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塞下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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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馬元奇看向戰場的那一刻,這就不是雙方交戰,這隻是西夏騎兵的單方麵屠殺罷了,隻見得麵前的一個個村民的倒下,現在場上隻剩下了七馬幫衛隊的護衛他們常年跟是自己在塞北商路上護衛馬匹,自然身手也是了得,順子還在和自己騎著馬,不過順子的身上已經多了一條深深的傷痕。反觀自己這一方僅僅自己殺了一個西夏騎兵而已。馬元奇不禁內心多了一份絕望,在麵對絕對的力量麵前,自己不能硬碰,馬元奇此時大喊:“順子,我和你留下斷後,其餘人抽身進來芳穀。”此時僅剩的七個護衛隊員,猛身往前一縱,發出全力一擊。而恰在此時他們又全力反身,一股腦的往著來芳穀中跑去。
    西夏騎兵們也自然不傻,。看著有人逃脫了戰場,隨後變向這邊衝來,當馬元奇看向重來的數十名騎兵時,立馬騎馬衝向這群狼,馬元奇並沒有勇氣直衝這群士兵,而是在剛剛要接近這群士兵的時候,突然馬元奇用自己的已經破破爛爛的柳葉刀將地麵上的一支長矛挑起,由於西夏騎兵隻配備了大刀和弓箭,在長毛麵前,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優勢,那一邊的順子此時也明白了馬元奇的意圖,立馬自己也騎著自己的駿馬在敵群中穿梭,不斷躲避著西夏騎兵的揮砍。
    西夏騎兵此時也是十分的疲勞,但是每次作戰,就連大宋的軍隊都沒有實力在自己的手上堅持這麽長的時間,沒想到竟讓兩個村民這麽的耍了?以後要是這件事傳回軍營,自己的臉麵要往那裏去放?拓跋淩海想到這裏的時候,就恨從心中來,不得不再次下令:“所有人,搭弓射箭,別讓他們跑了。”
    這時,西夏騎兵們便拿出自己的大弓,迅速搭上弓箭,隨著拓跋淩海一聲放箭的得落下,隻見得數十隻箭羽朝著馬元奇的衛隊飛去,衛隊躲閃不及,竟然全部中箭倒地。馬元奇和順子則是在西夏騎兵在射箭的這個空檔瞄準時機,急速的向著來芳穀中跑去。看著兩個人跑去的身影,拓跋淩海的心中不禁還是有著一點佩服馬元奇了。就剛剛馬元奇所表現的戰鬥力就連大宋邊軍也是有著很多的人不具備的,幸好馬元奇隻是一個老百姓,倘若馬元奇要是加入了大宋的邊軍,那麽自己在戰場上遇見馬元奇多半是會敗的。不等細想,這時騎兵的副領隊來到拓跋淩海的身邊說道:“隊長,我們損失老六,其他的人沒有受重傷,老六就是剛剛逃走那個人殺的,我們追不追。”
    拓跋淩海聽到,不禁心中燃起了一股怒意,不禁暗想,這個青年竟然有著這一番的能耐,盡然可以將老六殺死,不過剛剛的交戰就連三刻鍾都沒有,他們此時一定是十分疲憊的,況且整個村子還有著不少的老弱婦孺,這個車隊的人根本不可能走多遠的路程。想到此處,拓跋淩海的眼睛不禁眯成了一條線。
    馬元奇肩部剛剛中了一箭,整隻箭貫穿了他的肩胛骨,在身後的血就沒有停止滴過。咬著牙還得接著策馬奔騰,馬元奇此時疼痛難忍,眼前忽黑忽暗。最終還是堅持不住倒了下去。馬元奇的倒下,整個頭就像是貼在馬頭上一樣,手中的鞭子沒有鞭打著馬匹的時候,馬匹此時也停了下來。順子在前麵跑著,聽不到馬元奇的馬蹄聲的時候,順子不禁停下馬,向後麵看去。隻見馬元奇已經失去知覺,倒在了馬背上,順子剛剛騎馬趕到馬元奇身邊的時候,馬元奇一下從馬上重重的摔在地麵上。順子隻得騎上馬元奇的馬,將馬元奇捆在自己的背上,繼續往前麵追趕著車隊,順子的速度越來越快,大約追出十裏地,隻見前麵的馬路上上行駛的不正是自己村子的車隊嗎?
