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之卷 毒鳥與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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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姐姐!”
“等一下,陸!被發現了怎麽辦啊!”
但陸依然跑個不停。大步踏在凍結的柏油路上,將鈴音遠遠甩在身後。雖然大人的步伐還是要更快一些,但他跑的也太快了。可能真的已經被發現了。
“我讓你慢點!”
鈴音抓住了陸的手腕,正當陸要抗議時,鈴音噓了一聲。隻剩二人的呼吸化作白煙消失在空中。
“沒事的。你看,他往右拐了。那邊隻有一條路,不會跟丟的。”
陸看到那個穿大衣的背影從右拐角消失了。鈴音則看向腕上的手表。
他們離開家才5分鍾。難得的周六被陸的軟磨硬泡給毀了,鈴音可不想這麽快就結束。同時,鈴音也很激動,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可以了吧?快走吧,姐姐!”
“我知道了!”
話音未落,陸已經一路小跑著過去了。鈴音也隻得苦笑一聲。
前一天晚上,陸在鈴音還在熬夜學習時跑到了她的房間裏,得意地說:“我有個考慮了很久的計劃。”
“我們去跟蹤吧!”
“跟蹤?誰啊?”
“就是……”
聽了陸的解釋,鈴音懂了,她假裝糾結地思考了一番,內心卻高喊著“太有趣了!就這麽玩!”。
鈴音在周六的安排,往往都是上午在家裏學習,下午去補習班學到晚上。因為這次期中考試成績有所提高,她也想獎勵自己一下。等到春天,她就升上六年級了,該考初中了,那時候就更忙了。所以趁現在也沒什麽不好的。
“喂,你怎麽想,姐姐?”
“嗯,這個……”
看著滿懷期待的陸,鈴音答道:“真沒辦法啊。不放心你,我就跟你去吧。但是,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哦。”
“太好了!”
“要不要我做個便當?”
“太好了!”
“想吃什麽?”
“咖喱,咖喱!”
“真是的,拿咖喱做便當……對了,做咖喱燴飯吧?”
“太好了,太好了!”
因此,雖然是周六,鈴音還是早早爬起來做了便當。因為媽媽出差了,所以飯都得靠鈴音自己解決。
聽到頭上的鳥叫聲,鈴音突然從回憶中回到了現實世界。
抬頭一看,鈴音一驚。遠處想喊姐姐的陸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是什麽啊?”
鈴音不由得低聲說道。
電線上站著大量的小鳥。隨便一數都得有上百個。十分嚇人。
“……好像從昨天開始,鳥就變多了。”
陸也說道。
“從昨天嗎?”
“嗯。回家路上有好多。”
“這樣啊……”
說起來,昨天鈴音放學回家去補習班的時候,也感覺鳥叫聲比以前響很多了。
二人感覺自己正在被鳥群盯著,於是馬上小跑著離開了。
拐過拐角,向前望去,那個穿大衣的人正好進了一輛出租車。關上門後,出租車就開走了。
“不是吧!”
“真是的!都怪姐姐!”
兩人著急地追,終究還是追不上。陸下意識地跑到馬路上,瞬間傳來一聲高亢的刹車聲。
“幹什麽呢?很危險啊!”
鈴音站在陸的旁邊,聽到那聲音也嚇得縮了一縮。但沒想到,陸竟跑到了車旁。
“上車!我們去追那輛車!”
“等下,你說什麽呢,陸?”
但當陸打開車門後,鈴音才發現,停的也是輛出租車。
“姐姐,快點!”
鈴音跟在陸身後上了車。關上車門,車開動了。
“那輛車……你們是在追犯人嗎?”
司機確認了是眼前間隔50米的那輛車後,馬上用和剛才不同的語氣笑著問道。
“不是,是我爸爸。”
“陸!”
“嘿,爸爸離家出走了嗎?”
“拜托了。千萬別跟丟。”
鈴音捂住了陸的嘴,自己回答道。
“ok。交給我吧。”
兩輛車之間常隔著幾輛車,跟蹤跟得還算順利。
但是,他到底要去哪兒呢?
爸爸說今天要去工作。但如果是上班的話,不應該去對麵方向的車站嗎?
