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宜倫到瓊州府城瓊山，並不算遠。
    幾日路程下來，瓊山城已然在望。
    整座城池依山而建，城外大片的森林和平原丘陵卻被棄之不用。
    幾條道路零星，從不同的方向匯入這座城池。
    “哇，好大的城市！”
    阿白騎在小馬上，興奮的踢著腳。
    其他人的臉上，也多露出興奮表情。
    此刻正是雨後初晴，瓊山城看起來頗為幹淨，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座希望之城。
    入得城中，眾人尋一客棧投宿。
    掌櫃見有大生意到來，眼睛都笑得睜不開了，忙前忙後。
    石堅開了兩間房，一間讓石依依和阿白睡，自己住另外一間。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雖不知這姑娘為何要纏在自己身邊，但已經能確定她對石依依和自己確實沒有惡意。
    坐在房間之中，石堅拿出幾本書籍，準備溫習一下，房門卻被敲響。
    蘇軾笑嗬嗬的提著一壺茶，走了進來。
    “小友，你的舉薦信呢？稍後記得前往州衙提交。若你不棄，老夫可為你領路。”
    石堅心中微微一暖，露出笑容。
    “不敢勞煩先生。不瞞先生，我欲先準備考試，若不第，再將舉薦信提交給知州大人。”
    舉薦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走後門。
    能光明正大的考進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州學並非頂點，若是連州學都考不上，還指望將來考太學當官？
    蘇軾聞言，不由感慨。
    “小友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是知曉何為讀書大道了。”
    “若小友對經義有何不滿，老夫尚可稍作解釋。”
    石堅也不客氣，拿起手中詩經，開始求教。
    不知不覺間，時光飛逝，已是黃昏。
    王夫人端來飯食，兩人都覺腹中饑餓，便結束這一次的講學。
    石堅想了想，從行李拿出一封舉薦信，交給蘇軾。
    “學生一封足矣，若是先生有其他心儀之選，盡可將此信交給其人便是。”
    蘇軾愕然，再三推辭，還是被石堅硬塞入手，隻能收下。
    石堅舉起筷子，隨口道：
    “對了，蘇過兄已是舉人，又是官員後人，應可順利進入州學吧？”
    蘇軾聞言一愣，露出一絲苦笑。
    “原本該是如此，但老夫如今……唉，之前老夫也曾寫信給那瓊州知州吳源勃，不想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隻能待明日老夫帶過兒前往州衙一問了。”
    石堅聞言，不由默然。
    蘇軾的名聲過於響亮，這原本是一件好事，此刻倒成了一件壞事。
    且不說蘇軾本人，就連他三個兒子，同樣也是因此被新黨一直攻擊，在政壇上皆無成就。
    石堅突然就能理解蘇過的怨氣了。
    也做不了什麽，隻能安慰老蘇幾句。
    吃完飯後，又去看了一下石依依和阿白。
    兩女坐在床上，逗弄著那條竹葉青。
    隻見小蛇隨著石依依的手指上下翻騰，倒也有趣。
    “你可別把依依也弄成禁女啊。”
    禁女，乃是俚人之中的稱謂，通俗理解為女巫或者巫女。
    據傳，禁女身懷禁製，若有人想要親近，往往會中各種稀奇古怪的毒素而死。
    大部分的禁女是無法自控的，簡直就是行走的毒物。
    阿白翻了一個白眼。
    “那你教她，讓她當娘母就好了嘛。”
    “或者，你教我怎麽當一個三伯公也行。”
    石堅沉吟片刻，開口道：
    “一百斤香料，我就教你。”
    阿白大怒。
    “你怎麽不去搶？我們峒一年也才一千多斤。”
    石堅咦了一聲。
    “那就兩百斤香料，要最頂級的。”
    阿白安靜下來，惡狠狠的盯著石堅。
    竹葉青爬到阿白嫩白如蔥的手臂上，對著石堅嘶嘶作響。
    石堅隨手捏住竹葉青，順便彈了一下蛇眼。
    “不想死就閉上你的嘴。”
    竹葉青大怒，奮力掙紮，蛇身扭曲成團。
    石堅手腕一翻，露出一把匕首。
    “行了，一百斤就一百斤！”
    聽著阿白開口，石堅心情變好不少，將竹葉青丟到角落。
    接下來的兩日，石堅清閑不少。
    每日裏除了讀書，還是讀書。
    蘇軾則是變得忙碌，幾乎不在客棧之中。
    偶然碰到王夫人問起，似乎是去拜訪知州、通判等高官，顯然還在為蘇過的事情奔走。
    可憐天下父母心。
    終於，考學之日到來。
    眾人集合，一路出發，來到瓊州州學之外。
    這州舍，一部分正在修繕，一部分已然成型。
    出示當地縣令開具的考試證明文書，石堅一行順利入內。
    沿大門走入，不少州舍房間外站著士子，對石堅等人指指點點。
    這讓石堅有種被學長們圍觀的感覺，夢回現代。
    很快，眾人就來到考場之中。
    這考場，和科舉考場幾乎一致。
    單人單號，極為狹小。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一日便須考完，是以也不需要帶入被褥等物。
    石堅坐在號舍中，放好文房四寶，安靜等待開題。
    共計兩題。
    題目一：【交趾漁民，多侵擾瓊州之地，何以應對？】
    題目二：【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石堅看著題目，陷入沉吟。
    自王安石新法以來，大宋科舉廢明經科，以進士科為尊，考題策論和經義為主。
    這兩題，正好是新法風格。
    交趾和瓊州隔海相望，漁民之中多有來往乃至衝突。
    交趾海盜，多與瓊州海盜相互攻伐，亦不少見。
    這一題，倒確實也是符合瓊州實情。
    至於題二，乃是出自《詩經·國風·鄭風》之中的《女曰雞鳴》篇，講的是一名女子勸說丈夫起床的故事。
    該怎麽寫？
    石堅思考良久，開始動筆。
    毛筆揮動間，時不時傳來周圍抓耳撓腮，歎息無奈之聲。
    石堅寫得入神，周圍一切全然不顧，眼中隻有紙筆。
    良久，他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重新放回硯台。
    小心翼翼的將紙張放置，等待墨幹。
    一聲銅鑼響起，考官帶著一群士兵走入考場。
    “收卷！”
    石堅等待士兵過來收走試卷，便起身隨眾人離開。
    考場外，阿白抱著石依依，直接蹦到了石堅麵前。
    “能當官不？”
    石堅看著麵前少女期待的表情，笑了起來。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