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之卷 毒魚與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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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雖然在狂熱和歡呼聲中又加唱了三首歌,但今晚的演唱會實在是糟糕。
粉絲可能覺得還是通常的“純烈”,但成員們都很清楚並非如此。歌也好舞也罷,都隻有形沒有神。每個人都心裏懷著歉意,繼續著無意義的表演。
這樣的話,可能組合很快就要解散了吧。每個人都抱有危機感,但並沒有人說出口。好像都在害怕一旦說出來就會成真似的。
“辛苦了。”
如果是以前的話,肯定還會加上“去喝酒吧!”“玩到天亮!”等話語,但這次隻是在形容真實狀況,每個人看起來都疲憊不堪,隻是三三兩兩地走回吼太。
都是我的錯,一甲想。是我的擔憂和芥蒂傳染了大家。所以,讓我們愉快的演唱會,也僅僅變成了一份工作。
一切的原因都在於一鍬。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怪事的呢?應該是在七海初次表演之後的事情吧。可能我也是被一鍬傳染的,我的思路最近都變得遲鈍了。一甲揉了揉腦袋,最近總感到原因不明的偏頭痛。
但是,那天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
“哥哥,爸爸他……霞一鬼還活著。”
當時一甲正因為聯係不上一鍬而擔心,結果他突然來找自己了,而且表情還蒼白得不行。
“你在說什麽胡話呢?”
看到哥哥一笑置之,弟弟卻焦急地搖著頭。
“我們都被騙了。被爸爸的法術騙了。”
“你夠了吧,一鍬。爸爸已經死了。你不也知道嗎?”
“但是沒有發現遺體啊。”
“這倒是……”
一甲不說話了。這確實是。
霞一鬼曾是迅雷流首屈一指的人物,但並沒有成為轟雷者,甚至還給迅雷流抹了黑。
他打破規矩,無視合作,一直進行遠超必要的破壞和殺戮,因此各國的情報機構將他列為特a級危險人物,視作抹殺對象。最後,他接受了相當於死刑的任務,死去了。有人說他被卷入了無差別的爆炸,有人說他自己做了人肉炸彈,眾說紛紜。留下的,隻有他身體的一片皮膚罷了。
一甲和一鍬從父親那裏隻學到了憤怒和憎恨,這兩點也深植於他們內心。一切都隻為了讓“它”出現,那個被稱為是忍者究極奧義的東西。
結果父親的妄想被邪神者所利用,甚至引得二人刀兵相向。如果那時沒有破裏劍者的話,恐怕結果不堪設想,“它”的力量也會毀滅這顆星球。
雖然死去,但仍然詛咒著孩子們的,那霞一鬼的亡魂,也終於消失了。
父親什麽也沒有,隻是空虛的活著,真是可悲的男人。一甲到最後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本該是如此的。
“我……做了個夢。”
一鍬的眼光看向遠方。
“夢?”
“我一開始是這麽想的。但是……那不是夢。”
“父親的夢,嗎?”
“我都說了那不是夢。那是……以夢的形式傳達的一種訊息。他還活著。”真是的。一甲歎了口氣。到底是誰著了魔啊。這種想法,隻能認為是偏離常理。
“聽好了,一鍬。你別告訴我,你忘了父親對咱們做過什麽。”
“這當然是不會忘的。也不可能忘。所以說,我才……”
“聽著!我啊……我們已經重生了。和父親斷絕關係,超越了父親。所以我們才能和破裏劍者一起戰鬥,打敗邪神者。”
“這種事我自然之道。但是,這是兩碼事。父親還活著。他活著,還向我……我們發送了新消息。”
“……新的?那是什麽?”