    老翔叔看見順子馱著受了重傷的馬元奇正在飛速的朝著車隊而來,不得不讓大家都停下了腳步。老翔叔走下自己的馬車,走到最後一輛車處等著順子。順子也是一溜煙的功夫便來到了老翔叔麵前,老翔叔招呼了兩個半鬢斑白的老人,將馬元奇從馬背上抬了下來。老翔叔向著一旁的小孫子喊道:“來,你去把你佟爺爺喊來。”
    不一會兒,一個比老翔叔還要老的老人,拿著一個藥箱急匆匆的跟著老翔叔的小孫子趕到。老佟叔是村裏的唯一一個郎中。這時村中的青年婦女全都跑過來向順子詢問自己丈夫的情況,隻見當她們問起的時候,順子將自己的頭低了下去,一下子全村的婦女不禁淚流滿麵,最後嚎啕大哭起來。
    拓跋淩海此時還在來芳穀之外,他並沒有急於去追趕馬元奇這個村子,看著滿地的屍體,偶爾有兩個裝死的村民也被拓跋淩海捅了幾刀,此時他又命人,每具屍體都捅上幾遍。以防止有人裝死。
    副領隊還是走到了拓跋淩海的麵前,不禁問道:“隊長,我們何時去追擊那跑了的那一群人,上頭的命令是我們要在十天內掠奪一百石的糧食,我們可沒有多少時間了。”
    “前麵是一個村子的所有人,少說也有三百人,一共八輛馬車,上麵一定有著不少的糧食,而且剛剛阻攔我們的一群人身上也帶著不少的幹糧,所以糧食是一定不用我們去擔心的,現在在我看來那個村子的糧食已經是我們得了,不過我不知道,這個山穀當中有沒有著這一群人的埋伏,畢竟剛剛不是跑了兩個人嗎?如果他們前去通風報信,而且他們又剛剛在山穀的兩側布置了大量的伏兵我們又應該如何麵對,你想到過沒有?而且過了來芳穀,為我們就距離周圍的宋軍就不遠了,那我們才是正真的找死,所以在我派出的探子沒有回報我的時候,我是不會貿然進兵的,否則一旦我們遇見埋伏,除了全軍覆沒,絕無第二種可能了。”拓跋淩海對著副領隊分析道,其實他還有著一個理由對著副領隊說出,那就是其實在剛剛的與馬元奇的交戰中,他覺著馬元奇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哪怕這個對手隻不過是一個老百姓。
    “屬下愚昧,那麽我就傳令下去,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這裏過夜,等到明天一早在進行追擊,不,今天晚上子時就可以進行追擊了,大人你看可否?”副隊長問道。
    “可以,記住我軍最大的砝碼永遠是出其不意。”拓跋淩海說道。
    馬元奇的村莊當中,大宋邊軍的一群騎兵,在領將狄青的帶領下走著,狄青看著人走村空的村莊,看向天空,隻是祈禱著馬元奇一群人可以順利的到達鳳翔府,希望他們不要出現什麽傷亡,更不要遇見西夏的騎兵。
    “所有人,我們前往鳳翔府。必須在欽差大人到達鳳翔府之前趕到鳳翔。”狄青對眾人說道。於是一群騎兵馬不停蹄地朝著鳳翔府跑去。
    當馬元奇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自己正在躺在妻子的懷中,一群人圍繞著一個巨大的篝火,順子正在旁邊坐著添柴,老父親和老翔叔在一旁討論著什麽,老佟叔則是在一旁搗鼓著一缸草藥。馬元奇隻是覺著現在的肩膀是巨疼的,咬著牙齒也無法抵抗那一股劇烈的疼痛。
    妻子看見醒來的馬元奇,眼睛裏剛剛哭過留下的淚痕更加閃閃發光,就在那微笑的襯托下,“你終於醒了。”
    “我們走到哪裏了?”
