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3 無辜的嫂嫂 十二 聞言,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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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洪母張了張口。
他們現在也沒比死了好多少啊!
按理說,鬧肚子是很小的毛病。遇上身體好的人,根本就不用喝藥,拉兩天肚子就好了。可他們家這都已經是第四天,看了幾位大夫,喝了不少的藥絲毫不見好轉。方才大夫更是連準備後事的話都說了出來。
聽大夫那語氣,他們一家子的病情都不容樂觀。這是要絕戶啊!
“我要見他!”洪母不甘心。
三人在這嘀嘀咕咕,周大福早就瞅見了,隻是在跟大夫說話沒騰出空來。
“你們要不要去城裏治”
洪父閉了閉眼:“稍等一等,我這有點事。”
如果真的是小白從他們下毒,那找到小白跟他把事情說清楚,完了拿到解藥。自然就不用去城裏了。
但如果小白不承認,那他們就還得去城裏一趟。所以,洪父沒把話說絕。
周大福皺了皺眉,他已經跑了一天,最近太陽好不容易出來了,得趕緊把發了芽的麥子拿出來曬幹。若是沒趁著這幾天將糧食曬出來,等到老天又下了雨,到時候就不是味道不好吃那麽簡單,也許所有的糧食都得扔掉。
洪家夫妻自己也是莊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周大福的想法。洪母提議:“大哥,你明天早上來送我們去城裏吧。”
她都這麽說了,周大福自是無異議,臨走之前強調道:“大夫說你們一家子的病情挺凶險的,最好是別耽擱,即刻就往城裏趕。”
洪父接話:“明天一早走。”
他執拗地想等見過小白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去城裏,可他拉得手軟腳軟,根本就走不動。最好是將人請到醫館來。但小白到了鎮上一直都沒露麵,想要見他沒那麽容易。
洪家人裏,唯一能動的就是楚雲梨。
“桂花,你去跟他講道理。”洪父強調:“他當初流落到鎮上,如果不是華蘭出手,他沒有到我們家,受的苦會更多。我們不求他記著當初收留的恩情,隻求他別恨。”
楚雲梨低下頭:“我不敢去。”
“你必須去。”洪母咬牙切齒:“要是不聽話,我休了你。”
說實話,楚雲梨還巴不得呢。
當然,憑著陳桂花的性子,主動討休書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於是,楚雲梨往後退一步:“我……我回家去給你們拿被子……”
說完,不等洪家人反應,拔腿就跑。
但洪家已經燒沒了,哪裏還有被子
院子連著豬圈一起隻剩下一片廢墟,到處都焦黑一片,上輩子的陳桂花也是其中的一塊焦炭,楚雲梨在原先院子的地方站了許久。
沒多久,陳桃花來了。
“姐姐,別在這傻站著,跟我回家吧!”
楚雲梨沒有拒絕。
剛到了楊家院子外,發現楊母也在。她生了三個兒子,在幾人家中輪流住,最喜歡住在陳桃花家裏。不為別的,因為陳桃花的聘禮比其他兩個兒媳都高,還是幾乎和娘家斷絕關係的那種。
在當下,但凡與娘家關係不好的出嫁女,都會被婆家欺負。
三個兒媳中,楊母最喜歡衝著陳桃花大呼小叫。看見姐妹二人過來,她直接問:“桂花,洪家都燒完了,你可有找著銀子”
楚雲梨搖搖頭。
家裏剩下的那點銀子還不夠一家子看病的,本來就沒有那東西,上哪去找
“那你們一家打算怎麽辦”楊母意有所指:“指望親戚收留可不是長久之計。”
陳桃花臉都羞紅了:“娘,姐姐就是過來坐一會兒。”
“那就好,你們家日子已經很難了,再養不起別人。”楊母整理了一下衣衫:“洪家那麽富,沒了房子,可他們有地,用不著別人可憐。”
陳桃花試探著問:“娘,我要做飯了。你能幫我燒火嗎”