“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想和哥哥你談的。我們一起去阻止他吧,哥哥。”
這樣想來,一鍬也變了。
他原本是內向、克己的性格,現在每天卻是很享受的樣子。這倒不是壞事。曾經一鍬心裏的脆弱和危機感消除了,可以說變得更勇敢了。對於哥哥來講,這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但是,一甲感覺眼前的一鍬,又恢複了那時的脆弱和危機感。
“我也不想一直糾結著。想著就在此一口氣搞定他……”
“隨便你好了。我很忙的。”
一甲本想說別的話的,但他沒想到一鍬要告訴他的是這種無稽之談,惹得他很是生氣。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會自己做的。”
本以為一鍬會很激動,可沒想到他隻是聳了聳肩就走了。
那時,在後台門關閉前,如果能再跟他說一句話就好了。一甲一直對此十分後悔。從那天起,就再沒收到過一鍬的消息。
雖然現在不是開演唱會的時候,但畢竟簽了合同,也沒法不幹。一甲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唱下去。
他一直為弟弟的事而煩惱。這一點全體成員都知道。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霞兄弟就是轟雷者,但音樂總是和另外的事物有關聯的,他們都能察覺到。因此,一甲也什麽都沒有說。雖然很感激其他人,他自己也覺得很憋屈。
“到極限了啊……”
在演唱會結束的路上,一甲下定決心要調整明天的時間表,和其他成員說清楚。
調查,其實也就是取消演唱會,但這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講是十分丟人的事情。違反合同、違約金等等詞匯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但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
一甲剛想去常來的店喝一杯就走時,卻意外收到了一鍬打來的電話。
“我找到父親了,哥哥!”
還沒等一甲說話,一鍬就搶先發言了。
他說,要在碼頭等。
早晨柔和的陽光灑在鉛色的水麵上,帶來了一絲溫暖。潮汐也散發著安穩的氣味,撞擊著岩壁,散出層層白色的波紋。
話雖如此,春天卻還很遙遠。一甲穿著立領外套,下意識地踱著步,以此來緩解寒冷。
“明天,下午3點準時來,一定要一個人來。這就是條件。”
“條件?”
一鍬一言不發。既不說自己之前做了什麽,也不回答一甲提出的問題,隻是傳達了這個“條件”而已。
“然後,去那兒……就能見到父親了?”
真是問了個蠢問題啊。明顯就是一鍬找到了父親,證實了自己的夢啊。本以為一鍬會開心一笑,以示勝利,沒想到他卻依然那麽冷靜。
“然後,會有人把父親從他在的地方帶過來的。我要說的就這些。”
“帶過來?誰?”
“我到時候等你哦,哥哥。”
“等一下,一鍬……啊!”
突然,猛烈的偏頭痛襲來,掛斷的電話直接被摔到了地上。
從沒有過這樣的疼痛。不,還是有的。但那是胸口的疼痛。曾經自己的胸口被邪神者的幹部蠻馬魯巴放入過宇宙蠍子。那時如果沒有鷹介,自己恐怕已經死了。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沒事吧,一甲?”
一甲終於恢複了精神,發現自己又犯了偏頭痛。他邊揉揉頭,邊回過身去。
集裝箱的陰影裏出現了天界的身影。
“你……一直跟蹤我的嗎?”
昨晚,一甲沒了喝酒的興致便直接回了家,沒想到天界就在門口等著他。
“因為小孩子不能進去看演唱會。所以我在這兒等你。”
一甲便帶天界進了房間。屋子牆上張貼著“純烈”的海報,還有不少演出時穿的服裝,天界感覺看什麽都特別新鮮。
“總感覺好厲害啊。就像藝人一樣……啊不對,一甲本來就是藝人吧?”
“……是鷹介讓你來的嗎?”
“什麽?”
“不好意思,最近一直沒有聯係你。因為我這邊也有些狀況……”
“一鍬呢?”
“那家夥……那家夥,也有他要忙的事情……”
因為這一個磕巴,一甲感覺天界眼裏閃過一道小小的光芒。
“這樣啊……鷹介哥總說,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祥的預感?”
“那個宇宙咒術師伽卡魯達的活動,鷹介哥總是放不下心來。所以,他想讓大家找時間湊在一起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一口氣說完不喘氣。果然他還是個孩子啊。
“我知道了。我會轉達給一鍬的。鷹介那邊我也會和他聯係。總之,難得來我這兒一趟,就多待會兒吧。番茄汁要喝嗎?”
沒等天界回答,一甲就打開冰箱,拿出了兩罐番茄汁。
這時他才想起來。那孩子不是個簡單的孩子,甚至都不是普通人類。他無言的視線裏,早就飽含著對自己的懷疑了。
“……晚安。”
不顧一甲拿出來的番茄汁,天界離開了。
可能在那之後,他就在公寓之外待了一夜吧。然後,等到了白天,他在跟著一甲一直來到這裏。這不像是孩子會做的事情。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沒有注意到他。以前從沒有發生過這種事。這可能也是一鍬的影響吧。一甲十分混亂。
“沒有遵守約定啊,哥哥。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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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一起來了?”
