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不討喜的長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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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自覺冤枉。
    “我這是為咱們的兒子打算,  改嫁……我沒想過要改嫁。”
    “現在沒想過,等老子入了大牢,你肯定會嫁。”劉喜財心情煩躁得很,眼看女人還要勸,  他不耐煩地一揮手:“別說了,  我心頭有數。”
    他自己確實欺負過人,  如果真的到了公堂上,  大人很可能強製將他的財物收走賠償那些苦主。他舍不得!
    但是,  將所有鋪子賣了錢財交由秦氏,  他不放心。
    秦氏娘家有私心,這些年沒少從劉家要東西。如果一大筆銀子讓秦氏收著,  早晚都會改姓了秦。
    劉喜財是個果斷之人,  沒遲疑多久,他將家裏所有的契書拿到了衙門改成了劉小丫的名。然後,跑了一趟外城。
    楚雲梨看著麵前的一疊契書和一堆銀票,  似笑非笑:“你這是托孤來了?”
    劉喜財抹了一把臉:“這裏麵的東西分你一半,  剩下那一半拿來照顧寶兒。”
    “我不要。”  楚雲梨伸手一推。
    “你必須要。”劉喜財往她懷裏塞完,飛快跑了。
    林家安看在眼裏,  皺了皺眉:“咱們去還了吧?”
    楚雲梨一把拉住他:“不用,肯定有人來討要。”
    秦氏得知此事,氣得不行,正想去討回來,  衙差就上了門。
    唐明山還沒有招,但當初張痦子從劉家偷到的準備拿來換銀子的東西被人黑吃黑後,那兩人分贓不均,鬧出了人命。
    苦主的家人告上了公堂,自然繞不過丟東西的苦主。劉喜財到了公堂上,  聽完了前因後果,心中暗自慶幸。
    在這件事情上,他是純粹的苦主,不需要多說話。隻在邊上看著大人審案就行,沒多久,唐明山也被拖了過來。
    然後大人得知了唐清河所在,立刻派人去接……可接來的隻是屍首。自從唐明山走後,就沒有人管唐清河,人昨天就去了。
    唐明山傷心不已,過去那些年他一直都堅定地認為兒子會給自己養老送終。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他一時間很難接受。
    人都被打得傷重至死,大人又問及了張痦子,得知那人早在前兩天就已經下葬。同樣是受傷太重救不回來。
    這世上是講王法的,哪怕是偷東西不對,也輪不到苦主自己教訓……將人打一頓也行,但不能下這麽重的手。
    兩個挨打的人都死了,按理說沒人能指認,此時唐明山上前,說了劉喜財當時在等著二人前去銷贓。
    “一定是他!”
    劉喜財立即辯解:“我當時確實動了手,確實將人打傷。但遠遠不到要命的地步,他們倆會死,是因為沒看大夫……”他心裏清楚,隻要動了手,而人已經沒了,他就脫不了身。此刻也顧不得什麽兄弟情誼:“當時我讓收手,可他們打到興頭上收不住……然後就這樣了。”
    大人又去找了那兩個幫忙揍人的。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人就是上輩子將小丫打死的混混。
    大人一查,又牽連出了一大片。這些混混大的錯事沒犯,但小錯幹了不少,查了三天,卷宗都得了厚厚一疊,才問得差不多。
    這裏麵就有張痦子欺負小丫一事,於是,有衙差來找楚雲梨去公堂上對質。又問及劉唐兩家都恩怨,難免就牽扯出來了當年。於是,蓬頭垢麵的蔣母也被帶了過來,不過,她說不清楚,死不承認當年的事。可這麽多的人證,承不承認都一樣。
    “當時我撿著了一根木頭,打跑了他。又踢了他一腳。”楚雲梨說起這些,一臉坦然:“大人,民女為自救才打人,請大人明察。”
    張痦子已經死了,不過,他先前跑去訛詐唐家的事情不是秘密,證人都有一大堆。
    也是這時候,唐家周圍的鄰居才知道唐明山竟然幹了這種缺德事。
    唐明山跪著,聽著身後眾人指指點點,羞憤不已。他是有罪的,不過事情有些複雜,大人一時理不清,將人關入大牢。同樣被關入大牢的,除了那些混混之外,還有劉喜財。
    大人審了幾天案子,秦氏就守了幾天,整個人憔悴不堪。眼看事情即將落幕,她急忙上前:“求大人為民婦做主。”
    她伸手一指楚雲梨:“我孩子他爹將所有的契書和銀子都給了這個野丫頭,按理說,他入了獄,家裝財物應該歸我們母子。”
    大人皺眉:“小丫,可有此事?”
    楚雲梨頷首,掏出一大疊銀票和契書:“都在這裏,不過,應該先賠給苦主。剩下的才屬於他們。”
    劉喜財除了欺負唐家人和張痦子外,先前也打過人,輕則受傷,重則殘疾。如果不賠償,他大概是死罪。
    秦氏目眥欲裂:“你憑什麽做我們家的主?”
    楚雲梨一臉疑惑:“難道不該賠嗎?至於憑什麽……隻憑銀子在我手上!”