“不了。”楊母擺了擺手:“你大哥大嫂今天不在,我得去照顧幾個孩子。”
她走了之後,陳桃花忙不迭奔進了屋中,剛才還在院子外,她就已經聽到裏麵兩個孩子哇哇大哭。
進屋發現倆孩子身上都尿濕了,陳桃花卻習以為常,翻出了幹淨的衣裳給二人換上。另一邊的屋子裏,隱約還能聽到男人的鼾聲。
那楊大鐵就跟個死人似的,孩子哭成這樣都聽不見。
楚雲梨看在眼裏,忍不住道:“他爹一直都不管孩子嗎”
陳桃花苦笑了下:“那是家裏的老幺,向來隻有別人照顧他,就不是個會為他人著想的性子。”
楚雲梨上前幫忙,低聲問:“他天天這麽著,有銀子花”
“之前跟人一起賭,贏了一些。”說到這裏,陳桃花有些遲疑:“好像是跟人做局騙人,最近被人識破了,賺不到銀子。天天就跟他那些兄弟一起喝酒,說白了就是跑到別人家混飯吃,最近這幾天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多,應該是混不下去了。畢竟,誰家的糧食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天天在家裏躺著,還嫌棄吃的東西不好。”
楚雲梨拍了拍她的肩:“會好起來的。”她摸出了那個搶她東西的男人給的十兩銀子,直接塞入了陳桃花手中:“先留著花。”
陳桃花本來沒當真,瞄了一眼後頓住了。再開口時,驚得聲音都變了:“你從哪來的這麽多銀子”
“有人搶我東西,被我抓個正著,他怕挨打,主動給我的。”這件事情發生在大街上,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回村裏,沒有隱瞞的必要。
聽了她的解釋,陳桃花鬆了一口氣,又將銀子塞了回來:“我不能要,你自己留著。”
“我還有。”楚雲梨將銀子摁在她手心:“多為自己考慮一下,不要給了那個混賬。”
陳桃花忙不迭點頭:“我給你收著。你沒錢花了就來拿。那洪家正是用銀子的時候,可不能給了他們。”
楚雲梨哭笑不得:“你可以先花著,反正我沒孩子,不急著用。”
聞言,陳桃花沉默下來,半晌道:“天入秋了,早上晚上越來越冷。兩個孩子穿的都是別人家的舊衣,我想給他們做件棉衣。”
楚雲梨隨口道:“那趕緊做,這種事情可慢不得。萬一受了涼,可不是一件衣裳的錢就能治好的。”
她說得輕飄飄,不見絲毫為難。陳桃花心中感動無比:“姐姐,謝謝你。”說著,眼圈就紅了:“咱們姐妹之間,個個都命苦,但卻屬你最苦。”
身為家中老大,從落地的那天起就被嫌棄不是個男娃,結果底下一個接一個的妹妹出生,全都不得長輩喜歡。如果不是陳桂花帶著,說不準會夭折幾個。
楚雲梨笑了笑:“我相信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你看,原先我們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銀子,現在不也擁有了”
陳桃花擦了淚,跑去廚房做飯。
洪家已經燒光了,楚雲梨不想去鎮上守著臭烘烘的一家子,也不想幫他們跑腿。於是,幹脆就在楊家過夜。
晚飯熬了粥,裏麵放了一點過年留下來的肉。真的隻有巴掌的一半那麽大,但放在粥中,就顯得特別香。
兩個孩子狼吞虎咽,楊大鐵端起碗,似笑非笑:“那點肉你看得跟命根子似的,總算是舍得煮了。”
陳桃花不答話。
屬於楊大鐵的院子總共兩間房,按理來說,孩子還小,應該全家人住一間。可因為楊大鐵時常醉熏熏回來,陳桃花怕他壓著孩子,幹脆將空著的那間屋子給了兩個孩子住,怕他們滾下來,還貼心地圍了一圈。
夜裏,陳桃花鋪床時,頗有些不好意思。
“倆孩子會尿床,這屋子有點味兒。我平時忙裏忙外的,也沒怎麽收拾。”
全部的幹草和被褥已經換過,味道已經去了大半,看得出來,桃花很在乎姐姐,這就足夠了。
月涼如水,楚雲梨邊上兩個孩子已經睡著,她看著窗外的月光,心裏盤算著接下來的事。
聽到隔壁的房門打開,接著有腳步聲往茅房而去,應該是有人起夜,楚雲梨聽到動靜後,也沒放在心上。
沒多久,腳步聲越來越近。楚雲梨霍然扭頭看向門口。
