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記憶覺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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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本座是受傷害的人?你錯了。本座,明明從一開始就是施害者。”
東陵妄升的聲音從房間裏悠悠傳出,這倒是讓鍋蓋吃驚不少。他一個冷如冰塊的人,竟然也會回答問題如此痛快。
門驟然打開,東陵妄升眼眶發紅,看著門口的人,一字一頓道:“我雖中了噬心毒,可是毒性再強大,隻要意誌堅定,也剝奪不了人的情感。而我之所以失去了一切,不過是因為她死了。”
鍋蓋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而看這個反應,任良臣應該還沒有把他們編造的結果告訴他。
要不要裝成是卓雨的靈魂俯身者呢?
鍋蓋正猶豫著,而東陵妄升卻眼神迷離。
“如果我沒有接近她,就不會把身上的極陰之氣帶給她,也不會引得鬼怪誤以為她是擁有‘極陰之心’的人,也就不會血淋淋的被挖空了心躺在地上。說到底,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東陵妄升的失落現在臉上,鍋蓋看著他發髻邊的一縷碎發,突然很想像安慰孩子一樣抱抱他。
“你知道嗎,與其親眼看著她死在我麵前,倒不如從來沒有認識她。如果她沒有拿她的短劍挖著地上的泥土給我滅火,我也就不會與她相識,如此,她也會有一世安寧。”
東陵陷在了回憶裏。
他始終記得那個一遍一遍回蕩在腦海的女孩子,正直,善良,古靈精怪。
可是她如今卻不知在何處。
鍋蓋看得出對於卓雨姑娘的死,他很內疚。她也為之動容,隻是一路跟在後麵的唐果果就這樣成了廢人,她心裏也是有些不得勁。
“東陵妄升,你不恨天機殿給你下了這種毒嗎?還有,噬心毒真的沒有解藥嗎?”
如果有的話,是不是還能救救那個姑娘。雖然她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取敖淸的性命,可是,就算真的要動手,也應該光明正大的對壘,而不是讓她從此消失在暗無天日的天機殿啊。
況且,如果別人也中了這個毒,或許還有解法。
比如說,眼前這個殿主,雖然說自己正常得很,可是實際上,指不定心裏多苦。
而東陵妄升卻充耳不聞,陷在了自己的回憶裏。
“既然她已經死了,已經無法挽回,倒不如想一想如何補救。靈魂封印給了我這樣的希望,用我生生世世,換得與她十年相守。我一直在等待有一天可以和她重逢,再久也無所謂,為此,小小的毒把我自己變成這樣又如何?”
“什麽十年?”
“不要說十年,哪怕隻有一眼,也足夠了。”
“你在說什麽?”
原來,當時阿城告訴東陵妄升,如果他拿回了卓雨的魂魄,還想與她廝守,就隻能退出天機殿殿主的位置。而噬心毒的作用加上他本身會失去極陰之心,也隻能讓他存活十年。
之後,會連一個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道怎麽的,鍋蓋腦子裏突然就出現了這些信息。
她似乎真與這天機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想到這,她肆意調侃道:“你確定你能夠等她回來?萬一回不來呢?”
“你住口!”
東陵震怒,一手捏住她的脖子,用力向上抬,鍋蓋的腳已經離地,而他的手勁越來越大。
劇烈的疼痛讓鍋蓋很想笑,她突然覺得荒唐。
一個向來冷靜的人突然之間如此容易被激怒,無非就隻有一個原因——他被說中了心事。
鍋蓋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可是即便這樣,她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她笑了,在東陵妄升的手緊捏之下,笑得像個奸計得逞的孩子。
“你怕了……就算……你殺了我,你也……騙不過……你自己……”
鍋蓋盯著他的眼睛,心說東陵妄升明明什麽都明白,卻不肯屈服於現實。
他真可憐。
鍋蓋就那樣笑著看著他,幾乎已經預料到被掐死的自己有多難看。
她其實也無法理解自己究竟想要幹什麽,如果隻是想要回師父太師父的魂魄,隻要配合任良臣乖乖裝成一個卓雨就好了。而如今卻非要來找他,給自己推進火坑。
也或許,隻是找個理由來見他一眼呢?
東陵卻好像透過她看到了別的什麽東西,有一瞬間的失神。在她的脖子斷裂之前,他鬆開了手。
鍋蓋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寢殿。堅硬的床板。屋子裏光線很暗,隻點了三兩根蠟燭,隻隱約看得見硫磺色的床簾。
“咳咳。”
脖子傳來的痛感還沒有消失,鍋蓋起身,在房間裏轉了轉。
而後卻一驚,原來安靜的屋裏角落裏竟然有人,遠遠地看不清楚。
她走近了,發現那是東陵妄升。酒氣很重,目光迷離,歪著頭看著走到他麵前的她。
“阿雨……”
他低聲呢喃。
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天機殿殿主,隻像一個丟了心愛的布娃娃的孩子。
那個與他有尋人之約的男人告訴他,眼前這個丫頭就是阿雨。而自己剛剛險些錯手殺了她。還好在最後關頭,看到了那雙讓人下不去手的眼神。
鍋蓋蹲下,用手背探了下他的額頭,果然,本來應該一陣冰涼,而如今竟然有些灼熱。
“阿雨,阿雨……”
他向她緩緩伸出一隻手,快觸碰到她的臉。她剛想躲開,他的手卻停下了,然後又收了回去。
“你醉成這樣,想必也不用和你再講些什麽了。”
鍋蓋想轉身離去,卻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痛苦的哀嚎。好像是太虛宮惡女人的。
大概是噬心毒發作了。要用抑製毒性的藥拿給她才能緩解痛苦。
鍋蓋看了看東陵妄升,而他卻好似對外麵那些毫不在意。
“解藥呢?”
東陵妄升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間後方,那裏掛著一個小藥瓶,而他卻沒有要拿出來的意思,隻是一直凝視著她。
外麵的哀嚎還未停止,鍋蓋輕歎一聲。她靠近東陵妄升,摸索他腰間的藥瓶。而現在他坐在牆角,鍋蓋的雙手正環在他的腰間。
他沒有反抗,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就像看一個故人。
突然,他一把把她拉進懷裏。
鍋蓋一怔,隨後用力推開了他,向後退了幾步,怒目而視。
東陵妄升苦笑一聲,從背後取下了藥瓶,扔給了她。
鍋蓋拿著鑰匙,轉身出門。離開之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東陵妄升蜷縮在那個角落,嘴唇蒼白。開門的一瞬間,風吹熄了那幾根蠟燭。
鍋蓋走出了他寢殿的門,把他留在了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