    秦氏:“……”
    唐明山受傷很重,還沒等到大人判決,他在大牢中就丟了命。衙門的人來告知了楚雲梨這個唯一一個可能會給他收屍的人。
    楚雲梨不願意,衙門的人也沒強求,用破席子將人卷了丟到了郊外的亂葬崗。
    大人和師爺商討了五天,給一眾犯人一一定罪。那個欺負了小丫的,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最喜歡欺辱那些弱女子,想看人對他求饒,還喜歡事後將人掐死。他是死罪,即刻行刑那種。
    楚雲梨本來還想著等事情完了再去找到這個人,不成想都不用自己出手,行刑那天,她特意抽空去看了。
    看到劊子手手起刀落,血光飛濺裏,她心頭最後一絲鬱氣盡去。
    *
    回去的路上,楚雲梨閉上眼睛假寐,林家安笑看著她:“其實你可以搬去內城住,林家那院子破了些。”
    也不是不能住,隻是完全可以過好日子,沒必要留在那兒將就。
    楚雲梨笑意盈盈:“我陪著你嘛。再說,差一點點了,應該很快。  ”
    確實快了。
    林家安在外城開了一個酒鋪,開張後生意不錯,釀酒的地方不夠,他挪了一些到林家的院子裏,最近酒大娘沒少在暗地裏打聽。
    其實,林家安開酒鋪子,是衝著羅家去的,奈何他釀的酒味道太好,比羅家的好太多,沒能搶著生意,因為兩家的客人完全不是一批人。
    不過,酒大娘還是特別難受,他們打壓了林家多年,眼看隻剩孤兒寡母即將達到目的。結果林家安如有神助一般,突然就好了,酒大娘是怎麽都想不通。
    兩人的馬車在門口停下,林家安一掀簾子就看到了酒大娘在斜對麵那戶人家門口說得興起。
    酒大娘看到二人回來,嘲諷道:“天天往衙門跑,能脫身嗎?”她回過頭,衝著臉上有些尷尬的鄰居大嫂振振有詞:“這倆肯定是攤上事了。突然有了那麽多銀子,不被查才怪!肯定一查一個準,少則三五天,多則一兩月,他們肯定回不來。”
    鄰居大嫂實在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大家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背著說說就算了,當麵都還要說。她退後一步,關上了門。
    酒大娘切一聲,不屑地道:“就那點膽子。”
    “你的膽子倒是挺大。先前的傷好了?”林家安似笑非笑:“說到去衙門,剛好我這查到了一些事……當年我爺爺受傷,是被人推的,我爹賠償人家銀子,也是有人算計。後來我們母女生病,更是有人用毒煙熏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酒大娘聽到這些,臉色都變了。
    想到這,夫妻二人天天往衙門跑,她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這兩人該不會是去告狀了吧?
    “有這種事?”酒大娘故做一臉好奇:“大人怎麽說?”
    林家安煞有介事:“還沒說,我還差點證據,到時候一起送上去,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還我長輩一個公道!”
    酒大娘鬆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後背上已經濕透了。她隨便找了個理由落荒而逃。
    看她消失,林家安笑了笑:“應該就是這兩天。”
    於是,他跑了衙門一趟,趁夜帶回來幾位衙差。
    深夜裏,林羅兩家中間的牆頭上冒出了一個火把,緊接著三四個人影出現在牆頭,看準了林家堆酒的幾間屋子,一連丟出了十多個火把。
    火勢熊熊,酒大娘看在眼中,心裏鬆了一口氣。
    她本來還想慢慢來,收拾了夫妻二人後將宅子並入自家,可白天林家安的那番話著實嚇人……不要緊,隻要這夫妻二人沒了,那些秘密便不會有人知道。
    眼看火勢越來越大,羅家人往後撤,準備算好了時辰喊人救火,他們可沒想把自家也搭進去……得在夫妻二人逃不出來又能保全自家的情形時立刻喊人。
    結果,還沒跳下牆頭,幾個著黑紅相間衣衫的衙差出現在了院牆底下。酒大娘嚇了一跳,正想狡辯幾句,忽然就看到林家院子裏好多人拎著水桶來來回回,明顯正在救火。
    這一瞬間,酒大娘什麽都明白了,厲聲質問:“你算計我?”
    林家安麵色坦然:“又不是我讓你放火的。”
    羅家四口當衙差的麵放火燒民宅,鐵證如山,簡直辯無可辯,連夜就被捆到了衙門。
    關於林家幾代人枉死的事也真相大白。
    消息傳回巷子裏,好多人都不敢相信做了多年鄰居的羅家人竟然出手這般狠毒,可事實擺在眼前……被羅家人盯上的林家才慘,險些就被弄絕戶了。
    羅家沒有好下場,夫妻倆從衙門出來,腳步輕快,準備上馬車呢,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
    “小丫姑娘。”
    楚雲梨回頭,看見來人身著大牢中看守的衣衫,疑惑問:“找我有事?”