因為她發現,腳步聲沒有去隔壁,而是到了她的房門口。並且這腳步聲重且拖遝,根本就不屬於陳桃花。
敲門聲響起,楚雲梨沒動。
下一瞬,房門被推開。
值得一提的是,這間房門之前陳桃花特意改裝過,就是怕兩個孩子不懂事將門給栓上外麵打不開,所以,此刻這門隻是虛掩著的。
月光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一步步走了進來。
楚雲梨翻身坐起:“有事”
楊大鐵的聲音傳來:“姐姐,姐夫病了幾天了,你寂寞麽”
“你娘才寂寞!”楚雲梨跳下床,抓起邊上的凳子,朝著他揮了過去。
她劈頭蓋臉一頓揍,楊大鐵酒還沒怎麽醒,腦子有些遲鈍,根本就來不及躲。不過幾下,就已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捂著頭不停求饒。
這麽大的動靜,陳桃花自然被吵醒了,看到這般情形,氣不打一處來,奔進來搶過姐姐手中的凳子就朝著他的頭敲。
楊大鐵已經挨了一頓揍,不想再挨打了,忙道:“是她勾引我。”
“你娘才勾引你。”陳桃花氣得要死,一邊打一邊哭:“你怎麽就不能爭點氣,處處丟我的人……混賬……混賬……”
她打累了,拋開手裏的凳子,還是氣不過,又將人給踹了一腳。
“姐姐,有沒有被嚇著”
楚雲梨搖頭:“他起來我就聽到聲音了,也知道他到了門口。”
“混賬東西,平時在外頭亂來就算了,竟然……竟然……”陳桃花越說越惱,眼淚不爭氣地直往下掉。
陳桂花平日裏埋頭幹活,知道自己的妹妹處境不太好,卻沒想到楊大鐵除了不管妻兒之外,竟然還在外頭找女人。
“他怎麽亂來了”
陳桃花狠狠瞪了一眼:“跟村西頭的那個梅寡婦眉來眼去,我自己都親眼撞見過一回。”
那位梅寡婦名聲在外,就連陳桂花這樣平時從不跟村裏婦人在一起閑聊的人都聽說過。
梅寡婦平日裏不用挑水,因為她認下的大哥每天早上都會幫她挑好,也不用買肉,鎮上有個屠戶三天兩頭會來一趟。沒想到楊大鐵也摸了過去。
本來呢,陳桃花不想在姐姐麵前說這些事情的,衝動之下說出了口,她並不後悔,隻是覺得特別丟臉,丟臉之餘又很生氣,再次踹了地上的人一腳:“還瞪,跟那樣的女人來往,你也不怕得病。”
楊大鐵:“……”
陳桃花上床去抱兩個孩子,然後招呼楚雲梨:“姐,咱們去隔壁睡。”
楚雲梨睡不著了。
翌日一大早,她去了鎮上。
先去攤子上買了一碗蔥油麵吃,然後才去醫館。
昨天楚雲梨離開之後,洪家人不甘心,請了一個人去客棧報信,讓小白過來見麵。
信是送到了,但那邊卻始終沒消息。等到天亮也沒看見小白的人。
看見楚雲梨回來,洪母迫不及待地問:“你昨晚住的哪兒家裏燒成什麽樣了”
“住在我妹妹家,全部都沒了,豬圈都燒了。”楚雲梨坐在椅子上:“我沒睡好,困得很。”
大夫死活都不肯收留洪家人,而他們也挪不動,就在屋簷下躺了一宿。大娃從昨夜起就喊不醒了。
經過這一夜,洪父怒火衝天:“你跑一趟客棧,把小白叫過來,我倒要問問他,我們家到底哪裏對不起他!”
楚雲梨頷首:“我能傳信,但不一定能把人叫過來。”
她到了客棧,剛好看見大堂裏坐著的小白。
“爹娘找你,說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張明秋眯起眼:“是你告訴他們我在這裏的”
楚雲梨一臉無辜:“我不敢不說呀。”
“你就不怕我將給你二百銀子的事情告訴他們”張明秋似笑非笑:“那一家子吸血的蝗蟲,定會給你全部收走。”
“收不收是他們的事,留不留得住是我的事。”楚雲梨麵色淡淡:“信已帶到,去不去隨你。”
她起身往外走。
張明秋笑了:“咱們在一個屋簷下住了那麽久,如今重逢了,好歹坐在一起吃一頓早飯再走不遲。”
聞言,楚雲梨回頭:“你們這些大戶人家不是最在乎男女有別麽”
“這鄉下小地方,沒人會在意這些事。”張明秋漠然道:“再者說了,這裏的事也不會傳到我家裏去。”
楚雲梨大大方方走回來坐下,不客氣地抓起包子:“我已經吃過早飯了,聽說這家包子不錯,哪裏都好,就是貴!”
