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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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誌辦事效率就是高,不到正午就從湖裏打撈起一具屍體。

    湖底沉屍距被害已有小半年,屍身發脹腐爛的麵目全非,難以辨別。

    但鑒於裴姝處理過一回,根據所知線索很快查清,死者是北院二房家的婢女秋葉。

    “旺才,是年春,二月初九,你在花園拉著秋葉欲行不軌,秋葉誓死不從,你怒從心起,殘忍殺害了她,沉屍後湖,是也不是?”即便秋葉已身死,裴姝也掩蓋了她被玷汙過的事實。

    在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時代,女子貞潔大於天,即使是死了家人也不得安寧。

    五花大綁的旺才唔唔唔搖頭。

    昨兒個他還嗤笑自家妹子膽子小,胸有成竹說自己出不了事,這打臉來得也太快了。

    “看來是了。”裴姝壓根不需要他說話:“芸雀,讓他畫押。”

    芸雀眨巴眨巴眼,姑娘斷案會不會草率了點?

    嗐,怎麽可能,她們家姑娘英明睿智,冰雪聰明,超古冠今,出將入相都使得。

    暗暗在心裏肯定一番,雲雀拿出一早備好的罪狀書和朱砂,摁著旺才畫押。

    懵裏懵稀就被定了殺人罪,旺才當然不從,掙紮的厲害。

    芸雀瞅一眼滴溜溜滾遠的朱砂盒,抬手就是兩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

    而後抽出一把匕首,刺啦在他手上劃一刀,揪著血糊糊的手就往罪狀書上摁:“老實點。”

    乖乖的還能少受點罪。

    旺才:“”

    他狂言談女君外強中幹,他錯了,她哪是外強中幹,她就是個莽撞獨斷的草包啊!

    就這麽折了,好不甘啊。

    裴姝敷衍地數了數旺才可說的罪狀,下令道:“來人,把這惡奴拖下去,杖二百,丟出府去。”

    涉及到數名丫鬟,不好送官,萬一嚴刑拷問下,他全撂了反到不美了。

    依照律法,即便是王公貴族也不可以隨意地私自處死下人,但可以賞板子。

    這打板子嘛,裏頭是有些門道的。

    “柴信何在?”裴姝高呼一聲。

    候在二門外的一眾護衛中,聞聲走出來一名腰粗壯如熊,背寬厚如虎的漢子。

    裴姝衝他招招手:“來,你來行刑。”

    柴信咚咚咚走來,他杵在院子中央,跟座大山似的,地上陰影一大片。

    旺才腦子嗡一聲,臉色頓時煞白如紙,直接嚇尿。

    杖責二百,不死也要殘,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麵,何況柴信這人,行武出身,力能扛鼎。

    九死一生變成必死的局。

    他蠶蛹似的在地上蠕動,死死盯著院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麽久了,救兵怎麽還不來?!

    妹子,阿娘,救命啊!

    是啊,裴姝也奇怪,秦氏怎麽還不來?

    許是在響應她的呼喚,垂花門外一陣香風飄然而至:“慢著!”

    衣香鬢影近了,隻見雍容華貴的美婦嘴角緊繃,保養得宜的麵容上布滿怒火,開口即譏諷,

    “女君好大的威風,我後院的人,招呼不打,說處置就處置。”

    裴姝神情無波,視線輕飄飄落在秦氏慍怒的臉上,

    “芸雀,將旺才的認罪書給大夫人念一念。”

    聽芸雀念完,秦氏有些難以置信,旺才殺了人?

    她一直是知道的,采買管事是個油水職位,但水至清則無魚,小貪點無傷大雅,換誰上去都一樣。

    殺人應當不至於吧……

    “查實了?”隻要是長女說的話,無關是非對錯,秦氏一向質疑三分:“可別輕率武斷,冤屈了無辜。”

    “母親是在質疑阿耶的眼光?”裴姝慢悠悠道。

    動不動就質疑她的能力,秦氏是不是忘了,她這個主君位,是裴坤良排除萬難力推上去的。

    這不,一句話精致戳中秦氏的心窩子。

    秦蔻容美眸眯起,寒光冷冽,強壓著火道:“他就算有錯處,也罪不至死。”

    裴姝笑了:“自己古殺人償命,到了母親嘴裏怎麽就罪不至死了?”

    “他作惡多端罪孽深重,我免其死罪,杖二百,已是從輕發落,母親還要我如何?”

    杖二百還有活?擺明是要置她兒於死地,尤嬤嬤按捺恨意,噗通跪下砰砰磕頭,

    “女君,我兒殺雞都不敢,斷沒膽子殺人,此間定有內情,還請女君明察。”

    磕罷,轉身膝行至秦氏腳下,涕泗橫流苦苦哀求,

    “大夫人,老奴就這一個兒,他若沒了我可怎麽活啊!求大夫人看在老奴半生侍奉您的份上,勸諫女君暫緩行杖,查明真相還我兒清白。”

    秦氏低歎一口氣,旺才是狂悖出界了些,但尤嬤嬤跟了她那麽些年,主仆情分在此,

    “念他初犯,小懲大誡打二十板,罷其職務以儆效尤,如何?”

    “至於謀人性命一事,不乏疑點,此事待我詳查之後再行論罪也不遲。”

    當娘的居然要在子女麵前低聲下氣服軟,秦氏憋了一肚子鬼火,吐出來的是軟話,語調卻是克製不住的生硬。

    心裏存了氣,一時不得宣泄,惱火得很,她低頭訓斥尤嬤嬤道,

    “你家旺才行事是越發不像話了,人領回去,須好生約束才是,再有下回定不容情。”

    “是是是,大夫人寬宏仁善,老奴感激不盡,往後定嚴加管教這逆子,不給大夫人添亂。”尤嬤嬤喜出望外,抹把鼻涕眼淚,忙不迭磕頭謝恩。

    這西苑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徑直越過裴姝,舉若無物地就把這事給落定了。

    還美其名曰詳查。

    讓秦氏查,跟直接免了旺才的罪有何區別!

    裴姝心下冷笑,眼中笑意不減,一臉為難道,

    “旺才所犯之罪清晰明了,無需複查。”

    “母親心軟念舊,女兒也想全了你的意,盡一盡孝心,然身為一家主君若處事偏頗,大失公允,如何能服眾?

    “母親我很難做啊。”

    “對了,鈺姐兒好些了嗎?先前我的提議母親考慮的怎麽樣?”

    在這節骨眼上,舊事重提,意欲何為昭然若揭,秦氏細眉擰緊,咬牙切齒道,

    “說吧,你費盡心思究竟想從我手上拿走什麽?”

    “鈺姐兒生來嬌弱,身體時常抱恙,母親既要照顧她,又要分神打理後院,委實辛苦。”

    裴姝濃黑睫羽半闔,遮住眸底戲弄的狡狤,情真意切地說,

    “每每思及此女兒便夜不能寐,左思右想方尋出個妥帖人來打理中饋,替母親分憂。”

    誠然,她有心要放任國公府糜爛,可想想虛空的金庫,牛馬屎一樣的爛賬,

    以及身周隨時準備倒戈背主的叛徒,就很生氣。

    她不得好過,大家都休想好過!

    一言蔽之,她就是沒法坐視秦氏攥著中饋權,舒舒服服地跟她的寶貝女兒奢靡無度,坐享富貴。

    要不是孝字壓頂,裴姝更想將這對母女打包送去寺廟,青燈古佛長伴一生。(www.101novel.com)