鈴音從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爸爸有著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她也想問媽媽,但是她又不想讓媽媽發現自己注意到了這個秘密。爸爸媽媽感情很好,很幸福,當然,他們也很幸福,所以鈴音覺得不該這麽做。
“怎麽了怎麽了?”
“沒事。”
所以,當陸提議的時候,作為姐姐是應該拒絕的。
可是,現在他們卻跟蹤著爸爸。鈴音還很是激動。這是怎麽回事呢。看來我們真是壞孩子啊。
“喂,停車了。”
司機話音未落,車就停了下來。看來開了10分鍾左右。
“咦?”
陸向窗外看去,驚訝地叫了出來。
爸爸下了出租車,站在了路旁台階上。
然後走進了一個鐵製大門。
“為什麽爸爸要去學校?”
是的,這裏是鈴音和陸上的小學。當然,今天是周六,學校應該不上課的。
“跟蹤結束了嗎?”
“還沒……謝謝您了。”
鈴音把錢給了司機,二人下了車。出租車開走了。兩個人還呆呆地站在原地。
假期的學校安安靜靜,隻有一個沾滿泥土的足球在校園裏滾動著。爸爸已經走進學校,看不見蹤影了。
“……怎麽辦,姐姐?進去嗎?”
陸的聲音讓鈴音心裏一顫。
現在撤退的話就更蠢了。而且難得自己還做了便當。當然,這兩件事之間沒什麽關係。
“……也是啊。”
陸吞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
“初次見麵,我是尾藤。女兒一直都承蒙您關照了。”
在鈴音上課的五年級三班教室裏,吼太對班主任曾田麗香說道。
因為妻子忙於工作,所以家長會往往都是吼太來開。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新班主任。因為原來的班主任生病休假了,所以臨時讓她來補個空缺。
“你好。不光是鈴音,我也常聽說陸君的事情。”
她大概25歲以上,頭發隨意地綁著,臉上也隻是化著淡妝,但是五官相當立體,笑起來讓人親切。鈴音說她因為開朗的性格,很快就收獲了孩子的喜愛。
“什麽?陸那小子做什麽壞事了嗎……”
“不是不是。因為學校有幫助低年級學生的活動,鈴音在參加活動時,一年級的陸君也常去幫忙。真是對好姐弟啊。”
“這樣啊,陸還會這麽做……哈哈哈,我還挺開心。”
吼太害羞地笑笑,麗香也笑了。
陽光明媚,射入二層的窗戶讓人感到溫暖。雷太想,多半是因為麗香的笑容吧。
“真是不好意思,周末還打擾您……”
“沒事,本來今天我也是要上班的。為了給明天的研修做準備……您冷嗎?要不然我們去辦公室聊?”
“啊,沒事。我看到教室就覺得高興。”
牆上貼滿了孩子們練字的成果,吼太一眼就看見了鈴音的作品。麗香很貼心地坐在了鈴音座位的旁邊。吼太可以看到桌子的位洞裏還裝著一個刺繡的便當袋。
突然,吼太鼻子一酸,回憶起了自己的兒童時代。
他和妹妹鳴子離開孤兒院後就上了小學。
以前,他們兩個也和老師像現在一樣,在教室裏聊過天。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呢?遠遠地能聽見蟬鳴,還能感覺到空氣仿佛燒焦了一般。對,那是個夏天。
老師的名字,對,玲子,玲子老師。
是個很漂亮的老師。大家都說,像是從電視上走出來的一樣。無論男生女生都很喜歡她。而且,她還是剛升上五年級時的吼太的初戀。
“你要找我說什麽呢?”
麗香的聲音把吼太拉回了現實。
“什麽?啊,對了。對不起,我有點發呆了……”
“哼,是不是想著逃體育課啊,吼太君?”
“什麽?”
玲子老師蹙著秀眉,看著自己。雖然很喜歡玲子老師的笑容,但吼太更愛的還是她略帶氣憤的表情。
“老師可沒生氣啊。我是擔心你。你懂嗎,吼太君?”
“嗯,我懂。但是……”
“但是什麽?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什麽?”
“有話就說嘛,吼太君。老師在聽呢。”
“……老師,我,其實……”
蟬在窗外叫個不停。
為了聽清楚吼太的喃喃聲,玲子老師把臉湊了過來。她美麗的臉龐上還有著汗珠。聞到她肌膚的味道,吼太一時停住了呼吸。他怕被玲子老師聽到心跳的聲音,身子不由得縮了一縮。
“怎麽了?”
