是她第一次明顯表現出驚慌失措……她不惜表現得這麽露骨,是想要避開我嗎?
    我的態度太親昵了嗎?
    不可能,摸頭這種事我之前也做過了好幾次。
    「……好怪。」
    像是要藏起紅通通的臉蛋,雛子用雙手捂著臉頰,不解地說:
    「我……感覺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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