循聲望去,不知何時一鍬走了過來。
“一鍬……我可不記得我約定過什麽。是你單方麵地……”
“我是擅自跟來的,一鍬。一甲沒有錯。比起這個……你們都還不知道吧,吼太的s。”
“什麽?”
“吼太怎麽了?”
一甲打開了轟雷者的無線電開關,錄音馬上傳來。
“大家……大家,快過來啊!是伽卡魯達的宇宙忍者!”
聽到吼太的喊聲,就連一鍬也深吸了一口氣。
“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30分鍾前。”
“鷹介他們呢?”
“已經趕過去了。”
“那麽……就沒有我們出場的必要了。”
“一鍬……”
“哥哥,我們要做我們該做的事情。隻能這樣了。”
一甲無言以對。說實話,他很迷茫。
“什麽意思?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所以說,天界,我不想和你談。趁你還沒受傷,趕緊離開吧。”
“…··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
此時,一鍬的手上浮現出了他慣用的手裏劍。
“住手啊,一鍬!”
天界也沉下了腰,準備應戰。
“你覺得我會乖乖離開嗎?”
“天界你也住手!”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到底是誰的錯。別鬧了。一甲的怒氣無處宣泄,隻能勸阻著二人慎重。
不知何時,從海上飄來了一團牛奶似的霧,並逐漸將周圍都覆蓋起來。
“這是什麽?”
“霧?”
一鍬和天界也啞然地四顧著。
刹那間,猛地有一陣汽笛聲響起,將濃霧撕裂。
“哇!”
這次不是偏頭痛了,而是像被針貫穿一樣的痛苦襲擊了一甲的耳朵,一甲顫抖著。
“來了嗎!”
“一甲!”
聽到一鍬的呼喊後,天界看著海麵喊道。
一甲忍著疼痛望過去,那裏竟開來了一艘快艇。從濃霧中,一顆顆霧的粒子組合在一起,組成輪廓成形後竟實體化了。
快艇的駕駛艙裏,站著那個少年。他的臉上依然浮現著邪惡的笑容。
“那家夥!”
當快艇靠岸時,比起一甲,一鍬率先向少年打招呼道。
“喲,等你好久了。”
一甲驚訝地停了下來。
“一鍬……你?”
“好啦,去吧,哥哥。”
一鍬看著一甲,自己向快艇走去。少年的笑容越來越大,並張開了雙手,好似在歡迎一般。他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有著詭譎陰謀的大人,不,是老人。
“等下,一鍬。到底是什麽情況?”
看到一甲還站在那裏,一鍬回過身來抓住他的肩膀。
“去那個島上。”
“那個島?”
“你忘了嗎?就是為了讓“它”誕生,我和哥哥戰鬥的那個島啊。”
眼前一眩,一甲暈了起來。
當耳邊疼痛達到最高潮時,他終於回想起了那時和一鍬的死戰。
“……當星球走向滅亡之時,忍者的最終奧義將出現……”
那是父親霞一鬼如惡魔一般的低語。
“……勇者是……隻從唯一同樣的黑暗中誕生的,所以不會被打倒……”
在如此狂氣的刺激下,一甲曾決心殺死自己的弟弟一鍬。
難道又要重複一遍嗎?不行的。這是絕對不可以的。而且,這次是一鍬發瘋了。父親本就不該活著,所以絕對不能把一鍬,把自己的弟弟交給他們。
“一甲…··小心啊,一甲!”
天界擔心地問道。而一甲已經一躍離開岸邊,跳向快艇了。
同時,快艇也啟航了。
“一甲!”
天界喊著,跟在後麵追著一甲。少年朝著空中的天界揮了揮手。
“哇!”
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錘子擊打了一樣,天界被砸飛,並直接掉進了海裏。
“天界!”
看到天界沉入水中後,一甲馬上跟著跳了進去。
“哥哥!”
不顧一鍬的呼喊,一甲在海裏追逐著天界。
一甲剛要碰到天界,他便恢複了意識,開始暴躁起來。他發動了全身的力量漂浮,臉出現在了海麵上,二人一起貪婪地吸食著氧氣。此時的天界恢複了安靜,但快艇已經遠遠地駛離了。
“沒事吧?”
“對不起,謝謝……啊,對了!我們得告訴鷹介哥!”
天界在碼頭上抱著濕漉漉的身體顫抖著。他打開了通訊器的開關。
“各位,我們找到一甲了!”