麗香疑惑地歪著頭問
小說
道。
“什麽?”
吼太瞪大了眼睛,環視了一圈。他看到了鈴音寫的字,位洞裏的便當袋。
“對不起,我有點走神了……”
吼太又說了這句毫無意義的話,麗香盯著他看。
“……您沒事吧?”
“啊,沒事……沒事的。對對對,談話。我有點事要問您。”
“……是鈴音的事情嗎?還是陸君的?”
“這個……其實,是關於我的工作的……”
“您的工作?您好像是在做類似於看護工作的吧……”
“是的。”
“是在什麽機構工作嗎?”
“不是。不是機構,而是和別人簽合同,上門服務。”
“一定很辛苦吧。”
“還好……但是,我想和您聊的不是這件事……其實,我還有另一份工作……”
“是嗎?”
麗香略帶驚訝地說道。
“是……隻是,這件事沒有和孩子們說,不如說,我沒法說……所以他們可能會誤會我有什麽事瞞著他們了……”
吼太一直很煩惱。
作為破裏劍者,時隔十年繼續和大家戰鬥。
然後他已經下定決心。就像天界成為了手裏劍者一樣,總有一天,說不定兩個孩子也會繼承吼太的事業。
但是,他說不出口。和妻子結婚時,他就想絕對不要把妻子牽扯到危險的戰鬥中去。孩子們也一樣。
這樣真的好嗎?吼太很苦惱。
“原來如此……您是想和我討論一下,是該對他們說實話,還是另選別的說法對吧?”
吼太很驚訝。她還這麽年輕,不僅在孩子中很有人氣,更是個很棒的老師啊。
“讓您受驚了。確實是這個想法。”
“那麽……關於另一個職業,也不能和我說嗎?”
“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尾藤先生。我知道。”
“什麽?”
“您是,破裏劍者。”
窗外的蟬鳴聲嘶嚎地愈發高亢起來。
☆
“剛才那是什麽啊,姐姐?”
“應該是……鳥吧?”
兩個人分別在更衣室換了鞋後,匯合在一起。
回頭望去,在樓梯口之外稍遠的地方,有幾個擺在一起的鐵棒,上麵停著幾十隻小鳥。
“爸爸……去哪兒了呢?”
這次陸的聲音真的嚇了鈴音一跳。她緊緊地握著陸的手。手心滿是汗。但她絕對不能放開。心裏的激動早已煙消雲散了。
“去找吧。”
“嗯。”
整個校園比從外麵看起來要安靜、昏暗地多。明明還是上午,卻讓人有了種傍晚的感覺。
能找的地方其實很少。要麽是辦公室,要麽就是我們的教室。爸爸到底來這裏做什麽呢?
辦公室比較近。走出樓梯口這棟樓後,穿過一條走廊,就能進到有辦公室和衛生室的大樓了。
下一秒,陸停下了腳步。被他的緊張感染,鈴音也停下了。
“怎麽了?”
“……有人在。”
“什麽?”
陸凝視著越來越暗的走廊深處。但是,鈴音看不見。她隻能看見深邃的黑暗。
“誰?誰在?”
“……男孩子。”
“男孩子?你認識嗎?”
“不認識。”
這時,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鈴音也看見了。
他比陸要小,差不多五六歲。那麽小的孩子,一個人在這裏很是奇怪。
“你好。你是誰?你叫什麽?一個人嗎?”
少年沒有回答,反而笑了出來。很嚇人。那笑容,像是虐待小動物時的殘酷之笑。
陸突然跑了過去。直直地跑向少年。他也一直在笑。
“陸!”
不知何時他甩開了鈴音的手。
陸牽上了少年的手,二人一起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處。
因為事發太過突然,鈴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陸……陸!”
鈴音反應過來後,慌忙追著二人也跑了過去。
但轉過拐角後,鈴音卻發現隻有陸的書包掉在地上。裏麵還有鈴音給他放的便當盒。
“不是吧……你去哪兒了,陸?陸!”
鈴音撿起書包,抱在懷裏,有突然聽到了一陣奇妙的聲音。
好像是在寺廟或是葬禮上的誦經聲。但比它要更加刺耳、更加不祥,使鈴音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而當她意識到現在隻有自己一人時,就更害怕了。
“不要啊!”