    “我們走出來芳穀三十裏了。”妻子回道。
    聽到這裏,馬元奇心中像是被什麽刺激了一樣,立馬站了起來,不顧著肩膀上的劇烈疼痛。看見了馬元奇站了起來,老父親和老翔叔立馬從旁邊走了過來,老父親問道:“這麽這就起來了呢?你肩膀上有著傷。”
    “父親,老翔叔,我們不可以向著鳳翔府走去了,現在我們身後的那一夥西夏奇兵已經盯上我們了,我們才走出來三十裏,不要半個時辰他們就可以追上我們,我們要丟棄所有的馬車,然後帶好幹糧,往回走,不要走來芳穀這一條路,這樣他們就追不上我們了。”馬元奇眼神堅定的看著老翔叔與父親。
    “元奇啊,你是知道的,我們村現在就隻剩下不到十個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了,其他的人都是老弱婦孺,他們是沒有力氣來拿這些糧食行李的,現在要是全部扔了,我們就算去到鳳翔府也會被餓死的。”老翔叔還是十分珍惜那些行李的。
    “我看元奇說的沒有錯,就扔了吧。”老父親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我們現在就走吧。”老翔叔最後還是妥協了。
    隨著老翔叔在召集大家,馬元奇無奈的看向妻子。老父親此時又說到:“別擔心,我準備了一副擔架,我和順子抬著吧,你受傷了,就不要出這一份苦力了。”
    “父親在上,受不孝子一拜。”馬元奇最後還是跪在了父親的麵前,父親本該頤養天年,但是自己卻害得父親母親跟著自己顛沛流離自己心中實屬於心不忍。
    父親則是笑了笑,“來來來,身上有傷,就不要拜了。”
    大家則是在馬車上搜尋著自家的細軟,糧食和細軟是要帶走的,一些多餘的衣物,被褥就全部遺留在了這裏,並且丟了不少的衣物在前往鳳翔府的道路上,一個村的人則是向著延州的方向走著。而且走著的並不是他們來的時候的那一條路,這樣就可以完全的避開拓跋淩海的平夏鐵鷂子部隊。一群人由於多是老弱婦孺,走路的速度並不是很快,但是在黑夜中也是一群人向著原來的方向走去,說實話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下一個死亡,但是死亡不是最恐懼的,最恐懼的是害怕著死亡。一個村的三四十個壯年男性已經為了整個村的安危全部犧牲在阻擋西夏騎兵的路上,一個村的女人們便扛起了本應該由丈夫扛起的一個家庭的扁擔,有的扁擔裏一頭裝著一口袋糧食,另一頭坐著一個三四歲的稚童。有的扁擔裏一頭裝著一個家庭僅剩的全部,另一頭則裝著妻子與丈夫陰陽相隔的那一份悔恨和愧疚,當然更多的是妻子對丈夫的那一份份思念之情。
    馬元奇的妻子在老父親和順子抬在擔架上麵,懷孕八個多月,本應該有著不遠的時間就要做爸爸了,馬元奇每每想到自己也要為人父母了也是十分的開心,畢竟一生可以做幾次父親,馬元奇杵著一根木棍,走在父親的後麵,老母親則是扛起了全家人要吃糧食。一群人便開始自己的逃亡之路。
    種衛帶著三百個騎兵,往著鳳翔府走去,一群人一絲不敢鬆懈,生怕有著哪一個環節出現紕漏。現在不論是哪個環節出現紕漏的話,自己無論如何都是擔任不起那個責任的,他們此行目的就是迎接欽差大人。
    忽然有下屬來報:“報,大人,狄將軍率領弟兄們回來了。”
    “哦,好,全體暫停。”種衛大聲的向著整個大隊發出指令。隨後一隊人馬全部矗立在這大漠之中。狄青從後麵追上前去,直到前麵的種衛處。
    “大人,馬先生怎麽樣了?”種衛也是在一旁焦急的問道。
    “我們不知道他的情況怎麽樣了,我們到村莊時,一個村子的所有人已經全部走出去了,我想應該是去到了鳳翔府,但願他們能夠順利地到達鳳翔府,好了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馬上前往鳳翔府迎接欽差大人。所有人,立馬出發,不要誤了時辰。”狄青說到罷,便全速朝著鳳翔府的方向趕去。
    今夜的夜空格外的明亮,在整片夜空完全沒有一片多餘的雲彩,有的隻是一個十分明亮的月亮,一片明亮的夜空,一群閃閃爍爍的夜星。
    明月之下,拓跋淩海帶領著自己的騎兵小隊,直追出來芳穀三十餘裏的位置,在這裏聽他們發現被遺留的馬車,除了有著馬車,還在前麵的地麵上有著許多丟棄在路上的衣服,這麽多的衣服完完全全的被丟棄了路上,很顯然,前麵的人走的顯得十分的匆忙,就連衣服都是亂扔的。