    看守累得氣喘籲籲:“是這樣,那個劉……劉喜財說要見你。”
    楚雲梨不太想見他,不過這會兒天色還早,閑著也是閑著:“麻煩你前麵帶路。”
    陰暗潮濕的大牢中,夾雜著各種怪味。林家安伸手護著她,偶爾還提醒她小心腳下。
    劉喜財窩在一堆幹草中,看到人來了,他急忙撲到門口,激動地道:“小丫,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確實不想來,這還沒到午膳的時辰,趕回家去吃又太晚了。所以想著過來耽擱一會兒,吃了飯再回。”楚雲梨打量他:“有事嗎?”
    劉喜財苦笑:“多謝。”
    他做了那麽多的壞事還能撿回一條命,全靠小丫將所有的銀錢交給大人賠償苦主。若不然,他可能就和那幾個十惡不赦的兄弟一起身首分離了。
    楚雲梨有些意外:“你不怪我就好。”
    劉喜財看著麵前的一雙璧人,女子身形纖瘦,五官絕美,眉眼間一派輕鬆寫意,可見日子過得極好。他將其找來,本來是想囑咐她照顧一下腦子不夠數的兒子。畢竟,小丫是兒子在這個世上除了親娘之外唯一的血親。自己這個爹是庇護不了他了,可秦家不幹人事,他是越想越不放心。
    可看著這樣的女兒,他那些話說不出口了,沉默半晌,道:“找你來,沒什麽事,就是想看看你。你過得好就行。”
    楚雲梨點點頭。
    劉喜財苦笑:“是我對不住你。當年我要是負起責任,多問幾句你娘的處境,也不會讓你受這麽多年的苦。”
    那也不一定。
    劉喜財幹了這麽多壞事是真的,天理昭昭,早晚都會被查出來。小丫本身性子軟弱,劉喜財這樣強,他在的時候小丫能過得好,可他不在,小丫一定會被人欺負。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楚雲梨轉身:“你保重。”
    劉喜財看著二人離去,父女倆找到對方這麽久,小丫從來沒有正經喊過他一聲爹。此刻他心中後悔得很……如果他要是沒有認識那些兄弟,沒有欺負人,沒有淪落到大牢之中,便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彌補她。如今他身陷囹圄,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認回女兒了。
    *
    劉家的錢財賠償過苦主之後,隻剩下原先的一成不到。秦氏拿著那點銀子回了娘家。
    娘家很快就給她尋摸好了下家,秦氏拒絕不了,隻得答應嫁過去,不過,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帶上兒子。
    人家不答應!
    這麽說吧,寡婦再嫁,如果帶的是個女兒,大部分的人家都不會介意,反正姑娘家嘛,長大了一副嫁妝打發出去就行,未嫁的時候還能給家裏幹點活。可男娃不行,男娃得幫他娶妻生子……一間房子肯定要,聘禮得備著。
    對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一般人都不願意做這種冤大頭。尤其寶兒還是個傻的,人家就更不願意了。
    秦氏本來也不想嫁,見狀鬆了一口氣。心裏還想著趕緊將自己帶著個傻孩子的事情透露出去,也省得家裏人亂點鴛鴦譜。
    可一回頭,秦家的孩子竟然帶著寶兒去小河中遊泳,試圖將人溺死。
    好在秦氏很快就得到消息,怕出事趕了過去,這才將兒子救回。
    此次後,她算是看清楚了娘家人的真麵目。
    真的,娘家算計她的銀子可以,但絕不能害她的孩子。她一怒之下,帶著寶兒去了郊外的大山中。
    那些男人討不到媳婦,不會嫌棄她帶著孩子。
    她出城時跟人同坐一架馬車,裏麵滿滿都是酒香,她沒多想,正整理寶兒的袖子呢,就聽有人問:“這是林家的酒吧?味道特別像。聞著就烈。”
    扶著酒壇的男人眉開眼笑:“是呢。”
    先開口的人一臉豔羨:“價錢不便宜,你可真舍得。”
    “我女兒過兩天滿月,給她埋的,等嫁人的時候挖出來喝。寓意不同,可不就得買好的?”
    ……
    接下來,滿馬車的人都在說林家的酒。
    秦氏垂下眼眸,其實在男人入獄之後,她有想過去找小丫的麻煩最後還是放棄了。
    連唐家和羅家都鬥不過他們夫妻,她帶著個腦子不夠數的兒子,就別去湊熱鬧了,過好自己的日子要緊。
    她一開始是舍不得那些銀子,想到全部送給別人,就心痛得無以複加。等到銀子真沒了,好像也不是多大的事,日子總要往下過嘛。
    *
    秦氏不知道的是,她會那麽快得知兒子去了河邊,是楚雲梨派人盯著秦家,聽說此事後立刻給她報信。
    母子倆離開城裏後,楚雲梨沒有再看到過秦氏母子,後來她打聽了一下,得知母子倆在郊外的山上,跟著一個獵戶度日,日子不說多寬裕,也不至於餓肚子。
    回過頭,她看著身邊的男人,道:“等送走了你娘,咱們出去走走吧。”
    對於她的提議,林家安欣然答應:“你想去哪都行,我都陪著你。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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