鈴音像是要從黑暗中逃離一樣,猛地跑開了。她拚命地跑著。穿過走廊來到鞋櫃,慌慌張張地穿上鞋就跑出去了。
但是馬上她又反應了過來。
“陸……爸爸!”
他們都還在學校裏呢。怎麽辦。怎麽辦。
鈴音鼓起勇氣,跑了回去。但是在她的眼中,學校變得好大好大,簡直就是個巨大的黑影。
這時,在餘光裏鈴音看到有什麽東西在動。原來是那顆沾滿了泥的足球飄了起來。
“什麽?”
瞬間,足球像念咒一樣飛過來了。朝著鈴音,好像是被某個看不見的人踢過來似的。這麽想著,鈴音被擊中了,失去了意識。
醒來後,她發現自己在醫務室裏。
“沒事吧?”
鈴音轉頭一看,眼前的人讓她驚訝萬分。
“勇人……?”
“好像是輕微腦震蕩。但是不用擔心,已經給你家人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了。”
勇人一改平時的吊兒郎當,一本正經地說道。
“……爸爸已經來學校了……”
“什麽?”
哪裏有點怪。有些不正常。為什麽勇人會在這兒呢?
“你真的沒事嗎?啊,對不起。是我太過分了……我以為你能躲開的……”
他抱著沾泥的足球。這樣啊,是勇人幹的。勇人的球踢中了我,所以我才會昏過去。等下,不對,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你在聽嗎,鈴音?真是服了你了。喂。你還活著嗎?”
現在的氣氛和剛才完全不同。聲響,不,是聲音。她能低低地聽到工作日特有的喧鬧聲。
“不是真的吧?”
“……我還是去叫老師,再檢查一遍為好吧……”
勇人略帶害怕地準備跑出去。
“等下,勇人。今天是……周幾?”
“……這個問題你認真的嗎?”
“周幾?”
“肯定是周五啊。明天是周六,後天是……”
“今天不是周六嗎……”
“嗯,你怎麽說這個?原來如此啊。”
勇人突然笑了出來,看來他找到合理的解釋了。
“怪不得你要帶便當來呢。”
“便當?”
“真不敢信啊。竟然用咖喱做便當。”
床旁擺著陸的書包,味道是從裏麵傳出來的。
“真不敢信。竟然還是炸蝦咖喱。”
鈴音想起來了。這是今天自己爬起來做的便當。
“周六上補習班的時候,你不是說自會做便當嗎。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今天做,但可能是因為睡過頭把今天當成周六了吧。被我的球踢中,也是因為睡過頭……”
“不是!”
“啊?”
“不是!今天就是周六!”
鈴音跳下床、跑出保健室,跨過走廊,跑進校園裏。
人潮喧鬧聲猛地打了起來,鈴音驚呆了。
“不是吧……不是吧!”
她的眼前,是和平時一樣的午休場景。
有人在踢球、有人在捉迷藏、有人在跳繩,有人在跑跑跳跳或是唱歌,一個人、兩個人,好多人都在這裏。太多了。這一切都隻能讓鈴音感覺到恐怖。
“……什麽情況……什麽,情況啊……”
她一個趔趄,跪坐在了地上。
“鈴音?喂,你真的沒事嗎?要不我還是去叫老師吧?”
勇人提著鈴音裝著便當的書包跑了過來,滿臉擔憂的神色。
有幾個學生看向他們,但不知為何,他們都毫無表情。不過鈴音現在已經沒空顧及這些了。
“喂,勇人……你相信我嗎?”
“啊?”
“你信我嗎?”
“這個……咱們也認識那麽久了……”
偏偏現在說起了漫畫般的對白。根本不像個小學生。雖說我也是小學生吧。簡直就像是現在的腦殘電視劇一樣的台詞。
但確實很久。高木勇人從小就是鈴音的青梅竹馬。家住得很近,而且在同一家幼兒園,常常在一起玩。勇人經常惹得鈴音哭,兩個人也一樣淘氣,常常被老師拉去挨罵。
僅在一個月前,勇人就曾經因為阻止別人欺負低年級學生,而被他們揍了一頓。鈴音看到後去幫忙,結果倆人一起挨了頓揍。從那時起,二人對對方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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