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殺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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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終究隻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井底蛤蟆。
在百兵坊,雖然聽得許多外來富貴的客人或者是往來遊俠們說過百兵坊外麵的世界有多麽多麽玄妙。
說這世上有那麽一些修煉到極致的高手,有神仙般通天徹底之能,那些人可搬山填海,手摘星辰,遨遊天地。還說,這個世界是有神明仙人的。
隻是一直以來,陸青都是半信半疑,隻覺得這些隻是百兵坊外麵大街上那些說書先生口中的神誌故事,亦或者是那些遊俠兒的虛榮心驅使他們編出來的荒誕怪談。都當不得真。
沈七生前也說有神靈,陸青不以為然。
自己流浪街頭快餓死的時候,救自己的給自己水飯的是李先生,心裏念叨著菩薩保佑,可曾有過回響?若有神仙保佑,李先生那種好人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自己和沈七受人欺負的時候,怎麽不見得有神仙出來主持公道?
神仙?狗屁!
所謂眼見為實,直到如今,陸青知道最多的便是那才滅了歌舒的李鳳孝和韓破虜這些人傑。
可這些,那也是騎馬打仗活生生自己看到過的將軍,並不是那荒誕的飛天遁地的神仙。
但溫離那簡單的一步,卻宛如踏在了陸青心頭。陸青自信自己沒有看錯。這個歌舒國師,真的是那參功造化的大人物?作為大隋歌舒兩國皆負盛名的人物,民間皆說溫離是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神仙人物,既然有如此本事,為何歌舒會被大隋的兵馬屠了個幹淨?
再有自己那些心頭秘密,他僅僅見過自己兩次,又如何得知?
坐在門檻上,陸青滿心躊躇。
是騙自己還是真的是李春秋很要好的朋友,?他真是受其所托來助自己脫離這苦牢?自己一個下人,溫離道出了自己心頭的那點底細卻絲毫沒有為難自己,反而又給了自己兩個選擇。
一個可以出去看看外麵的機會?藏劍山又是什麽地方?
李先生,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陸青感歎萬千,打定心神,若想弄清楚這些事,眼下,恐怕也唯有這個溫離才能回答。
接下來的兩天,溫離沒有出現。
因為那個劉公子要贖身的原因,陸青搖身一變,從後院鑄兵處的最低等下人變成了前院的夥計,看似沒啥區別,可也讓其他人投來羨慕的眼光。
百兵坊極土木之盛,除了那熱鬧非凡的中門主院,依托中門主院,往裏以及周圍還有上百座小院,可謂是等級分明,越是往裏,那院子裏的閣樓就越是奢華。
那些,才是百兵坊裏的大人物或者客人們住的地兒。
來了前院,陸青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昨日受罰以及沈七的身亡而變得有何不同,隻是燒火劈柴的活變成了每日按部就班跑腿待客。
陸青一改往日憨厚模樣,端茶倒水,比以往還要勤快甚至那嘴也變得伶俐不再呆頭呆腦。
董嚴雖然有幾分詫異但見陸青沒出什麽紕漏,覺得丟給陸青的那半吊賞錢倒也不算冤枉,自己原本那一出院門便後悔應該把那半吊錢盡收自己兜裏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不少。
陸青也知道了這劉公子的真實身份,當朝兵部侍郎劉真言的獨孫,劉翰林。可謂身份顯赫。
兵部侍郎劉真言出身行伍,在戰場廝殺出來一個權貴職位,加上幾脈單傳,自然不想自己這獨孫再吃苦受累,便希望其棄武從文,因此還特意取了個文雅名字。
隻是這孫子秉性不好,在大隋京城風評不咋的,加上喜武厭文,喜歡舞刀弄槍,惹出了事氣得劉真言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趁著亂偷了行關令牌一路來了金陵城鑄兵。
劉真言雖氣歸氣,卻也擔心這一脈單傳的獨孫有什麽閃失,於是修書金陵城主齊宗元希望照拂一番。
這也是齊宗元這幾日頻繁出現在百兵坊的原因之一。
陸青自然是想不了那麽多,兵部侍郎是個什麽官他也不明白,隻是閉眼時,眼前都是沈七慘死的模樣。
兩天的時間過得很快,陸青已經打定了主意,與其不明不白地活著,倒還真不如信那個溫離一次搏個明白!