張明秋再沒有了曾經是小白時的陰鬱,笑了笑道:“如今的你也不至於吃不起幾個包子。”
“吃過苦的人,舍不得浪費銀子,我自己也會包。”楚雲梨吃完了兩個,道:“我該回去了,那一家子還等著去城裏治病呢。久看不見我,又要發脾氣。”
張明秋好奇:“你就不求我嗎我不去的話,他們同樣會衝你發火。”
楚雲梨擺了擺手。
她又不怕洪家人,怕的人是陳桂花。
走到門口不久,就聽到身後張明秋道:“你們留在這裏,我去一趟。”
他獨自出門,行動間動作雅致,自帶一股高貴矜持之氣。
楚雲梨多瞅了一眼。
醫館門口躺著的洪家人,還隔著老遠就看見了回來的陳桂花。或者說,他們被陳桂花身邊的那矜貴男子吸引了目光。
洪華蘭癡癡看著。
張明秋一步步走近,居高臨下看著她,半晌道:“真醜。”
洪華蘭:“……”
她強撐起虛弱的身子,強調:“我們成過親的。”
張明秋冷笑了一聲:“你找死!”
語氣和眼神都陰森森的,洪華蘭嚇得抖了抖。
邊上周大福簡直不敢相信這人曾經是自己的晚輩,他上前:“小白,當初……”
“別叫我小白,也別提當初。”張明秋冷著臉:“我過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一聲,從今往後,我和洪華蘭之間再無關係。”
洪父看著麵前跟變了個人似的女婿,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再甘心留在村子裏,且他剛才看到女兒是滿眼嫌棄,便知道再無和好可能。
“公子,我們家或許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卻也收留了你那麽久,你能不能放過我們這一次”
張明秋一臉驚詫:“放過我都沒有對付你們,何談放過”他嚴肅道:“曾經的那些事情,我心裏確實過不去,卻也沒想過要為難你們。這一次來鎮上,是想故地重遊,回到城裏後徹底忘記,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他不承認!
洪父心頭有點絕望:“公子,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將解藥給我們吧!”
他是病糊塗了才說得這麽直白。
相較之下,洪母還有幾分理智,忙接話道:“公子,我們家人病得很重,您有人脈又有銀子,能不能幫我們請個大夫”她看了一眼癡癡的女兒,繼續道:“就當是全了曾經的緣分。日後我們再不找你。”
“這裏就是醫館啊。”張明秋擺擺手:“看也看過了,就這樣吧。”
說完,華麗轉身,衣擺的弧度都帶著一股雅意。
洪華蘭衝著他的背影喊:“你是我男人!”
張明秋臉色沉了下來:“這姑娘年紀輕輕,怎麽就發了癔症了呢我那有些偏方,稍後著人送來,還請記得灌給她,否則,毀了我名聲,後果自負!”
洪家人噤若寒蟬。
等人都走遠了,洪母拍了一下女兒:“你瘋了。”
洪華蘭默默流淚:“他為何要這般絕情”
楚雲梨無語,道:“當初你對他又不好。”
“他是我買來的,就該聽我的話。”洪華蘭大吼道:“誰知道他出身富貴嘛!”
她嗓門大,本身醫館門口躺著這麽多人,就已經是件稀奇事,她再一吼,引得路人紛紛望來。
“閉嘴!”洪母眼疾手快,捂住了女兒的嘴。
恰在此時,周大福趕了來。
“昨天房子著火,好在小山是睡在屋簷下的,所以才逃了出來。”周大福昨天聽外人說洪家院子著了,沒聽說有人傷亡,他隻是可惜妹妹的房子,沒想到還差點燒死了一雙兒女,此刻說起來,滿心後怕。
“都這個時辰了,咱們也別磨蹭,我這就去找馬車帶你們去城裏。”
他抹了一把汗,拔腿就要去忙。
洪家人興致都不高。
方才小白回來之後話裏話外都在貶低洪華蘭,明顯是心中有恨。這一次全家鬧肚子很可能就是他讓人下的毒。
如果真是下毒,就算到了城裏,也不一定能解毒。與其奔波一趟費時費力費錢,還不如就在這裏求他開恩。
“別去!”洪父叫回了小舅子,目光落在楚雲梨身上:“你再去把他找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楚雲梨一臉為難:“他根本就不聽我的啊。”
洪華蘭酸溜溜道:“你沒中毒,他都沒生氣。可見對你是不同的。”
“沒什麽不同。”楚雲梨不客氣地道:“我沒中毒,是因為你沒讓我吃肉。不然,現在我也躺在你們中間動彈不得。”
這是實話。
說完,楚雲梨進了醫館,讓大夫給她配養身的藥。
大夫把完脈,說她身子虛弱,體內有寒氣,如果不好好治,再不休養的話,與壽數有礙。
也就是說,再這麽繼續幹下去,她會早死!
洪家人都沉默下來。
以前不覺得有好吃的不分給陳桂花有什麽不對,這會兒卻覺得區別太大了。如果吃了肉不是中毒,而是養身子的話,陳桂花也不會這麽弱。
洪母不想被別人說自己苛待兒媳,大聲強調:“你在娘家就過得不好,不關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