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幫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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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聲音沒落,四個雪漂子忽然抬轎,向後飛快的退去。
    轎子離地僅有三寸,卻在雪地裏退得飛快。
    血轎連退了幾米之後,轎底竟滴下一串血紅色印記。
    秘術!
    我猛然站起身來,往雪地裏看了過去,但是卻是一串巴掌大小的,血紅色紙人。
    那些落在雪裏就變成紅紙人,像是遇風即長,一尺、兩尺不斷向外擴張,轉眼間就成了一群沒臉的童男童女,伸手就往刀子的腿上抱了過去。
    刀子雙手持刀,在原地飛快旋身,彎刀上的冷芒在雪地上連畫幾圓,將紙人的手腳紛紛斬落在地,雪地裏也像是綻開一朵血蓮。
    蓮瓣就是滿地的斷肢,蓮心就是殺機凜然的刀子。
    刀子目光陡然間一寒,腳踩著地麵縱身躍起,直接將第三刀劈向轎頂。
    這一刀她用盡了全力,刀口卷刃,終於將血轎子劈開了一道裂縫。
    我本能感覺到危險的時候,那道裂縫裏“咕嘟”一聲,湧出大片血漿,遠遠看去,就像一口被煮沸的泉,在轎子頂上忽然爆發。
    刹那之後,血漿裏浮出一張女人的臉,那張麵孔沒有五官,隻有一張平滑的皮。可我卻覺得,她是立在轎子頂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刀子。
    此時,刀子也已經落向了地麵。
    刀子仰著頭與那女人對視的時候,轎簾子的後麵,也隨之伸出了一隻手來。
    那隻手對刀子勾了勾指頭,刀子整個人便像被線牽住,一步步的往血轎的方向走了過去。
    “回來!”
    我再也藏不住,從石縫後躍出,從包裏翻出一根繩子,往刀子那邊甩了過去。
    繩頭纏住刀子腳踝的瞬間,我把她往下一拽,就想要把人給拖回來。
    幾乎同一瞬,那隻血手“啪”地合攏,隻抓住刀子一縷頭發。
    像是跟我較力一樣,往後的拽了過去。
    我眼看著刀子的頭發,連帶著臉皮被對方一起拽了下來。
    刀子的臉竟然也變成了一片空白,沒有五官,也看不見頭發。
    那一瞬間,我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就好像停止了跳動。
    那個沒有臉的人是刀子?
    到底是我中了秘術,還是刀子中了秘術?
    我的思維正在不斷飛轉之間,雪漂子竟然一起抬著轎,調轉轎杆,將轎門對準了我的方向。
    我眼看著轎子當中竄出了一連串的火星,臉色頓時一變。
    火藥!
    那轎子裏麵藏著火藥?
    這個念頭剛在我腦中閃過,火舌順著引線燒向了轎子裏的軟座。。
    我來不及多想什麽,抱著無臉的刀子撲向雪窩。
    我身形剛一落地,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巨響。
    那聲爆炸過後,雪地裏就傳出了一陣陣淒厲的哭聲,那聲音就像是成百上千個女人的哭腔疊在一起,震得整座山頭重新崩塌。
    等我回頭看時,被爆炸掀起的雪浪還沒停止。
    那頂血轎子炸成漫天紅紙,每一張紙片都像是一張飄動的人臉,在空中不斷飛舞著尋找什麽東西?
    我來不及去看什麽了,抱著刀子滾到背風處,停了下來,伸手去摸她的臉。
    我指尖剛觸到刀子那沒有五官的麵孔時,她人皮下麵就傳來一聲刀子虛弱的聲音:“那個女人死了,我殺的,我雖然毀了血轎,可轎子裏的東西,已經……”
    “已經……鑽進了我這張皮。”
    刀子抓起我的手,按在她胸口上。
    我的掌心觸碰刀子的身軀的時候,竟然聽見了一聲冷笑。
    一聲順著我的手心傳到我耳朵裏的冷笑。
    不對,準確的說,是順著手,傳到了我的心,又從我心裏傳出來,淒淒笑聲。
    那是,血轎裏女人的聲音。
    “幫我,”刀子說道:“把最後那刀,插進我心髒。
    “轎子毀了,它回不去,隻能跟著我。
    “我死,它才能死。”
    刀子握著我的手,找到了藏在她身上的刀。
    我慢慢抽出那把刀的時候,刀子卻笑了,笑聲裏帶著她身上從未出現過的溫柔:
    “江湖上都說,抓住我的心,就能所向披靡嗎?
    “來,抓吧。”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雪停了,風也停了。
    我舉刀,對準她心口的時候,
    刀子忽然伸手,輕輕握住我的手腕。
    她的掌心冰涼,像一塊剛化開的雪,卻帶著顫抖。
    “別急著殺我……”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先聽我說完,就一句。”
    我僵住,刀尖懸在她心口,一寸之遙。
    她仰麵躺在雪裏,沒有五官的臉對著灰白的天,像一張被揉皺又攤平的白紙,可我卻分明感覺她在“看”我。
    刀子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其實特別想活。”
    “真的,我想活得比誰都認真。”
    “我想知道,不殺人的早晨是什麽味道?想試試,把刀放下以後,手是不是就不會抖了?想……”
    她忽然笑了一聲,笑得發苦:“可我除了殺人,什麽都不會啊!”
    “我學不會蒸饅頭,學不會縫衣裳,連給花澆水都能把根澆爛。我隻會使刀,隻會聽它‘哢’地一聲砍進骨頭裏——那聲音,比過年放的炮仗還讓我安心。”
    “他們都說我瘋,說我嗜血。其實……我隻是害怕。”
    “我怕一停手,這個世界就再也找不到我能站的地方。我怕你們看我的時候,發現我什麽用都沒有,連條狗都不如。”
    “所以,每一次出刀,我都告訴自己:不是我想殺,是他們逼我。他們在逼著我殺人。”
    “他們一個勁兒地往前湊,想把脖子往我刀口上送。我若不砍,就顯得不識抬舉;我若砍慢了,又怕你們嫌我手藝差。”
    “我殺得越多,心裏越空;越空,就越隻能殺。像滾雪球,滾到最後,雪球的芯子裏埋的是我自己的骨頭。”
    “直到今天,我才敢承認——”
    刀子把我的手,往她心口又按了一寸。
    “我不是恨你們,我是恨自己隻能這樣活。”
    “我恨死了這種‘隻會’。”
    “所以,這一刀,我求你——”
    “別猶豫。”
    刀子慘笑道:“我一輩子都不求人的,這是我在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