然後一甲插話道。
“那家夥……一鍬他……請快過來,破裏劍者!”
☆
快艇依然在霧中前進。
可視範圍最多隻有10厘米。一鍬站在船頭,卻看不見波浪與海洋。前後左右都沒有天地,仿佛自己漂浮在空中一樣。
那個少年,不知從何時起就消失了。
他不該僅僅是個海上的引路人。總還是會再次出現的。他有真正的樣子,和真正的目的。不知為何,一鍬就是有這種直覺。
沒有一甲在身旁,不妨說一鍬反而更輕鬆了。我不用依靠哥哥,要一個人打敗他。一鍬下定了決心。
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哥哥,發現一甲很奇怪的呢?
似乎是在七海初次主演的舞台上發生那件事之後的事情。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很明顯,他的樣子變化很大。本人可能想隱瞞,但“純烈”的成員們告訴一鍬,一甲最近常常患偏頭痛。
對,其實一開始就是他們來找我談的。
現場演出雖然可以說欣欣向榮,但隻有一甲一直在說“和以前不一樣”“完全不行”“這樣下去會解散的”之類的話。近來甚至連話都不說了。
他到底因何而困擾呢?會讓他這麽堅定地認為,一鍬知道背後的原因隻有一個。一鍬有些厭惡,甚至可以說,害怕。
霞一鬼。我們的父親,也是個惡魔。
能讓一甲的心如此之亂的,隻有可能是他了。現在每次見到哥哥,他都會說自己已經和父親一刀兩斷,克服了那時的自己。但他越這麽說,越讓人覺得他根本沒有走出來。
正當此時,一鍬的腦海中猛地浮現起了一幅景象。
“臨在空海真遮專佛限縷千願鬼極害唐烈權”
念經的是個背對著一鍬的異形之人,恐怕就是伽卡魯達吧。
“臨在空海真遮專佛限縷千願鬼極害唐烈權”
誰知當他回過頭時,那張臉竟赫然是父親一鬼的麵容。
我不是哥哥。對於我來說,我和父親之間是有哥哥作為緩衝的。雖然不知道宇宙咒術師是什麽東西,但你可打錯算盤了。
雖說沒有確認過遺體,但父親肯定是死了。我不相信他還活著,能躲過全世界的情報機關。
話雖如此,肯定有什麽事。有什麽要開始了。利用對於我們兄弟來說很重要的父親。而他的首領,肯定就是伽卡魯達。
他預測對了。
腦海中的形象擴散開來,又集合起來,麵露邪惡笑容的少年出現了。
“太晚了。該到了吧。”
在自己的身體裏,一鍬無聲地說道。
“……霞一鬼在等著呢。”
“哦,這樣啊。在哪兒呢?”
“……島上。”
“原來如此啊。”
如果想利用我們兄弟的回憶的話,選擇那個島,那個和父親有千絲萬縷聯係的島,最合適不錯了。在那座地獄之島上,兩兄弟展開了死鬥。
之後和哥哥說的父親的夢、信息,也就是這件事。
一鍬接受邀請,坐上了船。他假裝順從。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揭露伽卡魯達的陰謀,並將其打破。太久沒有燃起來的感覺了。
仔細想想,這十年來,我就像燃盡的煙灰一樣活著。
和破裏劍者一起擊敗邪神者時,我就已經燃盡了。鷹介他們都做回了以前的工作,實現自己曾經的夢,每天努力精進著。哥哥則組建了“純烈”,鑽研音樂之道。
但是,我卻不行。我對什麽都沒有熱情。我醒過來了。
所以,時隔十年與鷹介他們重逢、一起戰鬥,使我無比開心。不如說,開心地快要瘋掉了似的。本來我現在的壞毛病,就是無法坦率地向他們表達自己的感情。
這份熱情現在也已經醒過來了。懶惰、享樂的日子回來了。容易醒過來,也是我的一個壞毛病。
也該到盡頭了。
僅僅追求戰鬥狂熱的人生,和雇傭兵、軍犬有什麽區別呢?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如果沒有哥哥和鷹介他們的話,我肯定會走上這條路,最後在不知哪裏的路旁淒慘地死掉吧。
這種死法和父親霞一鬼的死法是一樣的。一鍬突然害怕起來。
啊,對啊。就是這麽回事。不管我再怎麽高高在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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