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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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靖之下午發的火,當天傍晚廣元伯府就接到消息。
    方留當即讓下人把信鴿全部殺光,並且徹底斷絕和方重一脈的通信,同時讓人把方重的母親打發到別莊榮養。
    “皇上肯定會發現我們才是背後主使,怎麽辦?”
    幾個男人聚在書房焦急地商量對策,方留卻勾起唇角,神色不慌不忙。
    他慢悠悠地說:“四公共天下可不是說著玩的,就我們當皇上,根本沒有這個魄力來向世家動手。”
    “等著看吧,這件事最終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死方重一個人罷了。”
    消息如漣漪般開始擴散,亳州的官員下了一批又一批,新上任的官吏戰戰兢兢地重新丈量土地、統計人口,把失去的土地重新歸還給百姓。
    整個亳州城一片喜氣洋洋、張燈結彩。
    正在趕路的林重寒一行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但氣氛卻並不算好,顧青璋剛好沒騎馬,和幾個人一起窩在馬車裏。
    林世鏡哼笑一聲,說:“重寒,看來侯爺以後是沒指望了,你還是再看看有沒有好夫婿。”
    “林二,”顧青璋額頭青筋一跳,“什麽叫我沒指望了?”
    林重寒正接到秋三季派來送的信件,她隨口敷衍:“可能因為皇上並沒有懲罰世家,這件事治標不治本,二哥怕你以後被世家宰了吧。”
    她說的隨便,話語卻一針見血,驚得二人都停下動作。
    “看我幹嘛?”林重寒半天聽不到人說話,疑惑地抬起頭看他們,“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
    林世鏡喜不自勝地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重寒當真聰明,不像有些人,一些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他一邊誇妹妹,一邊還要暗戳戳地拉踩顧青璋一番。
    顧青璋:……
    出了亳州城,眾人一路去往姑蘇府,期間在安慶府不少州縣停留,但一直相安無事。
    一直走到四月中,他們才來到姑蘇府的地界,天氣逐漸變熱,為了保證梅娘的屍身不腐化,所以眾人在到達南直隸以後果斷選擇走水路。
    林重寒雖然在京城長大,但是她八歲才離開蘇州,關於此處的記憶也不少,眼下順著水路逐漸來到蘇州,聽著兩岸邊又熟悉又陌生的吳儂軟語,便覺格外親切。
    “小姐,”林家的人已在碼頭上候著,幫著眾人把棺材從船上抬下來,“老爺和夫人已經在家中等著您了。”
    林重寒的祖母祖父已經去世,所以眾人也就早早地分家。
    林重寒隻在她大伯家呆了一會兒,陪著梅娘下葬後就借口要去看外祖母提出了告辭。
    在大伯家時,她能看到林家固然因為梅娘的死而感到悲傷,但這種悲傷背後卻掩蓋不住對林自秋中舉的喜悅,這樣的氛圍讓她本能不適。
    在去林重寒外祖家的馬車上,顧青璋開口安慰她:“你已經做到問心無愧,不必太在乎別人的看法。”
    “我不怪大伯他們更看重表兄中舉一事,”她低聲說,“畢竟這是整個家族的前途。但剛剛下葬時,大伯母卻怪梅娘死得不是時候,生怕她耽誤表兄的殿試。”
    “我不是要責怪長輩什麽,隻是略覺有一些寒心。”
    馬車內一時陷入寂靜。
    沒多久,眾人就到了林重寒的外祖家,她母姓肖,也算是蘇州有頭有臉的官宦人家。
    林重寒的外祖母佘老太君今年已年逾六十,算是長壽有福之人,她早就接到女婿的信件,知道外孫女要來,特地讓下人提前收拾好院落。
    “當初你和你父親去京城時,不過才八歲,”佘老太君眼含熱淚地握著她的手,眼神中具是疼愛,“現在都長這麽大了。你娘若是知道了,心裏定然開心的很。”
    林重寒含蓄一笑不說話。
    佘老太君一一給她介紹家中人口,從她口中,林重寒知道自己還有兩個舅舅,並且大舅舅已經娶親生子。
    “這就是重寒吧,”一名滿頭珠翠的中年婦人笑著跟她寒暄,“我是你大舅母,姓容。既然來一趟蘇州,就在家裏住兩天。”
    “等明兒有空,讓你表哥他們帶你多出去玩玩走走。”
    說完客套話,底下的丫鬟就來通傳,說是宴席已經準備完畢。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去後院用飯,至於前院的顧青璋和林世鏡,自然也有人款待。
    飯後,林重寒斂目坐在桌子上安靜喝茶,心中無聊發悶,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現在坐在內宅裏,和姐妹們彼此間親密地說話交談,聊一些刺繡女工,或者詩詞書畫,而這無疑是一個大家閨秀最該過的日子。
    亳州跌宕起伏的經曆好像就是前世的一場夢,並未真實發生,但隻有林重寒自己心裏清楚,這一切都在她心底留下深刻的烙印。
    思緒發散時,她倏然和一雙泛著機靈的杏眼對上視線,林重寒定睛一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歪頭看向自己,眼神俱是天真和好奇。
    她和梅娘實在太像了,林重寒沒忍住鼻尖微微一酸,她問:“你就是大舅舅的女兒嗎?”
    小姑娘被人發現也不慌張,而是俏皮地吐吐舌頭,說:“我叫肖芙,姐姐好。”
    一旁在推牌九的容氏眼角餘光注意到她們,眉頭微微皺起,但想想還是忍耐住沒說話。
    “重寒來的正是時候,”正在推牌九的佘老太君像是想起什麽,“你大哥哥正準備成親。聘禮已經下了,你怕是能喝上杯喜酒呢。”
    林重寒正在和肖芙一起描紅,聞言放下手中筆,問道:“不知咱們哥哥娶得是哪家姑娘?”
    說起這個,正在推牌九的容氏可就不困了,已經有風霜痕跡的整張臉容光煥發,話裏話外都是濃濃的喜悅與炫耀。
    “錢塘世家王家的嫡次女,聽說人品端正、相貌又好,”容氏一邊看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這門親事還是公爹在世時定下的……沒想到現在,人家王家還肯履行婚約。”
    她滿臉得色:“隻能說,世家貴女就是世家貴女。”
    林重寒聽出她話中的停頓,有些沒明白。
    肖芙像是明白她心中的困惑,湊過來附耳輕聲說:“大哥哥今年又沒考上,二哥哥今年也二十了,母親心裏急呢。”
    林重寒恍然,現在世家嫡女本來就是眾人爭相求娶的對象,她沒有想到王家竟然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沒有考上的郎君,這確實讓她有些意外。
    既然住在人家家裏,那肯定不能說掃興的話,她笑說:“王家家風是出了名的嚴謹,大哥哥這樁親事可以說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哎呀!胡了!”容氏喜不自勝地推牌,她一邊洗牌一邊和林重寒閑聊,“畢竟是世家嘛。我現在也不盼著他能高中,以後靠著他父親做個小蔭官,好好地傳承香火、延綿子嗣就行。”
    但另一邊的前院裏,容氏的大兒子肖和明卻跟林世鏡二人大倒苦水。
    “我壓根就不喜歡那王家女,我甚至都沒見過人家,”他說著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隻是父母之命難違。”
    他轉頭問二人:“想必侯爺和表弟,也有這種苦惱吧。”
    自己獨立搬出去住的顧青璋:?
    混到現在都沒娶親也沒人強迫的林世鏡:?
    不,我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