    拓跋淩海當即下令朝著前麵追去,去完完全全不知道,馬元奇已經走到了自己剛剛來的方向。就這樣兩撥人朝著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行進著。
    第二天,天微微朦朧亮起,在來芳穀外,狄青一行人星夜兼程,終於來到了這地方,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四十多具大宋子民的屍體橫七豎八散亂於荒郊野外,大多數的人是被弓箭所射殺,不過還有數人死在了利刃之下,狄青立馬下馬查看有沒有馬元奇的屍體,那是狄青最害怕發現的結果,所幸老天爺的庇佑,狄青並沒有發現馬元奇,說明馬元奇可能還在活著。狄青此時也不敢想象,竟然眼前如此多的屍體他們在生前可以用著武器去和西夏騎兵的精銳對抗,一些正規的軍隊都沒有這些膽量敢於直接對抗西夏的平夏鐵鷂子,狄青心中不禁對麵前的亡靈多了一份敬佩之情。隨即轉頭對著種衛說到:“安排一些人,把這些忠勇之士埋葬了吧,另外,派出一小隊,在前麵探路,看來我們周圍有著數十名的西夏騎兵。”
    種衛不解的問道:“大人何以見得,這些西夏人就還在我們的周圍?會不會他們已經回去了。”
    狄青則是解釋道:“一般來說,並不會,因為要是西夏人已經離去的話,這麽多的馬蹄印就不會從這裏一直延伸到整個的來芳穀中,在來芳穀中隻有一條路可以行走,這些村民之所以選擇在穀口正麵抵擋西夏騎兵,而不是進入穀中,一定是因為在村民們進入來芳穀之前,這些西夏騎兵就已經盯上了這些村民,並且從遠處一路尾隨而來。就當村民們剛剛要進入來芳穀的時候,這時候西夏人出其不意的從後麵殺出,抵擋了西夏騎兵一陣子,然而也就隻是抵擋了一陣子。隨後西夏騎兵也沒有迅速追擊,看那邊還有羊肉幹上麵剝離下來的骨頭,說明了西夏人在這裏至少待了一個晚上,沒有他們搭營的痕跡,足以說明這些西夏騎兵在昨天晚上連夜出發,去搜尋前方村子的隊伍。所以他們就在我們前麵不遠的地方,我們要注意他們的時時刻刻的動態情況。”
    “是,將軍。”種衛隨即轉身安排起了大家一起去將這個村中留下來的四五十具屍體埋葬,狄青打心眼裏敬佩這些村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才真正可以稱之為英雄。
    興慶府西夏皇宮當中,李元昊靜靜地等著眼前的情報,自從自己當上太子以來,自己就不斷地擴張著西夏的版圖,無論是高昌回鶻,亦或是吐蕃,周圍的國家沒有一個沒被自己打趴下過的,隨著疆域的擴張,無疑還是迎上了自己也為之害怕凶然猛獸——大宋。但是,就算自己以前沒有和大宋進行過一次戰爭,但是自己的祖上就在宋朝初年和大宋打過一仗,大勝而歸。再看看大宋和大遼那糟糕的戰爭,李元昊也知道自己在局部戰爭一定是可以打贏大宋的,但是戰術上的成功,也無法改變戰役的結果,最終整個戰略也不是往自己這邊傾斜的。所以從那深邃的眼光中透著陣陣的寒光和殺氣,他已經和大宋打過一仗了,雖然沒有把延州攻打下來,但是自己包圍延州,在三川口也殺了不少的宋軍援軍。這次戰爭自規模以來來說就比前次戰爭大得多,準備的的軍械,糧草也是前次的幾倍。在這樣的優勢之下,自己本該早就殺向延州,但是對麵的那個主帥自己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範仲淹的名號,就算是在西夏,不說三歲孩童能夠認識,但是那些平民百姓反正是人人都聽說過的,這樣令人敬仰的好官,在周圍幾個國家當中,隻此一位。
    因此,在此時,李元昊就算做好完全的準備,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恐懼於範仲淹。但是如果不快速的解決這場戰爭,那麽以更大的威脅將向著李元昊撲來,這個威脅足以蕩滅西夏,因此李元昊隻能靜靜等待著情報。視線逐漸從李元昊的身上往後拉遠,一個無比巨大的箭頭,從大宋直指西夏,如果不掰斷這支箭頭,那麽西夏隻能等待著亡國,自己的家族從唐朝末年剿滅黃巢叛亂,收複長安,所建立的萬世功勳將無情的在自己這一代斷送,李元昊不敢想象到那時候自己有何顏麵去見拓跋思恭,去見李明德。他開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