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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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要同我說什麽?”裴姝笑吟吟進了屋。

    尤嬤嬤一臉喪氣綴在後頭。

    適才她有故意弄出些微響動,奈何屋中人過於投入沒聽見。

    裴姝回府後,鐵血手腕整肅了一輪,掌權縱不過三兩月,卻積威甚重。

    一院子丫鬟婆子被她清淩淩的目光一掃,硬是沒敢做出太顯眼的動作。

    所以裴姝已經來了有一會,該不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長姊突兀出現,讓裴鈺宛若受驚的小白兔,趴在秦蔻容懷裏,隻露出半張我見猶憐的小臉來。

    她尾音輕顫道:“阿姊你來啦。”

    裴姝不動聲色端量一眼楚楚可憐的妹妹,眸中銳芒一閃而逝。

    心下疑竇叢生。

    前世並無這一出。

    相反,裴鈺對她居然點中一個破落戶當夫郎,相當的鄙夷不屑,言語中處處充斥著對阮祁的貶損。

    以及那隱秘的幸災樂禍,仿若打贏一場勝仗似的得意。

    無不佐證,裴鈺打心眼瞧不上阮祁。

    這世何以如此急切,急吼吼把渣男往自己雞窩裏叼?

    生怕慢一步就趕不上熱乎屎。

    至於相知相識,更是無稽之談。

    二人壓根不屬於同一階層,裴鈺自詡金尊玉貴,又是秦氏捧在手心裏嬌慣的明珠,心氣兒高得很。

    估計偶然相遇街市,像阮大郎那樣的落拓人物,怕是綁上五彩翎毛,花枝招展開屏,裴鈺也不會多施舍他一眼。

    回顧前生,裴鈺是幾時鍾情於他的呢,大概是始於他被欽點為探花,一掃鬱鬱頹氣,意氣風發之時?

    他本就生的不賴,具有一定自信底氣之後,自是愈發顯得芝蘭玉樹起來,頗有幾分清貴公子的風采。

    他入仕後,裴姝逐步朝他傾斜資源,與他共享人脈,仕途可謂是出奇順遂,一路青雲直上。

    了無後顧之憂的他可盡情沉浮宦海玩弄權柄,官威漸重的他,身上蘊養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沉穩氣度。

    當真是耀耀生輝。

    裴鈺看他的目光漸漸發生變化,開始頻繁往賾蘭居跑,花樣百出尋機接近阮祁。

    遙想彼時,秦氏問她是要自梳,還是找一個家世不顯的公子相伴,裴姝毫不猶豫選了後者。

    她又不是什麽天生絕情絕愛之人,自梳是不可能自梳的。

    來世上走一遭總該領略一番男人的滋味不是。

    聘個夫郎,琴瑟調和不失為一樁美事。

    既能品魚水之歡愉,冬日還有人暖被窩,她是有多想不開才自梳。

    選擇麵窄,家世不容揀,那就挑一個最好看的。

    總得占一頭。

    回過頭來看,撿選半天,不過是嚼幾口就沒滋沒味的甘蔗渣。

    且人品略見一斑,床笫之間也不是很得她歡心。

    鈺姐兒想要,拿去就是。

    古有孔融讓梨,今有姐姐讓夫。嘖嘖~她這個阿姊好生無私,裴姝默然哂笑。

    略好奇,這輩子沒了她保駕護航,他能飛多高?

    上輩子她送他周道如邸的前程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倒是給他養出傲骨來了。

    居然有臉怨懟她插手太多,牝雞司晨。

    他哪來的錯覺,覺著沒了自己一樣能行。

    那就拭目以待罷。

    一番所思,然不過是將數個念頭間連在一起,須臾之間。

    裴姝唇角微微翹起,好整以暇望著對麵相親相愛的母女。

    不知道小白花妹妹可否心中有數,她所覬覦的那位,功成名就的背後凝聚了她裴姝幾多心血。

    秦蔻容蹙緊眉頭,輕撫著小女後背,衝長女劈頭蓋臉一通責備,

    “你進來怎麽不讓人通稟一聲,悄沒聲息的,當心驚著你妹妹。”

    “這都快申時了,你還臥榻酣睡不起,如此憊懶懈怠,怎堪當大任。”

    “不是我說你,前兒個你辦的事,委實難看。那可是你七太爺家的嫡孫兒,你手起刀落半點情麵不講,說收權就收權。”

    “你阿耶雖把族務交於你,可你到底是女子,還是不要過度弄權作勢的好。”

    “都是族親,有些事何不妨睜隻眼閉隻眼,你事事較真,冷麵寒鐵不容情,豈不招人非議,惹人詬病。”秦寇蓉喋喋不休埋怨數落。

    “大夫人”姑娘不過是午間小睡了會兒,竟招來夫人不留情麵的申飭,就沒見過這麽偏心挾私的娘,芸雀小嘴一張,欲替自家姑娘辯駁幾句。

    芸鷺忙在她後腰窩上擰了一爪,厲色警示她休要多嘴。

    終歸是姑娘的生母,縱有再多不滿,斷斷輪不到她們出言置喙。

    耳聽秦氏不歇氣的規訓,裴姝百無聊賴把玩著團扇,環顧一眼屋中奢華陳設,意興闌珊道,

    “母親,我公務繁雜,你不妨直入正題。”

    這西苑飛簷亭閣,珠宮貝闕,居室擺件無一不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流光溢彩,盡顯氣派。

    規格遠超她的賾蘭居。

    曾經,她自愧離家十二載,沒能在父母跟前盡孝,對她們多有優待。

    尤其是在衣食住行上,幾乎是縱容著她們奢靡無度。

    反正有她這個抓金手,供她們可著勁兒的造作揮霍。

    “我才說幾句,你就不耐煩啦?”

    秦寇蓉擰了擰眉,遂放緩語調道,

    “阿娘說這些還不是為你好,當娘的能害你不成?”

    裴姝不接她話茬,隻道:“你遮遮掩掩不肯宣之於口,不如我來替你說,你叫我來無非兩件事。”

    老手段了,每次對她有所求,秦氏就會先行打壓一番,再施以一點微末溫情,迫她妥協。

    被生母心計對待,裴姝談不上難過,從未得到過的東西,丟了不可惜。

    “適才我在外頭聽了點細枝末節,鈺姐兒瞧上了阮家大郎,這謂其一。”

    裴姝隨意撥弄著扇墜上的流蘇,神情帶著幾許漫不經心,幾許厭煩,

    “其二,我擼了七太爺嫡孫的權,有人找你訴苦陳情,你未經我許可應了人家,可對?”

    裴鈺心髒一緊,她說的話阿姊竟聽了去!

    聽到多少?

    心下不免有些忐忑緊張,阿姊會不會對她起疑?

    盡管姊妹兩個接觸時間不長,但裴鈺絲毫不敢小覷這位在山野裏長大的長姊。

    她精明強幹,雷厲風行,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秦寇蓉則麵露難堪,她與長女之間雖感情淡薄,但長女一向敬重她,此般輕慢態度還是第一回。

    甚至不再喚她阿娘,一口一個母親,道盡疏離。

    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