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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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上一世的苦主裏並無小青這個人,莫非死在了今日?

    應是了

    稍稍一琢磨裴姝便有了結論。

    上輩子的今天,此時此刻的她定然是困守在書房伏案苦幹,哪有閑情雅致逛後花園。

    而後院中饋由秦氏執掌,府裏仆人病了死了,下麵的人至多稟告她一聲,秦氏大概也不會在意人是不是枉死的,有空缺補上就是。

    不起眼的角落少了一個雜役,又無人往賾蘭居通報,裴姝還真關注不到。

    並非推卸責任,全族上上下下幾千號人,商鋪山場、莊園田產無數,事必躬親,她得活活累死。

    掌舵之人自是大權獨攬,小權分散。

    權利層層往下分撥,輪到後院,自然是需要一個主持中饋的主子,占有先天優勢的秦氏不爭就贏了。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再一個,對那時的裴姝來說,不論是從情感出發還是論身份,秦氏都是不二人選。

    是以,裴姝縱是大體清楚秦氏擔不起什麽事,也把中饋權交給了她。

    尋思自己把握大方向就是。

    結果就是,秦氏在後院一手遮天,屢屢瞞報漏報,縱容姑息惡仆在府中橫行,作惡多端。

    不知添了幾多冤魂。

    愚蠢短視,公私不分,任人唯親。

    所以當秦氏有求於她時,裴姝腦子一轉,便反問她準備拿什麽來換。

    意在收回秦氏的中饋權。

    人事,錢財不能握在一個不明事理的糊塗主母手裏。

    哪怕她所掌之權僅限於後宅。

    前世這一方小小後院花銷之大,令人咋舌。

    仿若一隻吞金怪獸。

    起初財路尚未鋪開,又被裴坤良掏空大半,公中虛空,周轉資金緊湊,頂不住秦氏闊綽無度的花銷。

    裴姝跟她講道理擺事實。

    秦氏永遠是不聽不聽我不聽。

    反倒大聲斥她無能不孝,苛扣生母用度,嚶嚶痛訴,生她何用,連老母都養不活。

    胡攪蠻纏,攪得裴姝腦仁疼。

    談一次不歡而散一次。

    彼時,裴姝對秦氏是心存歉疚的,且有孝道壓在頭上,講不通道理隻能凡事寬她一尺。

    後麵打通海路,財務日漸充裕,便索性睜隻眼閉隻眼了。

    曾經她基於虧欠心理,看重親情,而諸多忍讓,一退再退。

    可顯然這種寬容並沒有帶來任何好的結果。

    上天既然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裴姝想說,

    可去他的吧!

    忍個鬼,今朝任誰惹她不痛快,必雙倍還擊。

    此時天色漸晚,不方便打撈湖裏的屍體,且容那惡仆苟延一夜,天明再行處置。

    之前費時幾天才撈到屍體,期間日日麵對秦氏的責罵糾纏,裴姝煩得要死。

    這回,一氣兒打撈上來,直接捶死。

    固然有心要鬆懈管理,但此類禍害還是早早打死的好。

    傍晚霞光成綺。

    主屋廊廡下,四名婢女手提食盒,靜靜候在門前。

    一會兒,一隻套著瑪瑙鐲子的手挑起簾子:“進來吧。”

    婢女們聞聲魚貫進入,打頭的婢女一邊督促人擺飯,一邊心有惴惴傳話,

    “今日暑氣格外重,大夫人特意吩咐膳廚膾炙了清淡菜肴。”

    雲雀臉一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午間姑娘逆了大夫人的意,照大夫人的脾性,早早晚晚要從別處找補回來。

    以此來昭示她身為長輩的威嚴。

    這不就來了……

    急切的一刻都等不得,報複心也太重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姑娘是撿來的呢!

    雲雀心氣兒不順,不想說話,雲鷺去了內室喊裴姝用飯。

    幾名婢女安靜有序地擺桌,隻聞瓷器輕微的碰撞聲。

    缹落蘇、豆皮蔬菜卷、蓑衣蘿卜、蜜薑……一道道寡淡素食逐一端上桌。

    便是一早就有心理準備的雲雀也不免震驚道:“全素宴?”

    先生淡泊名利,唯獨鍾情美食,無肉不歡。

    姑娘自小在先生身邊長大,飲食習慣自然也就隨了先生。

    每餐八味一湯倒是上齊活了,卻隻一味苦瓜炒雞蛋勉強算得半葷。

    可姑娘平生最討厭苦瓜,任你做出花來,也不會伸一下筷箸。

    這是成心想餓扁她們家姑娘啊!

    大夫人好狠的心……

    婢女垂首回話:“大夫人說,素食既可增口服,還可增添清福,讓素席勝似盛筵。一餐素食也是功德。”

    雲雀輕呸一口,口腹蜜劍說的天花亂墜,怎麽不見她們頓頓茹素?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中遊的珍貴佳肴餐餐不重樣的吃著,好意思在那兒空談慈悲功德。

    她們炊金饌玉,鳳髓龍肝肥吃肥喝,卻不給一府女君沾一點葷腥,簡直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雲雀鼓著腮幫子喊停婢女擺盤的動作。

    準備原封不動拎回去甩庖丁一臉,問問他們是幾個意思。

    大夫人她惹不起,還收拾不了膳廚那些個騎牆貨啦?!

    竟敢克扣女君的膳食,膽是真的肥!

    不緊緊皮,他們不知道厲害,不治得他們哭爹喊娘,她就跟芸鷺姐姐姓。

    今兒非得叫他們痛徹心扉瞧個明白,這府裏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話事人!

    芸雀越想越上頭,嫌人動作慢,幹脆擼起袖子上去胡亂一掃,玉盤碗碟撞的叮鈴哐啷響。

    芸鷺從內室出來,看她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連忙出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芸雀一臉憋屈地指著還沒收進食盒的菜肴說,

    “你瞧瞧,全素!把咱女君當兔子喂還是咋地,我看就是存心添堵。”

    西苑那邊又不是不知道,國公爺走的匆忙,丟下一堆爛攤子,姑娘幾乎每天都要忙至深夜才安寢。

    動腦的活兒不比體力勞動輕鬆多少,這點不沾葷腥的貓食,天沒黑就消化了。

    雖說有九道菜,但王公貴族家講究一個精美,多用淺口盤裝盛,所以其實分量並不多,且不說還要撥一小半留作消夜。

    本來依姑娘的身份完全可以讓那幫廚子原地待命的。

    姑娘體恤下人,不忍他們幹熬著,就為了給她一個人做一頓夜食。

    嗬,這幫狗東西姑娘的好心全喂狗了!

    隻消這麽一想,芸雀就感覺身體裏的氣血在上湧。

    芸鷺臉色也沉了下來,西苑行事是愈發出格。

    此等下乘手段,一般都是主母用來對付不受寵的庶子庶女。

    用在一族之主身上,已經不是拎不清那麽簡單了,多少有點失心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