黃昏時分,陸青忙完一天,回到小院,溫離如約而至。
“想好了?”
“嗯,李先生的錢我得拿回來,沈七不能白死。”陸青篤定了主意。
“跟我來!”
陸青跟著溫離在百兵坊院落間來回穿梭,正詫異溫離為何對百兵坊裏麵了如指掌,溫離在一處典雅古樸的小院門口停下。
溫離轉身丟給陸青一柄長劍,是一把無鞘之劍,劍長三尺六寸,通體雪白,劍鋒冷洌,入手冰冷刺骨。
“董嚴和那個讓沈七慘死的公子哥就在裏麵,放心,現在的他們毫無威脅。”溫離正聲道。
陸青推開小院木門,無絲毫猶豫。
古色生香的庭院,董嚴和劉翰林此時卻是身體被捆成粽子一般跪在地上,噤若寒蟬,戰栗不已。
跪在地上的兩人見手提長劍的陸青先是一愣,轉眼卻看到了陸青身後佇立的溫離,頓時直磕頭求饒渾身發抖。
“陸青,隻求能饒我一命!那先生說了,隻要你不殺我們,我們就能活命!”董嚴看著陸青身後的溫離宛如見了索命厲鬼一般,抖如篩糠死命求情。
“欠李先生的錢,該還了!”神色平靜的陸青淡淡說了一句。
話音落,寒光一閃,頭顱翻飛,董嚴的頭顱滾落出去,帶出一條血路。陸青手持利劍,卻作刀用,雙手持劍,抬手便砍,狠辣而果決,一劍下去,胸口那份積壓十餘年的怨恨壓抑也煙消雲散。
劉翰林眼看董嚴身死,見陸青如此狠厲果斷,知曉求情無用,想掙脫起身卻發現不能動彈絲毫,脖子青筋暴起一臉絕望嘶吼道:“小雜種,你可知道我是誰?你敢殺我?”
陸青不答話,再度雙手握劍,一劍砍出。
“孽畜,敢爾!”
一聲清嘯宛如炸雷突然從百兵坊最中間的閣樓上傳出。
陸青被這突兀的聲響震得口鼻噴血連退幾步,但仍眼神堅定殺意高漲舉步上前一劍落下!
一直站在門口的溫離聞聲而動,鬼魅一般出現在陸青前方,抬手輕描淡攔下了氣勢洶洶的來者。
砰一聲。
溫離不動如山,來人身影卻是倒好幾步才勉強定住了身形。
陸青見此,絲毫不顧自己滿臉血汙,毫不猶豫使出全身力氣一劍落下,劉翰林的人頭隨即落下,一路翻滾到了來人的足下,眼睛瞪大如銅鈴。陸青也隨即倒下昏了過去。
來人正是金陵城城主齊宗元。
齊宗元身穿華麗官服,頭戴金冠,氣宇軒昂,看著腳下那仍沒閉眼的人頭,一臉怒容道:“落魄流竄的縱橫鬼穀道一脈,做事竟還是如此絕情?”
溫離一臉漠然,也不回答抓起昏迷不醒的陸青和那柄殺人卻不沾血的長劍,一個縱身,人已站在了牆頭。
“殺了人就想走?就算你是那歌舒國師又如何?我齊宗元今日倒要領教。見溫離漠然,齊宗元怒上眉山。
整頓身形,雙手袖袍一卷,一股浩然正氣磅礴而發,淡青色氣息流轉全身,齊宗元雙目一冷,浩然正氣凝聚於雙手,兩拳揮出,朝著溫離轟去,齊宗元來勢凶猛,所經之地,小院青磚紛紛掀起炸裂,令人窒息。
溫離麵無表情,轉身一揮衣袖,來勢迅猛的齊宗元頓時倒飛出去撞在了小院圍牆上,轟隆一聲,應聲而塌。
“縱橫鬼穀道若真絕情,東洲這小小的儒家一脈當初能進歌舒?”看著廢墟裏的齊宗元,溫離麵無表情轉身幾個縱躍飛騰,消失在黑夜中。
被磚塊瓦礫掩埋半身的齊宗元滿身狼狽,雙目無神,一臉複雜自言自語:“是啊,與三十萬人相比,東洲這小小的儒家一脈的確算不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